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入懷 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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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格外貪戀此息與柔嘉緊貼著的時刻。 三兩步的距離便已走到了床榻之前,層層疊疊的床帳如覆在李承禮心上的枷鎖一般,催著他將柔嘉放到了軟被之上。 他坐在床榻邊沿,神色專注地打量了柔嘉一番,而后便不可自抑地露出了兩分笑影。 “傻柔嘉,那薛懷當(dāng)真就這般好嗎?” 話出口的剎那,他渾身上下的血骨都在以“酸澀嫉恨”的名義瘋狂叫囂著。 他當(dāng)然嫉妒薛懷, 這人不僅得了柔嘉的歡心,還惹得柔嘉如此傷心落淚。 他怎么敢? * 天剛蒙蒙亮?xí)r。 龐氏連夜囑咐好廚娘,要她們做上一桌豐盛的早膳,就當(dāng)是為瑛瑛與薛懷踐行。 瑛瑛只用了半碗百合粥便欲退到一旁服侍龐氏用膳。 龐氏還沒有發(fā)話,薛懷卻極罕見地破了自己“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擱下手里的筷箸道:“母親不在意這點虛禮,你快坐下用膳吧?!?/br> 他是脫口而出,也是真的不愿讓瑛瑛勞累。 昨兒瑛瑛收拾行李收拾到了后半夜,她雖特地放輕了動作,可薛懷卻神智清明得沒有半分困意。 他只得起身勸瑛瑛不必這般勞心勞神、事事妥帖,此去江南應(yīng)有半年的功夫耗在來回的路途之上,若是缺衣少食,自可在沿路買下。 瑛瑛卻頂著那雙水靈靈的透亮杏眸,含笑著與薛懷說:“我怕夫君用不慣外頭買來的衣衫鞋襪。” 薛懷這才定睛往地上的箱籠里瞧去,六個箱籠里有五個都是他的貼身衣物與書籍書冊,瑛瑛自己的私物只占了一只箱籠。 “撤掉三只,多放些你的衣衫首飾?!毖衙加铋g滯澀不已,顯然是不愿意讓瑛瑛委屈了自己。 瑛瑛卻笑道:“妾身自去江南只是為了照顧夫君而已,帶這么多衣衫首飾做什么?倒是夫君您身負(fù)官差而趕赴江南,俗話說得好,‘先敬羅衫后敬人’,您若是穿戴的不體面,只怕差事不好辦呢。” 一席話說的薛懷啞口無言。 圣人書上時常提及女子要端莊賢惠,萬事以夫君為先??裳矍疤烊乐畡e的箱籠之分,卻好似一記狠辣的掌風(fēng)向薛懷拂去,燒的他臉頰guntang無比。 寅時一刻。 薛懷還是支使著詩書和五經(jīng)撤下了三只箱籠。 思緒緩緩籠回,薛懷瞥了一眼身側(cè)笑意盈盈的瑛瑛,不知為何竟是覺得心口憋悶不已,當(dāng)下便道:“母親,您說是嗎?” 龐氏撞上自家兒子嗔怪般的目光,慌忙上前把瑛瑛按回了團(tuán)凳之中,并道:“好孩子,快坐下用膳吧,不然懷哥兒要把我身上盯出兩個窟窿來了?!?/br> 話落,祝氏與李氏也忍不住笑道:“娶了妻的人就是不一樣,我們懷哥兒也會心疼媳婦兒了?!?/br> 長輩的促狹調(diào)笑聲臊得薛懷只一心顧著悶頭吃飯,連瑛瑛也紅了雙靨,莫名地比平常多吃了半碗素粥。 早膳用罷,龐氏與祝氏等人便將薛懷與瑛瑛送出了前院,薛老太太因不忍與長孫的分別之苦,便推辭著不肯出來送行。 龐氏面上鎮(zhèn)定地交代著薛懷與瑛瑛,囑咐他們?nèi)f事小心,凡事都要先顧著自己的安危。 薛懷臨行前也罕見地望向了自己的爹爹,正巧把薛敬川眸中一閃而過的淚花收進(jìn)眼底。 他一怔,頭一次以這般清晰直接的方式瞧清楚了重如泰山的父愛。 薛懷朝著薛敬川躬身行禮,只道:“父親萬萬保重自身?!?/br> 話語點到即止,遮掩住了薛懷對父親的一腔愛意。 