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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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他不能呆在宮里。 謝慕他是堂堂男子漢,不該受這等侮辱。 我不發(fā)一言。 謝慕在我臉上輕輕啜吻:“阿兄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等有了機會,阿兄帶你離開盛京,我想好了,離開盛京咱們就去袁州,那里有咱們的人,只要離開這里,有兵有馬,鞭長莫及,就是京城,也奈何咱們不得?!?/br> 我想了許久,終于問道:“可你有了家室,到時候還能走得了嗎?你要是在盛京,有了女人,有了兒子,你就走不了了?!?/br> 或者趙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才給謝慕賜婚,到時候就不再是謝慕自己,而是滿門性命,都是趙免要挾他的籌碼。 “多幾條命換他安心,否則我但凡動作,便會處處掣肘,至于其他------” “若真要棄,那也是天命,是我的罪過,等我死了見了閻王爺再讓他清算吧,我今日特意來給我未來的妻兒上上香,愿老天保他們平安無虞,不要受我之累?!?/br> 我當真無話可說,謝慕心夠狠,只是他那般眷戀家室,一心想著夫妻和樂兒女繞膝的人,竟然鐵了心要弄出個妻兒做棄子,給自己鋪路。 謝慕他一直都喜歡孩子,謝家人丁單薄,沒什么能比子嗣重要,我二哥可憐巴巴只有一個孩子圖寶,除了圖寶謝家便再沒有別的兒子,就因為這一個孩子,謝慕不喜歡二哥,但每回說到圖寶都高興的什么似的。 或者生孩子也不是難事,謝慕現(xiàn)在沒有孩子是因為他沒有成婚,等他成了婚,想生多少就能生多少,實在不是太緊要。 只是謝慕他真能如自己想的那樣,說棄就棄?等他當了爹,見到白白胖胖的小子那時候,他還能狠的下心,那實在值得商榷,趙免怎么會不知道這一點。 但這由不得我選,也由不得謝慕選,因為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我頓時沒了親他的興趣,我沒法生氣,沒法不答應,但我不高興。 我剛還給謝慕親的昏昏沉沉,給他這話出來,一下子腦袋就清醒了,心情大跌。 我伸手抱著謝慕,木然道:“我不想親你,你安慰我一下?!?/br> 謝慕親我臉頰:“別哭了?!?/br> 我說:“我沒哭?!?/br> 謝慕手指抹了抹我眼睛:“別哭?!?/br> 我很覺得謝慕他欺騙了我,那次他跟我發(fā)脾氣,上個月我們才剛和好,他抱了我,我以為他愿意跟我好,不打別的主意了,我滿心高興,他卻突然說他跟趙免請了婚。 原來這些天他都在騙我。 我再控制不住,仰了臉大哭,喉嚨中卻哽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覺得有水順著臉往頭發(fā),往耳朵里流,謝慕臉貼著我的臉,兩手端著我脖子一聲不出。 我眼淚停不住,謝慕聲音艱澀開口。 “我能將你帶在身邊,給你活著,能護你性命周全,不受人欺凌,也就這樣,阿兄只有這個本事,更大的能耐也沒有了,其他東西,你再要,阿兄沒有,就是有,也給不起?!?/br> 謝慕遮住我的眼睛,我眼睫毛給他揉的膠在一團,眼睛疼的更厲害,眼淚更多,謝慕低低道:“你聽話,別哭了,等有一天阿兄帶你走?!?/br> “我不要其他的,只要你人是我的,這樣你都不肯嗎?” 