蘇訣說：“那我得去報個班?！?/br>
    “進個夸夸群?！彼?。

    “還有一年半，就去平城了?！碧K訣把?手機靠在墻上，隨手撕了張紙，折了個紙蝴蝶，“飛走了。”

    等待是最漫長的事?，不想等待，卻又不得不等待。

    姜議語看著那只?蝴蝶，“嗯?！?/br>
    第64章 雪地

    如她所料, 后來每一次姜議語找姜超說那事，都會?被?回絕。可?能是在過年的原因，過年期間不能生氣, 姜超沒再罵人，只會?說不許，不能，或是冷暴力處理。

    他堅持到底，姜議語同樣，兩方互不相讓。

    還有半年, 她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競賽的金牌是她自己的，他同樣不能強行給她簽字。

    到了上學(xué)那天, 班上的人看到了姜議語的身影，就知道, 她同樣放棄了保送。

    從?此，流傳的故事又多了一個。

    那天, 雪下了一宿，早上也沒停，地上更是結(jié)了厚厚的冰, 成群的人在教學(xué)樓門?口的那段路滑倒, 引發(fā)一片笑聲。

    “誒呦我去?！?/br>
    “哈哈哈哈哈我就在這守著了?！?/br>
    “看?有多少人能滑。”

    前車之鑒，姜議語走得小心，一步一步。

    “扶著?！迸赃叺娜松焓?。

    大雪紛飛中, 她握緊他胳膊，走得穩(wěn)穩(wěn)的。

    教室里的人都在趕作業(yè), 田老大發(fā)慈悲，多給了他們一天時?間。期末成績早在寒假期間就公布出來了, 回來了一人，加了兩?位新同學(xué)。

    “快，給我瞅瞅！”

    “要死要死，aabddc是吧。”

    “誒呀這么這么多字啊，還要翻譯文?言文?。”

    ……

    姜議語一整個寒假除了前幾天生病出過幾次門?，最后一次就是除夕那天晚上，后面都被?姜超扣在家里，不讓她出門?，作業(yè)早早做完了，現(xiàn)在閑著看?童伊凡和羅契趕作業(yè)。

    張獻靜時?刻記掛著讓蘇訣來家里吃餃子，說了好多次，問蘇訣過年怎么沒來玩。但姜超天天在家，她得跟他周旋，還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端倪，惦念了那么多天，還是沒來一次。

    “我奶奶挺想你的?！苯h語想起早上張獻靜說的話。

    蘇訣停下趕作業(yè)的筆，轉(zhuǎn)頭說：“前天下午，還看?到她坐在下面跟人聊天?！?/br>
    “你來我這了？你怎么沒跟我說呢?！苯h語一點不知情，但她奶奶確實是很喜歡下樓遛彎，只不過每次上下樓梯都費力，以前身體好，一天能出好幾趟門?，現(xiàn)在頻率減少到一周一次了。

    蘇訣說：“嗯，去了。”

    可?算是知道那天奶奶回來，臉上為什么笑得開心了，手里還拿著個老花鏡，姜議語問：“那個眼鏡，是你給買的？”

    “聽那幾位老太聊了幾句?！?/br>
    怕是沒那么簡單，姜議語有點想笑，“所以，你在那陪了幾個小時?？”

    蘇訣拿筆碰了碰她手，“笑什么。”

    “就想笑啊?！苯h語腦中構(gòu)思，他坐在一群老太太旁邊，聽她們講家長里短，這個畫面。

    開學(xué)第一天的午休期間，高二部的老師都去開會?了，包括管控紀(jì)律的唐主任，各個班睡覺的幾乎沒人，全在趕作業(yè)，吵吵鬧鬧的。

    “姐！”姜沐晨喘著氣?跑進來，頭上掉了滿頭的雪，額上冒汗，什么話都沒解釋，進班拉著她就往外跑。

    姜議語被?拉得一踉蹌，到樓梯口才來得及問：“什么事?！?/br>
    “去，去去醫(yī)院，奶奶在，在做手術(shù)，怕是有危險?！苯宄咳允窃谂埽睦镏被?。

    姜議語腦子發(fā)嗡，一片空白，只能加快步伐，沖向校門?。

    “干什么呢，不能出去?！遍T?衛(wèi)守著在。

    姜議語忙說：“我奶奶在做手術(shù)，麻煩讓我出去?！?/br>
    “得按紀(jì)律來，去找你班主任開條子?！遍T?衛(wèi)說。

    對，請假條，姜議語又連忙往回跑，慌不擇路，早上沒摔的那步，摔到現(xiàn)在，腿磕著樓梯，又扒著扶手爬，五樓怎么這么高，路怎么這么遠。

    剛才的情況太急，蘇訣剛下到二樓，忙拉住她，“怎么了?！?/br>
    “奶奶在做手術(shù)，我要去找請假條出去。”姜議語說話聲音都是抖的，“老師在哪啊。”

    噩耗傳來，蘇訣拉著她往下跑，“我?guī)闳??！?/br>
    姜沐晨剛追到一樓，他姐跑得速度太快了，看?到這兩?人，又跟著跑。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花壇，cao場，小道，到處都被?淹沒了，空茫茫的一片。

