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主皺皺鼻頭，太子妃見狀再妥協(xié)一步：“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這總行了吧？”

    八公主笑逐顏開，拾起牌把在手心觀望：“還是皇嫂大方?！?/br>
    這般安排便得換位子，好在元月、八公主的心思全在打牌上，于相鄰而坐的提議皆沒有反對。

    有杜衡指導(dǎo)，元月漸漸摸清楚規(guī)則，斗了幾把便得心應(yīng)手起來，八公主起先輸了兩把，全程拉著個(gè)臉悶悶不樂，太子妃再三勸慰。元月心中一嘆，轉(zhuǎn)臉向杜衡使個(gè)眼色，杜衡會意，接下來便有輸有贏的?？偟乃銇恚允撬齻冞@邊吃虧。

    八公主贏了錢高興，話匣子順勢一開，覷了眼對面的杜衡笑嘻嘻道：“衡jiejie，聽說前些日子那孫世子去向你提親了？”

    太子妃摸了張牌，咳了聲給八公主丟眼色，八公主看在眼里，然不以為意，又笑呵呵道：“難怪最近不見孫世子的影子，八成是被關(guān)在國公府和他從金陵來的小表妹培養(yǎng)感情去了?！?/br>
    杜衡冷哼：“他跟什么人在一塊與我有什么相干？我只求他消停些，別再來給我添麻煩。”

    杜衡素來待人平和，鮮有跟人紅臉的時(shí)候，更別說拿話堵人嘴，見這情形，八公主無謂聳聳肩，擲出一張牌，抹開這茬兒不提。

    安靜不過片刻，八公主蠢蠢欲動(dòng)，又談起衛(wèi)國公府魏氏發(fā)瘋的事兒來：“你們聽說了不曾？那魏氏的病皆因她丈夫而起?！?/br>
    元月、杜衡摸牌的動(dòng)作不約而同一頓，兩人相視一眼，元月接話：“這話怎么說？”

    看眾人俱不知情，八公主有幾分得意，也不急著答，先不緊不慢把牌摸完，又在手心整理一番，方道：“她丈夫這些年瞞著國公府在外面養(yǎng)了兩房外室，還生了兩男兩女，都十多歲了。魏氏總是怕那幾個(gè)孩子回來搶她寶貝兒子的寵愛，所以一時(shí)受不住瘋了。”

    太子妃素來賢良，心覺背后議論人不妥，故出言制止：“人家的家事，咱們就別妄加揣測了，正經(jīng)看手里的牌要緊。”

    正在興頭上，八公主可不依：“哎呀皇嫂，又不會被人聽了去，你也太謹(jǐn)慎了些。”

    八公主性子倔，既存了心思一吐為快，誰也攔不住，太子妃便不再勸。

    “要我看，那姓魏的潑婦活該！瞧瞧把她那寶貝閨女教的什么樣子，見了母后也愛答不理的。這下好了，直接……”意識到這話不合適，八公主略收住話頭，“我也不咒她，反正她難受的日子還在后頭，她那好兒子怕是要卷進(jìn)一場腥風(fēng)血雨嘍?！?/br>
    話糙理不糙，國公府家大業(yè)大，自然不能視那兩房外室不管，婦人抬了做妾，生的孩子接回來好好教養(yǎng)，而魏氏原就招人嫌，如今還瘋瘋癲癲的，身為魏氏之子的方云英難免受牽連，如妾室生的孩子個(gè)個(gè)兒不爭氣也罷，如又爭氣又聽話，誠如八公主所言，方云英日后有的發(fā)愁了。

    不過，方淮養(yǎng)外室這么些年都沒被人逮住，怎的這會子倒揭老底揭了個(gè)痛快？

    “她丈夫養(yǎng)了這么些年也靜悄悄的沒被發(fā)現(xiàn)，怎么這陣兒倒露了餡兒了？”杜衡道出了她的想法。

    八公主丟下一張牌，挑眉道：“據(jù)說是有人告了密。魏氏一聽，當(dāng)即拽了人尋過去，果見她丈夫摟著外室你儂我儂的，外室生的孩子還在院里嘻嘻哈哈玩鬧。魏氏妒忌成性，平日恨不得拿鐵鏈拴住她丈夫，這么一刺激，不瘋也怪了。”

    杜衡點(diǎn)頭不語，接上她的牌。

    太子妃也接著出了牌，該輪到元月，元月卻走了神，八公主等不耐煩催促：“到你了，出牌啊?！?/br>
    “……啊，好。”