我聲音哽住,謝慕替我擦著臉上的水:“阿兄只有你一個?!?/br> “不是了,你娶了妻,好比姑娘嫁出去,就是別人的人了,不是我的了......” 我氣哽聲塞,心頭堵的喘不上氣,仰了臉哽咽流淚。 謝慕等了許久,澀聲道:“你以前總喊著讓阿兄找女人生孩子,我以為你明白?!?/br> 我更傷心了,除了傷心還有一絲氣憤,哭的更厲害:“那不一樣!你找個女人,生的孩子也是我的,但你娶了妻,生的孩子就不是我的,你和你生的孩子就都是別人的了.......” “而且我跟你說過,我不要你娶別人,是我要跟你在一起,我明明說過,你明明知道,還答應了的,現(xiàn)在還拿這種話當借口糊弄我,你怎么這樣!” 謝慕再沒吭出一句話。 我想著謝慕要跟別人好,不再和我一起,怎么也受不了,怎么哭也不能發(fā)泄,謝慕就在我手邊,可是他要跟別人去,我不愿意,謝慕他是我的。 我邊哭邊去抱他,我嗓子都啞了,抓著謝慕不肯放手。 謝慕將我在他身上不住摸索的手按住,我一面哭一面掙扎要掙開,想要用手去撫摸他。 “你放開,我要你?!?/br> 謝慕聲音疲憊:“你要什么?!?/br> 我低泣道:“我要跟你好,睡覺,抱......” 謝慕木然僵持了一會,最后嘆了一聲,松開我的手。 我摸著謝慕溫熱的身體,由著腰到脊背,謝慕低頭吻我眼睛,嘴唇,緊緊抱著我在懷里揉摸,我哭的接不上氣,手哆哆嗦嗦的去解他衣服,將他整個抱住。 謝慕腰顫了一下,長嘆,傾身擁著我,將我從臉到耳朵的大力吻了一通,抓著我肩膀按住,氣喘不定道:“要什么?你才幾歲,會要男人了?” 眼淚粘住了睫毛,我睜不開眼,只哽聲道:“我只要你?!?/br> “別說這話,我不來了,你自己玩?!?/br> 謝慕吻了吻我臉:“你腦子有病,我沒病,咱們想法不太一樣,我不陪你玩。” 我哭累了,最后收住眼淚,謝慕將我腦袋揉在懷中。 “哭完就睡,明日咱們在寺中看看?!?/br> 我心情很不好,哭的太累,睡的太熟,夢中恍惚覺得有手在我背上輕輕撫摸,有人在不斷的吻我臉頰,我整個夢做的昏昏沉沉,醒來時渾身僵硬,周身疼痛,腦袋也發(fā)木。 禪房中十分清靜,鳥鳴聲透過窗傳來,仲春的風還帶著涼意一并吹入,我打了個寒噤,抽了一下,覺得不論骨頭還是思維還是皮rou都很酸澀。 謝慕坐在榻前,背向著我,手撐著額頭坐著,案上放著紫砂茶壺和茶盞,水正冒著微微熱氣,謝慕正盯著窗外看,兩只鳥兒在一棵梅樹枝頭互相用喙梳理著羽毛,唧唧鳴叫。 我坐起來,謝慕回頭看我:“醒了?” 我做不出任何表情,說:“醒了?!?/br> 謝慕道:“穿衣服,那邊有水,梳洗一下,待會小師父送飯來,用了飯咱們到處走走?!?/br> 我身體很不舒服,可能是昨夜哭的太久,而且睡覺的姿勢不對,我聽著謝慕指示去簡單梳洗了,沒有衣服換,只好仍舊穿昨日的,收拾完畢小師父已經(jīng)送了齋飯來,饅頭白粥青菜,沒有一點油腥,看著脆爽,但我一點胃口也沒有,喝了兩口粥便放下筷子發(fā)呆。 謝慕一個人埋頭在那吃,他吃的有滋有味,我發(fā)了一會呆便開始看他吃飯,很生氣他有這么好的胃口,我什么都吃不下去,他卻將一整碗的粥都喝了。 我問:“好吃么?!?/br> 謝慕嘖了嘖舌頭:“還是咸了?!?/br> 說完狂喝茶水,我沒吃出菜咸,但謝慕他口味淡。 我瞧見謝慕脖子上還有點瘀痕,那是我昨晚上生氣給他掐的,除了脖子上,身上也有好幾處,我越看越想上手繼續(xù)多掐幾下。 謝慕并不正對我的目光,只低頭又繼續(xù)喝粥。 盛第二碗。 我沒吃飯,他也不勸,只顧自己吃。 