    蘇訣拉著她跑到圍欄邊，踩著樹旁邊的石墩子，“從?這跳出去?！?/br>
    依言就做，沒半點猶豫，姜議語站到墩子上，往上邁步，踩到鐵柵欄上的花路橫杠，抓著最頂上尖尖的手都在顫抖。

    看?她踩著，蘇訣攀上去，動作極快地翻過，直接就往下跳，過高的沖力讓他在地上滑了一下。

    “往下跳?！彼局毖鲱^，張開手。

    姜議語艱難地翻過去，依然是沒半點猶豫，借著橫杠發(fā)力，撲到他懷里。

    姜沐晨同步翻出。

    三人朝著馬路對面跑，姜沐晨大喊師傅別走，攔下駛過的出租車。

    就這樣，當(dāng)著校內(nèi)門?衛(wèi)的面，坐上了那輛好不容易才攔下的出租車，他看?了幾看?，接著在校內(nèi)巡邏，順便把剛才看?到的石墩子復(fù)原。

    姜沐晨報完醫(yī)院地址，而后才有功夫說具體情況，磕磕絆絆的，“班主任跟我說的，我媽打電話給他，說奶奶，奶奶上樓的時?候摔了，被?人看?到，送，送醫(yī)院，現(xiàn)在在搶救，情況……不好，怕是，怕是……”

    手被?人握住，姜議語抓緊，眼睛一眨不眨的，低著頭不說話。

    姜沐晨聲音不小，司機沒說一句話，聽到后加快了速度，連著搶了幾個黃燈。

    搶救室的燈已經(jīng)熄了，走廊上坐著夏青蓉和姜超，以及認(rèn)得人臉對不上名?字的親戚。

    “……奶奶在哪?！苯h語眼眶干澀，遲鈍問道。

    所有人面上的表情都不對。

    夏青蓉紅著眼眶抹淚，“推走了?！?/br>
    一片靜謐，掉落在頭上或是身上的雪，每一顆都像千斤重，壓得她腿軟，朝地上跪。

    剛彎了膝蓋，就被?身旁的人扶住肩膀，她握緊他胳膊，問：“推哪去了?！?/br>
    夏青蓉說：“你奶奶走了，在路上滑了一跤，來的時?候就不行了?！?/br>
    “外面在下雪，我跟她說過，她從?來都不在下雪天出門?，今天為什么會?出去。”姜議語問。

    姜超一直沉默著，靠在椅子上。

    姑媽哭著說：“不講這個，先把媽的葬禮辦好?！?/br>
    “她為什么會?出去?！苯h語仍是問。

    姑父站出來，說：“不聽話了是不是，不難過不哭，只顧著追究是誰的錯?！?/br>
    蘇訣擋在她身前，“這么著急出來攬。”

    “你誰，我們家的事……”

    “我們家的事，不麻煩姑父說話?！苯h語低著頭，她不想再說別的，過年待客，這里站著的人，在家里吃喝，讓老人出去買東西，每一個都是。

    姑媽拉住姑父，邊掉淚邊說：“行了，你奶奶是白疼你了，哭都不哭一下?！?/br>
    姜沐晨跪坐在地上，對著墻，捂著臉哭得一塌糊涂。

    姜議語始終低頭，再沒說一句話，一直坐在靠墻的椅子上。

    她連最后一面都沒趕上，明明早上還笑著跟她說話的……

    醫(yī)生過來后，聚在這里的人走了一個又一個，隱約還能聽到說送回去的話。

    漸漸的，只剩下，痛哭的姜沐晨，低頭的姜議語，握住她肩的蘇訣。

    良久，姜議語扯他的衣擺，小聲說：“我不想在這里，也不想回去。”

    走廊深長陰暗，蘇訣蹲下來，背著她往外走。

    今年的雪尤其多，白雪壓地，銀裝素裹。

    剛感?受到外面的天光，背上的人開始小聲哭，碩大的眼淚直朝肩上砸。

    她雙手抱緊他，埋在頸側(cè)。

    蘇訣沒叫車，背著她一步一步朝家里走。

    地上只剩下一串腳印，很快又被?大雪淹沒，沒了痕跡。

    天還沒黑透，不算暗，家里卻已經(jīng)點了燈。

    他走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現(xiàn)在才稍微停下來點。

    蘇訣拿膝蓋頂開大門?，窗戶那站著柳習(xí)，看?到后忙過來開堂屋門?，“這是怎么了，田……”

    只說了一句，察覺到情況不對，立馬止住了，站到旁邊。

    給她準(zhǔn)備的房間一直都在，每周都會?打掃一次，整潔干凈。腳步聲漸起，蘇訣把她放到床上，蹲下給她擦眼淚。

    “我……我早上，蘇訣……”姜議語哽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沒有奶奶了?！?/br>
    蘇訣紅了眼眶，滑過臉側(cè)，同她一起，雙臂圈緊，抱住她，“我在這?！?/br>
    學(xué)校里剛上晚自習(xí)，教室里少了兩?個人，田曉軍知道。童伊凡幫著解釋了幾句，只說有急事，姜議語的弟弟過來帶她走了。

    他還專門?找了收集表，給姜超打了電話，問到是奶奶去世，人在醫(yī)院。

    給她批了幾天假，至于是怎么出去的，等?人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