薛敬川紅了眼眶,一連說了好幾聲“好”字后便目送著薛懷與瑛瑛先后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yuǎn),直到繞去了西街后才沒了蹤影,這時薛敬川也終于肯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在龐氏的刻意討好下走回了承恩侯府。 * 車廂內(nèi)。 瑛瑛偷偷瞥了薛懷幾眼,便見他清潤的眸子正愣愣地盯著攏起的車簾瞧,薄唇微微抿起,如冠玉般的臉龐里漾著若有若無的傷心。 她這時才明白,無論是君子還是俗世凡人,離家遠(yuǎn)行后都免不了傷心難過一場。 她的夫君不是九天宮闕上的謫仙,而是活生生的擁有喜怒哀樂的人。 假以時日,他定然會被自己的真心所打動。 與她生兒育女,相廝相守。 思及此,瑛瑛不由得憶起早膳時薛懷為她說話一事,他雖說話時面貌冷峻無比,可望向瑛瑛的視線里卻藏著掩也掩不住的擔(dān)憂。 瑛瑛非常高興。 此刻的她愈發(fā)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這一句話。 瞧,薛懷對她的態(tài)度不就越來越好了嗎? 只要她再努力一些…… 瑛瑛喜上眉梢,絲毫沒有聽見小桃的說話之聲,更沒有精力去防備馬車途徑石塊的顛簸之感。 她抵不住這等震顫之感,單薄的身子便往薛懷的方向倒去,若是倒的不巧只怕人要摔到車板之上。 除了車板之外,便只有薛懷的懷里可供她緩沖一二。 瑛瑛沒的選擇,只能往薛懷的懷里撲了過去。 巧的是。 薛懷在察覺到瑛瑛的身子往一側(cè)傾倒的時候,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張開了手臂,牢牢地抱住了撲面而來的瑛瑛。 顛簸驟停。 丫鬟們也驚魂未定,朝著主子們的方向看去時,卻瞧見了身形依舊筆挺的薛懷,以及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他懷里的瑛瑛。 薛懷的雙腿之上是纖細(xì)婀娜的女子,雙手箍著的也是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 兩人嚴(yán)絲合縫地相擁在逼仄狹小的車廂里,姿態(tài)盡顯親密。 第20章 雷聲 瑛瑛與薛懷陷入這等曖昧的境地之后,車廂內(nèi)的丫鬟們俱都偷偷掩唇一笑,半晌之內(nèi)無人敢出聲叨擾這對相擁著的神仙壁人。 薛懷盡顯骨子里的木訥之意,清潤軒逸、儒雅端和皆不見所蹤,倒是一抹赧然的嫣紅從他的心口攀至額前鬢角之處,途徑他挺朗的脖頸間時沁出了最惹眼的薄粉之色。 瑛瑛卻是被撲面而來的墨竹香味迷得怔惘不已。這不濃不淡的清香之味如薛懷這號人物一樣,遙遙瞧著是風(fēng)姿綽約的君子之態(tài),湊近了一品還能覺出幾分竹笙葉凈的高雅在。 她從前倒是不知曉自己還是個會為“味”所迷的人,只是此刻這沁人心扉的淡香縈繞在她心間,瑛瑛竟是生出了一股不想從薛懷身上起來的念頭。 成親近兩個月,今日在車廂內(nèi)“陰差陽錯”的相擁,便是她與薛懷最親密的時刻。 瑛瑛裝傻般地不肯起身,薛懷則被莫大的羞赧之意團(tuán)團(tuán)包裹,一時半會兒也顧不得自己雙膝上的瑛瑛。 丫鬟婆子們也在眼觀鼻鼻觀心地裝聾作啞,直到馬車途徑京郊一帶的關(guān)口時停了下來,薛懷才后知后覺地?zé)t了耳廓。 意識回籠之后,他再也不能忽視懷里溫香軟玉的存在,尤其是從他端坐著的地方正巧能瞧見瑛瑛胸前的煙粉色襦裙。 大片大片的雪膚如一道驚雷般炸開在薛懷的腦海,驅(qū)趕了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全身的血rou都不可自抑地往一處奔騰而去。 