用了飯,我和謝慕相攜著出去,在寺中閑看,這云臺寺依山而建,亭臺散落在山間,也看不出有多大,我興致懨懨,謝慕也不說話,師父說讓人給我們引路,謝慕婉言回絕,于是我和謝慕便在山寺間游蕩,昨夜似乎下了雨,山間草木青綠,清氣陣陣。 我和謝慕站在山崖邊,看遠山重迭處鷗鳥游遨,我頭有些暈,風吹來腿有點發(fā)軟。 謝慕一把抓住我胳膊,往后一扯:“小心點?!?/br> 我說:“頭疼.....” 我再次打了個寒噤,身體簌簌發(fā)抖,謝慕將我扳回過去,我低頭捂著鼻子,鼻水流了出來,謝慕解了身上衣服,披在我肩頭。 又摸了摸我額頭:“怎么發(fā)燒了。” 我也不知道,早上起來便不舒服。 我說話,發(fā)覺嗓子也有點啞,出來的聲音囫圇:“有點冷?!?/br> 謝慕道:“回去罷?!?/br> 我搖頭說:“不想回去,就想在這里看看。” 我低頭捂鼻子。 謝慕將我連著衣服擁住。 我聽著謝慕心跳陣陣,在這寂靜山中格外清楚,我不由的順著他手往他身上靠過去。 我摟住謝慕的腰,止不住鼻水便流出蹭到他衣襟上,也糊了自己一臉,不過我不想動。 溫暖安謐,我想一生便停留在此刻。 “阿兄......” 謝慕緊緊將我擁在懷里。 “阿兄在一日,便不會丟下你,琰兒,你信我,等我,等我?!?/br> 謝慕口中喃喃,連連念了好幾個等我,我眼睛又發(fā)酸,眼淚又想落,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忍住,確實再沒什么好哭的,謝慕的事,我不是不懂。 山寺中轉(zhuǎn)了半日,我有些受涼,還是早早回了禪院,在佛堂聽云隱大師講經(jīng),看小和尚們做晚課,小和尚們散去,謝慕又跟云隱師父相對跪坐著,低低絮語。 總歸是些談經(jīng)論道,我不好這些個高深玄言,也聽不懂。 我聽了一會兒,問道:“大師,你說的,修得無欲,方為得道,可求無欲,又怎么不是欲,無欲也是欲,求道也是欲,這世間怎會有真佛?” 云隱大師靜默一會,說聲阿彌陀佛。 “道在心中,何必往他處求尋,順心而發(fā)順意而動,無為中求有為,是為得道?!?/br> 他言中帶笑,對我合掌微禮:“小公子天生是我佛門中人,何不讓老衲替公子引渡?!?/br> 謝慕道:“大師說笑,大師心中,世人皆是佛門中人,皆可引渡吧?!?/br> 我也跟著謝慕的話搖頭:“我不當和尚,白米青菜的沒意思?!?/br> 云隱大師仍舊笑:“小公子心眼通透,慧而不狡,自有佛緣?!?/br> 我說:“大師看錯了,大師連我男女都沒分清楚,能看出什么佛緣,辛師父說我執(zhí)念太甚,欲念太多,入不了佛參不了禪。” 云隱大師并不介懷,笑問道:“小公子不知說的是哪位?” 我說:“辛羑辛師父?!?/br> 云隱大師聽著這個名字,輕輕的啊了一下,隱有訝異,隨即閉上了眼,似乎是在思索,片刻他睜眼,神情已經(jīng)一派恬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 “你說的是他,老衲幾年前,曾有幸見過他?!?/br> 我問:“你認得他?” 謝慕也好奇道:“大師知道這人?” “他本是鳳旻莊辜少棠的養(yǎng)子,早年便拜在了靈引真人門下。”云隱大師斂了笑,道:“昔年武帝曾贊他天賜良材,因這一句少年成名,后十五歲出師門,游歷南北,廣交名流,年未弱冠便已天下稱名,看來小公子認得他?!?/br> 聽他的口氣倒怪,我問道:“大師你不喜歡他?” 云隱大師搖頭:“那倒不是?!?/br> “說執(zhí)念,誰能執(zhí)的過他,他自己身在佛門都入不得禪機,怎拿話論他人?!?/br> 這話里大有深意,云隱師父說的倒像是另外一人,聽起來實在不像辛羑。 