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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瑛瑛入懷在線閱讀 - 瑛瑛入懷 第3節(jié)

瑛瑛入懷 第3節(jié)

    婆子們連忙應(yīng)下,馬不停蹄地往圍場外走去。

    不一時,幾個善水性的小廝們已下水把薛懷與徐瑛瑛救上了岸邊。

    此時春意未深,溪澗里的湍急溪水尚且挾著鉆入骨髓的冷意。

    饒是薛懷這等身子挺健的男子落了這一場水也凍得身子止不住地發(fā)顫,更何況是孱弱無依的徐瑛瑛?

    刺骨般的冷意將她團團包裹,比這更難忍受的還是岸邊那些貴婦小姐們高高在上的睥睨目光,望向她時眸子里頭的不屑恰如酷冬之冰。

    且她落了一回水,身子被如潮的溪水打濕,勾勒出清麗婀娜的身段來。

    小桃慌忙撲到了徐瑛瑛身旁,解下自己的外衫蓋在了瑛瑛身上。

    “我苦命的小姐啊,怎么就突然落了水,若不是薛世子仁善救下了您,您該如何是好?”

    小桃凄厲的嚎哭聲也驚醒了一旁怔愣的寧氏與徐若芝,縱然她們惱怒于瑛瑛與薛懷一同落水一事,可此刻眾人的目光灼灼似烙鐵,她們也不得不為了徐家的體面而做出一副關(guān)懷瑛瑛的模樣來。

    “多謝薛世子相救,小女不幸落水,著實是叨擾了大家的雅興?!睂幨辖┲様D出了一抹歉意,春風絮絮,她險些便要維持不住面上的神色。

    徐若芝更是氣憤地紅了眼。

    眾目睽睽之下,薛世子與她這怯懦又上不得臺面的庶妹一同落了水,姿態(tài)還如此親密,未婚男女在人前如此摟摟抱抱,多半是要定下婚事來的。

    可徐瑛瑛她憑什么?

    素來待人溫潤有德的薛懷卻是罕見地沉了臉,那雙璨亮如古井般的眸子掃過寧氏與徐若芝,最后匯成了一句:“徐夫人客氣了。”

    涼風習習,他周身上下也被刺冷的溪水浸濕。

    柔嘉公主早已湊到了薛懷的身旁,礙于名聲無法親自為他擦拭濕透的鴉發(fā),便只能催促著小廝與婆子:“還不快取了干凈的軟帕來?”

    水榭亭臺里的薛老太太與薛夫人也聽聞了岸邊的風聲,著急忙慌地趕了過來,便瞧見了岸邊一片狼藉的景象。

    薛老太太曾是忠勇侯家的嫡長女,年輕時也有副殺伐果決的性子,她拄著拐杖走到溪畔,并不要嬤嬤和丫鬟的攙扶。

    她一見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徐瑛瑛,又瞧見了她身側(cè)一臉窘迫的寧氏和徐若芝,霎時便明白了這場算計的始末。

    這寧氏乃是徐御史之妻,徐御史倒有幾分鐵骨錚錚的文人雅氣,可寧氏卻一味地鉆營市儈,平日里沒少往承恩侯里來打秋風。

    寧氏所出的嫡女徐若芝更是清高自許、自命不凡,一雙眼兒落在懷哥兒身上便不肯挪開。

    薛老太太見過多少內(nèi)宅里的陰私手段,怎得會不知曉這對母女肚子里的算盤?

    今日唯一怪異之處,便是與懷哥兒一起落水的女子怎會變成了徐家的庶女?

    “懷哥兒也真是的,非要心善到此等地步。若是瞧見了人家姑娘不小心落了水,你大可喚了懂水性的婆子來救人,何必自個兒以身犯險?”薛懷的長姐薛英嫣沒好氣地說道。

    薛老太太心里打起了盤算,若這庶女醒著倒還能強硬地囫圇過去,可人如今昏迷不醒,她們薛家也不好仗勢欺人。

    “先把徐家小姐抬去水榭吧,再去請了羅太醫(yī)來?!毖咸院喴赓W地吩咐道。

    一行人便簇擁著薛懷與柔嘉公主,亦步亦趨地往水榭亭臺走去,綴在后頭的寧氏與徐若芝則是形單影只,只有個婆子為她們引路。

    浩浩湯湯的人影隱去,溪畔的貴婦小姐們再也止不住心里的好奇,紛紛議論起了瑛瑛這號人物。

    “聽說這一位只是個庶女,怎得這般膽大,竟使了這樣的手段攀附上了薛世子?”

    “你沒瞧見柔嘉公主方才的臉色?差點就要把這庶女給生吞活剝了?!?/br>
    “也不知薛家會如此安置這位庶女?”