薛懷趁著自己尚未失態(tài)到冒犯了瑛瑛,便索性使了力將她抱到自己身側(cè)的軟墊之上,并顧左右而言其他地問:“可要添件衣裳?” 自始至終,薛懷都不敢抬起眸光與瑛瑛四目相對。 瑛瑛坐回軟墊之后,心里只覺得萬般可惜。憶起方才撲進(jìn)薛懷懷抱里溫?zé)崤诘挠|感,霎時只覺得意猶未盡。 甚至于有那么一刻,瑛瑛不想再惦記著什么自尊與自愛,只想死皮賴臉地與自己夫君親近起來。 一個短暫的擁抱哪里能讓她徹底地走進(jìn)薛懷的心間?最好是耳鬢廝磨、日日交歡,以至于磨得薛懷想不起來柔嘉公主是何許人物才好。 “妾身不冷?!辩鴳脩玫卮鸬?。 薛懷瞥她一眼,卻又不敢凝望她太久,既怕她發(fā)現(xiàn)自己紊亂無比的心跳,又怕她發(fā)現(xiàn)了不了。 自這一日之后,薛懷便遇上了個無人能解的疑難之題,他翻閱了手邊的古籍與詩書,甚至于開始回想夫子與恩師在往昔傳道受業(yè)時教他的解題之思。 可他就仿佛走入了死胡同一般,既尋不到解開這難題的半點蛛絲馬跡,回過身后又發(fā)現(xiàn)自己已墮入題海,無法抽身。 如此洶涌又難以言喻,是薛懷過去二十年里不曾領(lǐng)略過的情緒。 * 馬車行進(jìn)了十日的功夫,瑛瑛便因水土不服而病了一場,她心里萬般愧怍,只擔(dān)心因為她的緣故而耽誤了薛懷的公差。 只是薛懷不曾著惱,反而還停在了陵南一帶,為瑛瑛請醫(yī)問藥,沒有半分不耐。 瑛瑛仔細(xì)修養(yǎng)了幾日,身子骨好轉(zhuǎn)了不少。 薛懷見狀便吩咐奴仆們明日繼續(xù)上路。 夜里在驛站駐足安寢時,她與薛懷仍舊分地而居,她睡在架子床上,薛懷則睡在軟榻之上。 涇渭分明的兩處被衾,彰顯著薛懷的潔身自好,也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瑛瑛——她的夫君不愿意與她有肌膚之親,他心里還住著別的女子。 瑛瑛時而氣餒,時而又為自己鼓舞打氣。起碼如今的薛懷愿意帶著她一同前往江南,平日里的謙和問好里也能透出幾分關(guān)懷之意來。 只要她肯懷著一片真心陪伴在薛懷左右,就不怕打動不了他。 瑛瑛便殷勤地照顧著薛懷的一日三餐,只是薛懷總是待她太過客氣與疏離,不許她借了驛站的廚灶間為他煮食不說,更不肯讓瑛瑛服侍他穿衣洗漱。 薛懷只有在這等時候,才會肅起那張俊朗的臉龐,一板一眼地對瑛瑛說:“這些活計不該由你來做?!?/br> 瑛瑛每每聽得此話,心口也會襲上一抹失落。 她知曉薛懷對她沒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心悅的是金枝玉葉般的柔嘉公主,與她有云泥之別。 可他這般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她,她難過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妾身知曉了。”瑛瑛斂下霧蒙蒙的杏眸,將手里的銅盆擱在了木桌之上,便坐回了床榻邊開始冥思苦想著該如何搏得薛懷的歡心。 太殷勤了不好,太冷淡的話便是“自掘墳?zāi)埂?,她還是要想法子要讓薛懷另眼相待才是。 以美色?以才情? 瑛瑛嘆息了一陣,遲遲拿不定主意。 倒是坐在炕凳上的薛懷隱隱約約間聽見了瑛瑛的嘆息之聲,乖巧慣了的雪兔兒從不肯出聲叨擾了他,便是連嘆息時都要捏緊了嗓子。 薛懷坐姿如蒼直挺竹,手里雖捧著一本治水的古籍,可心思卻蹁躚著飄到了遠(yuǎn)處的瑛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