謝慕道:“這我倒是聽說過這個,不過一直奇怪,辜氏是不過一介商民,鳳旻莊縱然名頭不小,他一個富商公子,哪有能耐拜在靈引真人門下,靈引山的弟子,我知道前朝有個周鳴歧,慶熙帝第四子,后來封了滎陽王?!?/br> “鳳旻莊的公子,還是養(yǎng)子,什么時候有這個本事?” 我頭一回到認真關于辛羑的事,不知道還有這層關系。 “這老衲便不知,回答不了公子。” 謝慕沉吟了一下,恢復了謙聲道:“自然,大師不便說,我便不問。” 我腦中思索,云隱大師又看我,笑說:“小公子眼神清明,心性純質(zhì),質(zhì)則成癡,卻不比凡俗之人多生妄念,我說小公子與佛門有緣,卻不是誑語?!?/br> 我說:“你想招我當徒弟嗎?” 云隱大師笑。 “我是女的,當不了和尚,我拜師也拜尼姑去?!?/br> 我拍拍屁股起身,見著日頭不知何時冒出來,暖和正好,便往外邊向陽的地方去坐。 謝慕仍舊繼續(xù)和云隱師父說話,我無事可做,也就曬曬太陽。 傍晚斜陽穿樹,照進佛堂,我在門口擁衣而坐,看謝慕傾身側(cè)頭在說話,他脊背線條流暢挺直,越發(fā)顯得身材清瘦,骨骼修長,黑色頭發(fā)半挽,披落在肩上,夕陽照著發(fā)亮。 我給太陽曬得骨頭酥軟,半睡半醒狀望著謝慕的背影發(fā)呆,聽他說話的聲音低響。 到日頭西沉時,謝慕回過頭來看我,我打起了精神,謝慕站起,雙手合十跟云隱大師一禮,合身回來,對我一笑,伸手拉我。 “走吧,不早了,回去了?!?/br> 謝慕替我攏了攏衣服領口。 謝慕說在這里是要等人,我大概猜到謝慕要等什么。 但我和謝慕在寺中等了三天,直到牡丹花會結(jié)束,也沒有等到任何人或音訊,這三天,我和謝慕每日在寺中閑看,或聽老和尚講經(jīng),或聽小和尚做功課。 我閑來無事,將整個寺中百來間寶殿百來座大佛小佛一一跪了個遍,雖然我也不認得他們各自是何方神圣,不過那也并不緊要,我給他們一人捐了點錢,他們認得錢就行了。 我不信佛,不過這東西少它不少,多它不多,真要發(fā)個愿,我愿他們保佑謝慕,如愿離開長寧宮,那是謝慕一直渴求的事,離開長寧宮。 謝慕他的愿望,總是我的愿望,樂意不樂意,對謝慕來說,都是好事。 第三天的時候?qū)m里來了人,鄧公公身邊的太監(jiān)過來,傳趙免的口諭,命我和謝慕立即回宮,謝慕領了口諭,抖了袍子站起身,說稍后便回,打發(fā)了太監(jiān)離開,垂眼靜默了一會。 我問謝慕:“回去么?” 謝慕說想再等等,我怕誤了趙免的話,回頭回了宮他得將我和謝慕弄死,因為我們已經(jīng)出來三日了,實在夠久了,再拖下去問題會比較嚴重。 不過謝慕還是有點堅持。 回禪房用了晚飯,謝慕坐在案旁,手里把著一柄小劍低頭擦拭,我在旁看了他一會,推了他幾下,才發(fā)現(xiàn)他心不在焉,我叫醒謝慕。 “明天,咱們回宮去吧。” 謝慕沉吟了一會,點頭道:“嗯?!?/br> 只是謝慕能單獨在這清凈的地方停留幾日的機會并不多,要等下次又不知道得到什么時候,所以謝慕有些不甘心。 我蹲下身臉貼著謝慕腿上,謝慕摸了摸我頭發(fā),笑:“別擔心,我不急,總歸得等,我不在乎這十天半月的?!?/br> 謝慕放下手中的小劍,雙手合著攏著我脖子。 我偎到謝慕身前去。 門外剝啄有聲,有人敲門,估摸著是小師父送水來,我伏在謝慕腿上不動,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又合上,沒聽到小師父的說話,眼前突然一黑,燭火驟滅。 謝慕一把推開我,倏的站了起來,喝到:“誰!” 