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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36節(jié)

    因惦念著明日要回元家過生辰的事,至三更仍未有睡意,元月索性起來,掌燈靠到窗前,推開窗戶吹風。

    東廂房也燃著燈,杜闕在里頭。

    這些時日為方便“照顧”她,他自作主張搬了回來。

    沒了外面那幾道高墻院門的阻隔,他越性囂張,似白日去六皇子府路上那些冒犯之舉幾乎不勝枚舉,次次不鬧到深夜不肯罷休,且每回都是她忍無可忍舉刀威脅方依依不舍離去。

    連日來的折磨,讓她看清一個事實:除非她狠心舍下元家逃了,不然這輩子都無法擺脫他的掌控。

    但,她做不到。

    想著想著不覺走了神,支開的窗戶被敲了兩下才驚覺杜闕不知幾時站到了面前。

    元月下意識關窗。

    “今夜不折騰你?!贝巴馍靵硪恢皇?,穩(wěn)穩(wěn)抓住她的手,關窗的動作再難推進。

    她認命一笑,平視著他微微敞開的衣襟:“我竟不知你也有良心發(fā)現(xiàn)的時候?!?/br>
    他也笑著:“我一向言出必行?!闭f著,抬起垂于身側的手臂,一只比翼燕式的紙鳶進入彼此的視野:“月明星稀,正是放紙鳶的好時機。”

    驚愕之余,更多的是可笑,元月仰臉看他:“你這是何意?”

    今時今日所受的羞辱,皆因它而起,他不辭辛苦又做了只一模一樣的拿來,除了挑釁,她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杜闕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想:“公孫冀有的,我也得有;公孫冀沒有的,我也要。明白了嗎?阿月?!?/br>
    四目相對,嫉妒與嘲諷、不甘與無力悄然化為一層透明之網,將二人籠罩。

    “你現(xiàn)在可真讓我瞧不起?!痹吕淙话l(fā)笑,“卑劣又可憐的瘋子?!?/br>
    卑劣,是因為他一再傷害她,企圖用蠻力來控制她,主宰她的思想;

    可憐,是因為他已經徹徹底底喪失了自我,變成一道生活在他人腳下的陰影,見不得光。

    杜闕挑眉輕笑,坦然自若:“那又如何?公孫冀倒是光明磊落,不還是被挫骨揚灰了么?我卑鄙,我無恥,而你,阿月,卻與我以夫妻相稱,還有了肌膚之親。我,開心極了?!?/br>
    冷不丁把公孫冀慘烈的結局擺在明面上講出來,心頭好似有無數(shù)根銀針扎入,痛到無以復加,痛到幾近窒息。

    元月摁住心臟的位置半跪下來,失聲痛哭??迚蛄?,便呆滯地盯墻面,對杜闕伸臂撈她起來的行為不發(fā)一言,亦不做反抗。

    他抱著她到書案前,研好墨,用筆尖蘸了墨水,將筆桿塞入她手中。

    “我的小字,阿月當是知曉的?!彼c點紙鳶的兩翼,“寫吧,寫好了放飛它,莫誤了明日回元府的時辰。”

    僵持良久,元月仍舊不肯落筆。

    那是她獨給公孫冀的祈盼,杜闕,不配。

    “怎么?覺得我配不上這份殊榮?”杜闕冷笑著道出她內心所想。

    她不答,以蔑笑回應。

    “好啊,我不逼你?!彼缡堑?。

    聽罷,她欲棄筆而去,他卻突然附手包住她的手背,兩人并肩的姿勢由之變?yōu)樾乇诚噘N。

    “你不愿自己寫,那我便陪你一起寫。”他帶動她的手腕,筆尖輕點,于紙鳶雙翼分別寫下“三省”與“阿月”四字。

    待墨跡風干,背后的溫度消失了。

    杜闕雙手執(zhí)紙鳶細細端詳,眉目間的欣慰、得意藏也藏不?。骸澳闩c我,三省與阿月,生同衾,死同xue。他公孫冀,不過一介孤魂野鬼而已?!?/br>
    他嫉妒到了極點,只要有一樣兒能贏得過公孫冀,他便發(fā)自內心地感到痛快,哪怕反復提及公孫冀會戳痛元月的心,也不以為然。

    十指相扣步夜至后園子,杜闕把紙鳶轉入元月之手:“你親自來放?!?/br>
    她抓著紙鳶,一時生出捏碎它的念頭。

    看出她的意圖,他猛扣住她的手腕,幽幽道:“阿月再弄壞了,我可是要生氣的。想必你也不想重蹈那晚的覆轍了罷?”