    眼見太陽斜下去，眾人的牌興亦趨近闌珊。

    命人撤了牌，幾人紛紛告辭。

    八公主贏了一兜子錢，早足底生風(fēng)似的去了；杜衡家里有王妃需cao心，不敢多逗留，緊隨其后。

    待元月要走，太子妃卻拿話留下她：“前些日子父皇突然想看宮外雜耍的，命人請了幾個(gè)游街藝人來。臨走前他們贈(zèng)了我好些話本子，我不愛看那些玩意兒，卻聞知你愛看。你若不著急走，隨我來取了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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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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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挽留，她也板不下臉來推辭，只得隨太子妃回殿。

    “你瞧瞧，巴巴兒給我送來這許多，我正愁沒處打發(fā)，你來了正好替我解決了個(gè)難題?！?/br>
    地上放著一大口箱子，里頭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放著各式各樣的話本子，元月走近半步，定睛一看，什么《武王伐紂》、《錯(cuò)斬崔寧》、《碾玉觀音》之類的煙粉、傳奇、靈怪、公案故事應(yīng)有盡有，簡直要把人眼睛看花。

    元月喜不能禁，眨眨眼向太子妃確認(rèn)：“皇嫂當(dāng)真舍得都送與我？”

    太子妃笑答：“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盡數(shù)抬走了我還得向你道一聲謝呢?！?/br>
    話畢，交代宮人將箱子與出去，好生安頓在元月的馬車上。

    元月笑嘻嘻又表了回謝，回頭看天色不早，便同太子妃告辭：“改日我再來陪皇嫂解悶，今兒我就先回了?！?/br>
    尚未走開，太子妃又用話攔住她：“你且等等，我有幾句話要囑咐你?！?/br>
    正在興頭上，她也沒多心，轉(zhuǎn)身面朝太子妃，等待下文。

    “你也別嫌我多嘴，我身為你們的嫂嫂，自是比旁人要多cao心些的。”太子妃拉著她到一邊坐了，語重心長道，“前些日子七弟出了那事，你和六弟一直沒去看吧？”

    元月誠實(shí)搖頭：“那段時(shí)間城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我和殿下不去，是為避嫌。”

    太子妃喟嘆一聲：“我理解，更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眼下謀害七弟七弟妹的兇手已揪出來，城里便無人再敢嚼舌根。我知道，你與六弟憑白被扣上這么一頂黑鍋，心里不好受，可到底都是親戚，你們倆又是當(dāng)兄嫂的，不過去看望看望說也不成樣子不是？”

    元月寂然無言，太子妃看出她的不樂意來，低頭笑笑，將話鋒一轉(zhuǎn)：“老實(shí)說，我也不情愿攛掇你們過去受白眼，可這是母后的意思，我駁不得。你且體諒我一回，好歹與六弟去走一遭，也免了我在母后那兒落不是。”

    堂堂太子妃放下身段來求她，她如何能硬氣拒絕？遂撐起笑臉答應(yīng)下來。

    了卻一樁心事，太子妃高高興興送人出了宮門，直到車馬駛出長長宮道，方抽身回宮。

    馬車搖搖晃晃，倒把睡意搖了出來，元月歪身一靠，枕著內(nèi)壁假寐。

    綴錦怕她著涼，拿車?yán)飼r(shí)常備著的毯子為她苫上，復(fù)躡手躡腳退回。

    突然一聲馬嘯，驚走了倦意，元月猛睜眼，高聲問：“怎么了，停下來做什么？”

    車夫結(jié)巴道：“才剛一個(gè)婦人冷不丁從街邊竄出來……又往街前面去了……”

    綴錦啐道：“黑燈瞎火的，怕不是哪個(gè)瘋婆子偷跑出來專尋人晦氣?！比缓蠓愿儡嚪颍骸翱熳?，前頭就到了，可別再碰上。”

    車夫唯唯，揚(yáng)鞭拍馬徑投家去。

    回程之路還算順利，不曾再撞上麻煩，綴錦扶元月下來，卻見杜闕頂風(fēng)站在門口，臉色平平，看樣子是特意在等她們回來。

    心知躲不過，索性硬著頭皮上了。

    “有事？”元月停在原地，與之對視。

    杜闕看看綴錦：“你先回去，我有話和阿月說?！?/br>
    饒綴錦十分為難，卻也不敢頂撞他，于是垂首為二人騰開地方。

    獨(dú)留兩個(gè)人在，元月極為難堪，摸了好幾回鼻子，眼看要把鼻子搓紅才住手。

    “你……你不是原諒我了嗎，為何……還要遠(yuǎn)著我？”杜闕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要知他講話從未打過結(jié)。

    她咳咳嗓子，提著裙邊邁上臺階，自往府里走：“我……我沒疏遠(yuǎn)你，你誤會了?！?/br>
    他緊緊追隨：“可我已經(jīng)快一個(gè)月未曾見過你了?！?/br>
    她越走越快，幾乎小跑著：“你忙，我懶，碰不上面不奇怪?！?/br>
    有時(shí)宅邸寬敞未必是件好事，好比現(xiàn)在，風(fēng)似的行了一路，剛望見外院的燈火，離她所住的內(nèi)院尚得繞上幾匝才能到。