我聽著黑暗中拳腳往來衣袂相擦之聲,夜里太黑,完全不能視物,我急忙摸火折拿過燭臺點亮,我一手握著燭臺一手持著火折還未動,便給一只手伸過來扼住了脖子。 我手上頓松,燭臺火折皆落地,低聲哼了一下。 “謝慕.....” 耳旁的打斗聲頓住。 謝慕急退數(shù)步,我給那只手掐著脖子又一個輕帶,轉(zhuǎn)了個圈背后便貼上一人胸膛,我生怕脖子給掐斷,一動不敢動。 室中沒有一點聲息,我聽不出謝慕在哪里,口中劇烈的喘了一下。 我想起謝慕放在案上的刀,想伸手去摸,無奈手夠不著,我閉眼壓制住狂亂的心跳,鎮(zhèn)靜了一下,猛然拔了頭上簪子回手便刺,用力往下扎他下腰。 這是辛羑教我的,人致命處在頭部,要攻擊該往那上面去,但我手勁不夠,反手往上去刺無法用力,而且對方必有防備,所以我得往下,柔軟的腹部于我正好下刀。 謝慕喝道:“琰兒住手!” 我手未至,骨頭劇痛,手腕被用力一折,我痛的叫出聲:“謝慕!” 黑暗中背后那人冷笑一聲:“好個丫頭,這般沒良心?!?/br> 手上簪子被他奪過,冰冷尖銳的抵在我的脖子上,我渾身汗毛皆豎。 “丫頭,我再教你一句,若是對方本事比你大的多,那什么招都不管用了,老實聽話是正經(jīng),說不定還能撿條命,今日若遇到的不是我,你可就死了,知道嗎?” 我心頭一震,腦中靈光一閃,隱約從他話里聽出什么,但我不敢相信。 我竟然忘了顧忌,伸手往后去摸他臉,手指剛一觸摸到他臉上光滑的皮rou,我心劇烈的跳起來,連帶著手也開始顫抖,被他一偏頭躲開:“姑娘自重。” “你是......” 我話沒問出口,被謝慕打算。 “閣下既然來了,何必裝神弄鬼?我大概猜到閣下是誰,就不必在遮掩了吧。” 謝慕聲音冷冷,沒有絲毫波動,又轉(zhuǎn)向我道,有些怒意:“琰兒,過來!” 那人笑了笑,手松開我,我連忙躥到謝慕身邊去。 “公子何時知道的。” 謝慕道:“之前便想到,只是我?guī)状卧囂?,閣下皆巧言回避,所以在下也只是猜測,前日意外聽云隱師父講起,才大致確信。” “我跟鳳旻莊早已經(jīng)沒了關系,行走江湖也從未稱過他辜氏的名號,并非有意相瞞,今日我本也不愿來,只是子由相勸,我又終究不忍有愧先母,所以還是來見一見?!?/br> 我拔開火折,吹亮,要點燈,他輕聲道:“別,雖然如此,我并不愿與二位對面?!?/br> 晚了,火折的紅光已經(jīng)將室內(nèi)照的微亮,謝慕面無表情在案前立著,那人身材頎長,穿著看不清顏色的束腰窄袖的緊身便袍,側(cè)過頭來覷我,銀色的面具遮擋了上半邊臉。 是辛羑,面具這東西能擋生人,卻擋不住熟人,完全擋不住,一眼便能認出。 謝慕也看清了:“果然是你。” 我手上的火折火光被他一個彈指,什么東西打過來弄得熄滅。 “別點燈,我覺得就這樣說話自在些。” 我只好放下,跪坐著不動。 “公子留在陳老板那里的那枚玉,本就是鳳旻莊的東西,是先母的舊物,我收了去,就當是物歸原主,十萬兩就算了吧,打劫都還得給人留條褲子呢,公子有別的吩咐,我既然來了,別無推辭,必當盡力?!?/br> 辜氏是江南巨富,慶末年間中原紛爭時,我皇祖父依靠鳳旻莊支持得以開朝立國,并同辜氏聯(lián)姻,我父皇娶的第一個夫人便是辜少棠的親妹,不過后來又因卷入立儲之爭,被我皇祖父一力打壓,到父皇時,勢力已經(jīng)大大削弱。 竟也因此,后來寧國滅亡,鳳旻莊未遭大禍,近些年竟然還能隱隱有復興之勢。 辛羑說的先母,該是他養(yǎng)母,也就是我父皇曾娶的那個辜氏,那位據(jù)說是個奇女子,跟我父皇鬧和離,還成功的鬧回了娘家,當然,大半輩子在娘家,為了我父皇的顏面,她就算和離了也是嫁不了人的,只能接著守活寡。 