    鎮(zhèn)國公家夫人搖著手里的團扇,滿不在意地笑道:“要么許了重金將她嫁到京外去。要么,過段時日我們就有薛世子的喜酒吃了?!?/br>
    *

    水榭頂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雨氈。

    婆子們先一步上前將垂在堂屋隔間的珠簾撩開,又多添了兩只銀絲碳盆,以供薛懷取暖。

    薛老太太將徐瑛瑛等人安頓在最里側(cè)的一處隔屋里,讓丫鬟們替她圍了擋風的羅帳,遣了太醫(yī)替她診治。

    寧氏與徐若芝則是小心翼翼地坐在薛老太太下首的團凳里,四周立著的都是薛家的旁親,團團密密的目光如針黹般冷厲不已。

    “徐夫人是個聰明人,老婆子我也不就不與你繞彎子了?!毖咸龡l斯理地擱下了手里的茶盞,笑著對寧氏開口道。

    寧氏身子一凜,揚起一抹討好般的笑意:“姑母有何吩咐,侄女悉聽尊便?!?/br>
    薛老太太笑意一斂,她本就生了張肅正的容長臉,秉著臉不言不語時自有幾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威勢在,著實是讓寧氏不敢冒犯。

    水榭內(nèi)一片寂靜。

    “本是繞了不知多少彎的親戚情分,我倒是擔不起徐夫人的一句‘姑母’,往后還是謹慎著些稱呼,省得平白惹人誤解?!毖咸ばou不笑地說道。

    寧氏的臉“騰”地一下燒紅不已,羞窘與難堪一齊爬上心頭,最后摧成了一句:“是,老祖宗?!?/br>
    “今日你府上的女兒不幸落水,我們懷哥兒又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此番際遇也屬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倒不如讓他們結(jié)為兄妹,往后貴小姐出閣時,我們承恩侯府自有添妝奉上,徐夫人意下如何?”薛老太太如此道。

    縱然寧氏不是徐瑛瑛的生母,平日里也實在嫌惡徐瑛瑛這個怯懦的庶女。

    可若是她應(yīng)下此事,徐家豈不是要被人狠狠看輕,往后京城里可還有徐家的立足之地?芝姐兒的婚事又該如何是好?

    思忖再三的寧氏,便狀著膽氣回道:“無親無故的,怎么好做兄妹?”

    薛老太太料到寧氏不會痛快地應(yīng)下此話,便冷笑著添上了新的籌碼:“芝姐兒瞧著也已及笄。倒是與我娘家的迪哥兒差不多年歲?!?/br>
    寧氏猛然抬頭,不敢置信地望向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將她驚訝里染著無盡喜意的眸色盡收眼底,不屑地嗤笑一聲道:“徐夫人如今意下如何?”

    *

    承恩侯薛敬川聽聞了溪澗里發(fā)生的事,立時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水榭。

    他見自家母親正與徐夫人與徐小姐說話,便悄然地退到隔間,問起正在梳洗換衣的薛懷,“這是怎么回事?”

    薛懷長身玉立般地站在銅架前,胸前的衣襟半散半亂地敞開著,烏發(fā)如瀑般垂在身側(cè),他拿挽帶隨意一束,便恭聲答話道:“兒子路遇這位姑娘身旁時,忽聽得她身旁的徐家大小姐驚呼一聲,而后這位姑娘便扯住了兒子的衣襟,將兒子拉入了溪澗之中。”

    旁人尚且不能確信徐瑛瑛落水一事是真是假。

    可薛懷卻是清晰地知曉,這一場落水,是徐瑛瑛蓄意為之。

    正是因為他毫無防備,才會如此狼狽地被徐瑛瑛拉入溪澗之中,兩人在刺骨的溪水中肌膚緊貼,已然是破了男女大防。

    薛敬川瞧了眼無悲無喜的薛懷,嘆息了一聲后,問他:“你可中意柔嘉公主?”

    薛懷冷不丁蹙了眉,清潤的面容里隱現(xiàn)一分不虞,“公主是金枝玉葉,兒子不敢攀圖?!?/br>
    “今日這事,興許也是件好事?!毖创ㄒ桓姆讲诺某劣魢@息,笑吟吟地說:“若是沒有這事,至多年底宮里便要為你與公主賜婚,圣旨一下,你封閣拜相的路也就到頭了。我與你母親正苦惱著該如何推拒圣旨,如今倒是有了法子?!?/br>
    薛懷天性聰穎,去歲被點了探花之后便進了翰林院當值,如今手邊的差事繁瑣又細碎,卻是為民生cao勞的好差事,至多熬上兩年便能往上再升一升。

    承恩侯資質(zhì)平庸,靠著祖蔭得了個四品的閑散差事,升職無望,只能把希冀寄托在兒子身上。

    話畢。

    承恩公夫人龐氏也端著熱騰騰的姜湯走進了隔間,她出身洛陽氏族,面容清雅、氣度大方,最是得薛敬川的敬愛。

    “夫人來了?!毖创奸_眼笑道。

    龐氏先朝薛敬川斂衽一禮,而后便走到薛懷身旁,盯著他將一碗姜湯喝下肚,并道:“羅太醫(yī)說了,那位徐小姐并未落下病根,于子嗣一事上也沒有什么妨礙?!?/br>
    父母雙親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薛懷怔惘了一刻,將利害關(guān)系考量了幾番,只道:“我與她有了肌膚之親。若不娶她,便是要送她上絕路?!?/br>
    縱然瑛瑛算計了他,縱然他無辜被卷入溪澗之中,受了這一場風寒。可薛懷著實不是個會把旁人逼上死路的狠心之人。