    胳膊猛被一扯，腳步不得不停下。

    “我就知道，一旦那么做了，你不會輕易原諒我的?！倍抨I先是一嘆，又是一笑。

    心事被道破，元月無地自容，低著頭不看他也不答話。

    下巴倏然一痛，放低的視線一寸寸抬高，她撞進(jìn)了他深邃的眼里。

    “阿月，你那日放的紙鳶，為何不是我送你那只？”他壓著眉，眸間綻放出逼人的冷笑，“是我做的不合你的心意，還是你不愿受那比翼燕的情意？”

    下頷吃痛難忍，她微微一動(dòng)卻被一陣更為猛烈的力度勸退：“你厭惡我，從一開始便厭惡我，你心心念念的，只有公孫冀。對吧？”

    疼痛刺出了淚花，杜闕用指腹在她眼下輕輕一帶：“和我這種低賤如泥的人以夫妻相稱，很委屈，對吧？”

    她含淚道：“不，不是的……那紙鳶……”

    “紙鳶壞了，一分為二?！彼麚屵^她的話，“你親手弄壞的?！?/br>
    元月愕然，如鯁在喉。

    “我的紙鳶壞了，你卻為公孫冀重新放了只紙鳶?！彼爸S一笑，“阿月，我以為，只要我用心待你，你會有所動(dòng)容的?！?/br>
    他的話叫她毛骨悚然，他何以知曉她為公孫冀放了紙鳶……？

    迎著她不可置信的目光，杜闕粲然笑道：“我猜你是想問，我怎么知道你為他題字放紙鳶？”

    “你忘了，這里并非元家，而是六皇子府……”他傾身湊近她的耳畔，“只有我不愿知道的，沒有我無法察覺的。你，六皇子妃，當(dāng)然在內(nèi)?！?/br>
    元月頭皮發(fā)麻，一個(gè)字也發(fā)不出來。

    原來，他一直都在暗中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dòng)！

    “阿月，有人告訴我，不能一味逼著你，得給你留點(diǎn)空間，否則我會永遠(yuǎn)失去你。”杜闕挺身拉開彼此距離，眼光慢慢劃過她的五官，“我試過了，卻發(fā)現(xiàn)這樣做不僅不能挽回你，反而離你越來越遠(yuǎn)……我不能接受?！?/br>
    元月更不能接受他這副陰郁的模樣，她強(qiáng)忍痛意不停掙扎，眼淚撲簌簌而下，然而他卻無動(dòng)于衷，絲毫不給她逃開的可能。

    “既然我這個(gè)低賤之人打動(dòng)不了你，不如……”他詭異一笑，“不如我們生個(gè)孩子，用孩子總能綁住你。你覺得怎么樣？”

    話音落下，一片陌生的溫度印上唇瓣，封住了她滿口的質(zhì)問與嗚咽，任她捶打，任她切咬，索取一直未曾停歇。

    冰輪高掛時(shí)，嗚咽與質(zhì)問終得推送出口：“你想讓我就此恨你，對嗎！？”

    杜闕拭干唇角血跡，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恨總好過視而不見?！?/br>
    旋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定住心魄再看時(shí)，整個(gè)人已然在趴他的肩頭了。

    “你放開！放開我！”情急之下，再顧不得許多，元月照著他尚未痊愈的傷口又打又掐，但等來的不是他的放手，而是他陰惻惻的警告：“我不是個(gè)君子，你加諸于我的每一分傷痛，待會兒我都會一分不差地討回來。你若不信，大可試上一試。”

    元月當(dāng)然不會罷手，一道上捶打喊叫個(gè)不停，下人們聞聲尋來，話還未出口，便被杜闕冷漠打回來：“沒你們的事，退下?！?/br>
    綴錦沖將出來，看看杜闕，又看看元月，急得直跺腳：“殿下，您這是做什么，快放姑娘下來??！”

    元月早哭成個(gè)淚人，嗓子眼更是腫得說不上話來，只用氣音命綴錦：“去……元家……”

    綴錦愣愣點(diǎn)頭，掉頭欲走。

    “今夜誰敢踏出這宅子一步，我立馬殺了她?！蹦恢卸嗔藥追滞{。

    記掛著元月，綴錦完全沒當(dāng)回事，撒腿就跑，卻叫后來趕到的曹平一把扯住。

    “你不要命了！”曹平壓低聲道，“殿下是真能做出來的！”

    綴錦半邊身子木了，軟綿綿癱倒在地。

    見狀，杜闕嗤笑出聲，兀自扛著元月直往屋去。

    杜闕走得很快，每一步都踩在元月的神經(jīng)上，盥室的燭光漸漸逼近，晃花了雙眼。

    這次好像真的躲不過了。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