看來辛羑是給她的養(yǎng)子,我記得幼時似乎到過鳳旻莊,恍惚曾見過她身邊有個孩子。 不過辛羑長在廟中,呆在莊里的時間該是極少,所以我竟從未聽過這么一人。 但辛羑曾跟我說過他家里的事,又仿佛跟鳳旻莊沒什么關系。 辛羑不愿說的事他總回避不談,卻不是會說假話的人。 我又突然想起,他的身份對別人隱瞞,但趙免絕對不可能不知,趙免對他頗為敬重,說不定還有個原因是試圖通過他拉攏鳳旻莊,再通過鳳旻莊拉攏江南大門士族。 趙免能滅了寧國,但江南的根基,并不在他掌握,那些江南豪強地主,并未完全歸附。 謝慕要等的便是鳳旻莊的人,謝氏跟辜氏幾代積攢的關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洗清的,當年皇祖父跟辜氏歃血為盟,并約為婚姻,有言結(jié)百代之好,謝慕那枚玉便是定證。 那玉并不是奇物,不過謝氏辜氏族人于此盡知。 鳳旻莊這位辜公子他不肯點燈見人,也不肯落座,顯然是很不愿跟我和謝慕扯上關系,也很不肯承認跟鳳旻莊的關系,他冷冰冰說了幾句話,答應必要時候安排接應,安全護送我和謝慕兩位往袁州去,便悄然離去,又隱入夜色中。 我點亮了燭火,謝慕坐在案旁靜默了一會,失笑:“這人還真是深藏不漏?!?/br> 我盯著火光發(fā)呆。 “別想太多,你對他可一點都不了解,想多了只能傷心?!?/br> 我轉(zhuǎn)過頭對上謝慕,點頭道:“嗯。” 我和謝慕回了宮,先去見趙免,多停逗了一日,趙免卻也沒有生氣,嘴里說幾日沒見很想我了,又說我出去一回就瘦了,十分疼愛的抱著我,將侍女送來的燕窩給我喂。 我從袖子里摸出一枚平安符給他,趙免詫異笑道:“這是給朕的嗎?” 我說:“給陛下,我給陛下掙點福氣,陛下也給我和阿兄留點福氣?!?/br> 趙免笑盈盈盯著我的臉,眼中柔光熠熠,他將臉湊上來貼在我臉上蹭了蹭,又努嘴在我臉頰上親了親:“你好乖,朕心里真疼你?!?/br> 轉(zhuǎn)頭又對向謝慕:“對了,你要搬出宮去,朕賜給你一處宅子,前日正命了人去辦,是原來東平侯的一處舊邸,讓人修繕整治一下,那地方不錯?!?/br> 謝慕叩首:“謝陛下。” 我難過道:“陛下,我不能跟阿兄出宮去住嗎?” “你想出去?”趙免問:“宮里不好嗎?沒有阿兄,朕陪著你?!?/br> 我無語,趙免笑道:“你是朕的人,你往哪里去?” 我說:“我是阿兄的。” 趙免問謝慕:“誰說她是你的?你說的?” 謝慕冷聲道:“不是。” 我氣的哽住,趙免高興頂了頂我鼻子:“全天下都是朕的,你當然也是朕的?!?/br> 趙免像喂貓一樣小心翼翼喂我喝粥,我只覺得胃口心情都不好,很想吐。 聽說那位古董行的陳老板,也就是謝慕讓替著給那玉找買家的那位,吃上了官司,因著那塊玉來歷特殊,給人抓到了京城衙門拷問,這位陳老板磕磕巴巴答不出個所以然,便給下了大獄,這還不算,這事情給報到了大理寺,又給關到了大理寺去。 那玉中途不知如何便到了辛羑的手上,事情鬧得大,結(jié)果倒是如了謝慕所愿,不過陳老板可是遭了一回大罪,這實在是謝慕造的孽,謝慕疏通了關系,大理寺給放了人,不過陳老板那店卻給官府封了,開不下去。 謝慕于是再做了回好人,花了點錢,將陳老板的店給收了過來,自己在背后當起了東家。 這位陳老板是個厚道人物,平白無故給謝慕坑了一把,也沒處說理去,而且給謝慕倒騰一回從老板變成了伙計,沒拿刀追著謝慕砍,真是難得的好脾氣。 趙免賜的宅子我有幸也去看過一回,不過正在動工,還不能去人,在外邊看著倒是很威風氣派,這個東平侯看來很有錢,聽說東平原來還是東平王,是早年封的一個異性王,姓韓,手頭很有些權(quán),京防御林軍中不少他的人,東平王在世時還很威風。 