    君子之義,應(yīng)是有容乃大。

    “只是你祖母如此喜愛柔嘉公主,只怕是不好推脫過去?!饼嬍蠂@道。

    薛敬川憶起母親那說一不二的強硬性子,只覺得心頭涌起千萬般的愁緒,他望向薛懷,道:“爹爹的話在你祖母那兒可不管用,還得懷哥兒你自己去說才是?!?/br>
    *

    這一場鹿鳴花宴鬧了個不歡而散。

    柔嘉公主回府時面色冷凝,一向在外柔善大度的她還在上轎輦前責罵了身邊的貼身侍女,語氣之嚴厲,著實令人心驚。

    徐瑛瑛醒來時也發(fā)覺自己正身處自家的翠帷馬車之中,起先她是躲避旁人譏笑的目光而裝暈,可后頭卻因氣力不濟而當真暈了過去。

    寧氏與徐若芝也坐在車廂之中,母女二人一個喜一個憂,寧氏歡喜的忘了形,喋喋不休地說:“那位迪哥兒也是忠勇侯家二房的嫡幼子,聽說忠勇侯老太太最是疼愛這個幼孫。都說幼子媳婦兒最討人疼,你嫁過去之后,有的是福氣要享?!?/br>
    徐若芝卻悶悶不樂地垂著頭,怎么也不肯搭寧氏的腔,一旦寧氏逼問的急了,她還要裹著淚說:“他再好,能有薛世子豐神俊秀、儒雅清貴嗎?”

    “我的傻女兒啊,老祖宗的話你還聽不明白嗎?她迫著我們將瑛瑛嫁去京城外頭,就是不想和我們家結(jié)親的意思。誰人不知曉柔嘉公主中意薛懷,你拿什么和公主去爭?”寧氏苦口婆心地說道。

    徐若芝哪里是不懂這般淺顯的道理,只是她情竇初開便喜歡上了薛懷這樣溫潤有禮的翩翩公子,又如何甘心另嫁旁人?

    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柔嘉公主乃是金枝玉葉,圣上和皇后娘娘的獨女,誰人敢與她相爭?

    回徐府的路上要途徑一處崎嶇的山道,車馬晃蕩,將徐瑛瑛晃得頭重腳輕。

    在此等境遇下,她還是聽明白了嫡母與嫡姐的打算。也明白薛家老太太并不打算讓她與薛懷成親,還要將她嫁出京城以消流言。

    她苦心籌謀一場,竟是為嫡母和嫡姐做了嫁衣。

    一旁的寧氏已然開始算計瑛瑛的嫁妝:“那位朱老爺在燕南也有宅子,他本就要多出兩倍的聘禮求娶瑛瑛,再加上薛家給的添妝。我也能替你湊出一百零八抬嫁妝了?!?/br>
    徐瑛瑛聞言便攥緊了手里的軟帕,不讓那股鉆入五臟六腑的冷意泄露出來分毫。

    *

    回了徐府后,寧氏顧不上安頓徐瑛瑛,只一個勁兒地替徐若芝張羅起嫁妝來。

    徐瑛瑛便在小桃和外院一個啞婆的攙扶下回了自己的僻靜小院。

    小桃這一日的淚都流盡了,她燒了個燙燙的湯婆子來,將壓箱底的兩件兔毛大氅尋了出來,并道:“咱們院里沒有銀絲碳的份例,姑娘便用這些取取暖吧?!?/br>
    徐瑛瑛怔惘了許久,才把冰寒無比的手腳縮進了被衾之中,即便有湯婆子在旁取暖,她通身的冷意卻沒有被驅(qū)散半分。

    “姨娘死前對我說,要我好好活著,孝順嫡母、敬重長姐,只要我乖巧聽話,母親一定不會過分苛待我,總能讓我嫁個良人。”瑛瑛陡然開口,明眸里有淚花熠熠,只是強忍著不肯往下落。

    自姨娘死后,瑛瑛便不愛落淚了。

    若姨娘還在,便有人會憐她愛她,舍不得讓她傷心難過。可姨娘一死,她的淚換來的卻只是旁人的恥笑與變本加厲的欺.辱。

    小桃捂著臉痛哭了一番,哭過之后便笑著對瑛瑛說:“姑娘別灰心,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br>
    瑛瑛拭了淚,對著小桃莞爾一笑道:“回來的路上,我也想過法子了。若真嫁給那個姓朱的鰥夫,與其婚后被他磋磨至死,倒不如如今置之死地而后生,興許還能掙出一條生路來?!?/br>
    *

    兩日后。

    正逢徐御史的同僚來徐府與其坐而論道,一群文人雅士在內(nèi)花園閑逛時,正巧瞧見了在岸邊駐足停留的瑛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