只是家門香火不旺,東平王僅有一個兒子,東平王歿了后這個獨子承襲爵位,小東平王叫韓珵,現(xiàn)年十五歲,長得倒是俊秀雅致,風流人物,無奈人卻是個斗雞走狗的不成器的東西,老王爺一死,趙免正好收權(quán),韓珵東平王沒落著,削了爵位,只撿了個東平侯當。 不過人家照樣過的十分瀟灑滋潤,沒半分愁眉苦臉,說是前不久還在賭坊現(xiàn)過身,輸了幾大千的錢,身無分文還跑去一品齋要了一桌酒菜大嚼,醉了酒給家奴找來才扛了回去。 而趙免給謝慕賜婚的那位閨秀也有話說,據(jù)說是某個郡主,也不知哪里見過謝慕一面還是怎么的,說是曾睹明月之光,心向往之,也不在意什么明月太子之類的閑言碎語,備好了嫁妝一定要倒貼,跟趙免面前求,趙免聽的喜笑顏開,當即答應,定了這樁婚事。 這位郡主進宮來給趙免請安時,我更有幸躲在簾幕后見過一回,只聽的說話聲音極是清亮脆爽,打扮的很是鮮艷,長得不丑,但我覺得她要配謝慕還是差的太遠。 她出宮去,我自御花園跟著她走了一段,她似乎察覺,回過頭來找尋,我住了腳,抿了抿嘴,趁她注意到我之前趕緊跑路。 我一口氣不喘的往云陽殿跑,一頭撞在一個溫熱懷抱中,我?guī)缀醯?,給一雙手扶著肩膀撐住,我感覺到是誰,伸手推,卻推不開。 辛羑按著我肩膀道:“跟我來。” 我煩的厲害,一點也不想跟人說話,又聽他聲音,十分生氣,我咬牙切齒就要發(fā)作,然而胸中氣息哽塞,堵的我連進氣出氣都難,我抬了頭瞪辛羑一眼,又彎下身閉上眼想法子平息我那嚴重的胸悶。 我只被心頭那股強烈的涌動堵得而不能呼吸,辛羑手捏著我的肩膀搖晃我,我仰頭眼前發(fā)黑,眼前飄飄悠悠晃過他的臉,蹙著眉,神情似乎不悅。 我沒工夫想太多,看到這里腦子發(fā)暈,腿發(fā)軟,覺得有些站不住,渾身輕飄飄。 我勉強僵硬張口:“我要暈了,快幫我.......” 我覺得腳已經(jīng)軟了,人要往地上掉,背上被一只手攬住,有人接著,我總算放心的暈了過去,昏昏沉沉在辛羑的懷抱中搖晃,不知他抱著我去哪里。 我腦袋暈,身體軟,但我覺得自己腦子很清醒,我知道辛羑抱著我,心里還想著,上次在云臺寺見到他,那會他是另一個人,我不禁又有些懷疑,果真是一個人嗎? 我形容不出對這事什么心情,但我確定那心情不好。 我感覺自己給放到了榻上,身體有了著落,舒服了不少,但仍然無力,睜不開眼,我聽到有人擁了過來,辛羑說我衣服濕了,讓人給我脫衣服。 我不想脫衣服,我渾身難受,只想閉眼,不想給人動來動去。 我腦中喊著不脫不脫,身體卻不能說話,由著下人給我脫了衣服,一件脫了又一件,因為我渾身汗?jié)?,被脫了個精光,又擦洗了一通塞進被子里去。 辛羑似乎在跟下人交代什么,低低說了一會,腳步和聲音便漸漸遠去,似乎是走了,我知道這會大概是已經(jīng)回到了云陽殿。 我終于能安心,一被塞進被中,立刻睡死過去。 我醒來時室內(nèi)已經(jīng)升起了燈燭,燭光昏黃,窗外漆黑,謝慕坐在榻前,關切的看著我,撫摸我額頭,我睜眼叫他,謝慕扶著我肩膀起來。 “哪里不舒服?” 沒有哪里不舒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厥過去,我身體沒病,我搖頭說:“沒有。” 謝慕道:“有沒有哪里覺得疼?” 我仍舊說:“沒有?!?/br> 謝慕又問:“餓不餓?” 我感受了一下,說:“餓了?!?/br> 餓的十分厲害,我懷疑可能是因為我早上沒吃東西,之前才會頭暈,這會醒過來身體還是沒力氣,腹中餓的抽搐,極其難受。 綠衣送了粥來,謝慕說起來喝粥,我掀開被要出來,才看到自己光溜溜什么也沒穿,我又將被子攏回去,叫道:“謝慕,衣服?!?/br> 阿西連忙將我的衣服送來,我慢騰騰磨蹭著穿上衣服,謝慕一直看著我,我不敢看他眼睛,低著頭穿衣,我手上使不上勁,最后謝慕伸手過來,將我衣服一攏一裹,三兩下系好,扶著我肩膀靠在他懷中去,端了粥給我喂。 我懨懨吃了幾口,謝慕道:“那個平陽郡主,我不能娶她?!?/br> 我來了精神,頓時頭不暈了身體不軟了:“真的?” 謝慕道:“我一介罪臣,哪有什么資格去高攀什么郡主?!?/br> 我聽他口氣,又反應過來謝慕的意思不是不娶妻了,而是不娶這個,心又落了回去。 “陛下安排的,肯定有他的主意,又不是你說不能就不能的?!?/br> 謝慕嘆道:“也是。” 我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我轉(zhuǎn)過身面對謝慕,扯著他的袖子,仰頭道:“那個郡主,打扮的跟個妖怪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她連阿兄你一片衣裳都不及,她配不起你。” 謝慕笑:“我有那么好嗎?!?/br> 我點頭說:“有。” 謝慕道:“我不信你的話,看你眼神也不怎么好,看男人十個有九個得走眼?!?/br> 勺子遞到我嘴邊:“吃飯。” 謝慕說的也確實是實話,謝慕說我以貌取人,又不愛動腦,又容易沖動,謝慕說,我看男人的眼神是跟畜生,跟禽獸差不多的,母猴子挑公猴子大概就是我那種挑法。 我漸漸有點認同他的看法。 謝慕跟那位平陽郡主的婚事最后也沒成。 因這中間有了一樁難堪事,這位平陽郡主也是個非同凡響的奇人,不知何故,扮了宮女混在宮里來,大概是為了一睹她所謂的明月之光,結(jié)果便出了點差。 說起來我是恨極明月二字,這兩個字放在謝慕身上絲毫不是夸贊,而是帶著譏諷和調(diào)笑的意思,這位郡主竟仿佛還以為這是個好聽的名號,當真可笑。 她大概是和謝慕見過,不過謝慕并沒記得她,也沒認得她的模樣。 我倒是離奇的記性好了一回,記得她模樣的,我意外發(fā)現(xiàn)給我梳頭的宮女換了人,新替上的這位手腳毛糙,只鬼鬼祟祟不住偷眼打量我,或偷偷瞄不遠處仍在榻上背身睡覺的謝慕。 我平時不大注意身邊的下人,這一看倒給驚到。 這趙家真是奇人輩出,趙免父子個個不是東西,這位趙小姐竟然也能這樣別出心裁。 但我并不確定,不大能相信趙小姐能閑的這樣無聊。 我看了她幾眼,讓綠衣退開,招呼她過來給我梳頭,問道: “你是新來的?” 她小聲點頭:“嗯。” 我看著鏡中,這回是近看,因而我能更仔細的看到她的容貌,仍舊算不得美,不過眼睛骨碌骨碌挺活,皮膚很白,眼睛旁有一顆小痣,整個臉顯得艷冶又輕俏。 她梳頭的本事跟我相類,手在我頭上摸摸抓抓。 我說:“你以前在哪里伺候,梳頭也不會,是給二皇子養(yǎng)狗的嗎?” 她趕緊收了手,在一旁立著,我自己動手,將一支碧綠珠簪插在鬢邊,回眼看她正往謝慕睡覺的地方瞟,我仍從鏡中瞧她動作,張口問道:“沒見過安陽侯嗎。” 她收回眼,迅速的低下頭,手還絞著衣袖,掩飾著臉上通紅面露喜色: “回公主的話,只遠遠的瞧過?!?/br> 真是個奴才聽我這般,就該嚇得跪下了,她還敢直愣愣回話。 我面無表情問:“好看嗎?” 她低聲說:“侯爺自然不差?!?/br> 我將幾朵新摘的茉莉花依次相并別在鬢間,顏色潔白鮮嫩,依靠著發(fā)簪上綠色翡翠珠子,十分可愛,我問綠衣:“這樣好看么?” 綠衣柔柔的笑了笑點頭,我又問身后的那位:“這樣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