    從公孫冀奔赴沙場那刻起,她便陷入了舉步維艱的境地,既如此,隔壁跟自己過不去。氣壞了身子,苦的是自己,便宜的是杜闕。

    元月悵然一嘆,扯住線將紙鳶擲入夜空中,逆風小跑著。紙鳶凌空而起,如那日為公孫冀放的那只一樣,她剪短了線,目送它飄然遠去。

    承載著心愿的紙鳶完全墜入夜色后,杜闕徐徐送出一聲低笑,隨后信步向前,攬月入懷,怡然離開。

    放紙鳶的舉動取悅了杜闕,當夜將她送回房后,只附唇于她額前印下一吻,便消失不見了。

    沒有他的癡纏,她總算睡了個囫圇覺。

    次日清晨,整點好給許夫人、元嵩送的禮物后,直投元府去。

    杜闕今日罕見地騎馬前行,故而綴錦得了空子乘車陪伴元月。

    眼瞅著窗外的景色愈來愈熟悉,元月的心里竟半點開心不起來,口里也唉聲連連。

    她氣色不佳,綴錦便猜到了七八成,前傾半步握緊她的手左右看了一圈,悄聲道:“姑娘,今兒難得回去,不如您跟老爺夫人說清楚,興許能幫您一把。”

    老爺夫人那般疼愛姑娘,若得知殿下逼迫姑娘至此,定會為姑娘討個公道的。

    元月垂臉索眉,吁出幾個字:“沒用的?!?/br>
    告訴父母又如何,難道要父母為她觸怒龍顏嗎?

    父母養(yǎng)育她多年,恩情尚未還,怎能為一己之私推父母入深淵……

    不論怎樣,這條命在,就能掣住杜闕的手腳……還是閉口不談的好。

    綴錦替她著急,極力壓住嗓音勸:“您今兒不提,日后可就難了……奴婢過去看錯了人,以為殿下是您的良人,誰知他對您下此狠手!奴婢求您,為自己多想想吧……!”

    綴錦忍著沒告訴元月,而今所住的院子周圍凈是杜闕的眼線。她平常去小廚房吩咐點吃食,前腳剛進去,后腳那些人就闖進來,逼問她一番還不夠,非得用銀簪檢查那些吃食,看著無甚不妥后,方放她走。

    這也罷了,更荒唐的還有。

    那日給元月的匕首,其實并非她自己辛苦尋來,而是杜闕給的。

    他說:“她怕我,給她匕首正好叫她放下心來,但拿它捅我可以,自殘——休想。你身為她的貼身婢女,自有看顧她的責任。倘若她出半點意外,你這顆腦袋,我要了?!?/br>
    綴錦不敢聲張,等他走后,胡亂擦干臉上的冷汗,拖著疲軟的雙腿回去把匕首轉交給元月。她問起它的來路,綴錦便用一早備好的說辭哄她:“府里的人都忙著伺候他,奴婢趁亂鉆西墻根的狗洞溜到街上買的。”

    西墻根有個狗洞,連著街道,元月也曉得,因此她未曾懷疑。

    元月了解綴錦,只是這會兒沉溺于對未來的憂慮中無暇顧及,所以其不自在的神色逃過了她的眼。

    “別說了?!彼齻冗^身瞧外面的風光,馬車已駛入元府所在的巷子里了,“等會見了眾人,你只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也是。”

    外面忽而響起敲窗聲,元月回眸看了眼綴錦,隨后默默推開窗,杜闕滿面春風的容顏映入視線。

    “阿月差矣,有些事可當無事發(fā)生,有些事卻要銘記于心……”他斜俯身子,嘴唇湊上她的耳尖,在外人看來,耳鬢廝磨,好不恩愛,“就好比現(xiàn)在,這,總不能忘的?!?/br>
    昨兒一回府就往元府遞了信言說今日要回來過生辰,所以元嵩特意告了假,一早攜許夫人翹首盼元月歸來。

    眼下六皇子府的馬車距元府不過數(shù)步之遙,她坐在車里清晰聽見許夫人與元嵩對笑個不住的動靜,眼睛也瞥見兩人互相推搡的身影,于是按下欲啐杜闕一口的沖動,扭臉退后閉上了窗戶。

    馬車悠悠站住,元月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揚起最燦爛的笑容。

    綴錦謹記她的囑咐,跟著咧開笑起身掀簾跳下馬車,欲回身扶她之際,掃見杜闕過來,猶豫一會子終究讓開位置,由他去做那夫妻情深的戲碼了。

    眾目睽睽之下,元月唯有強忍著不適,將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著地。

    “哎呦呦,可算回來啦!”多日未見女兒,許夫人萬分激動,暫時丟下大理寺少卿夫人的架子,迎上去摟住元月噓寒問暖。

    見到母親,元月鼻子一酸,好容易埋頭想著過去開心的日子才堪堪憋住淚意。

    怕許夫人瞧出不對勁,她趕忙蹭蹭許夫人,仰著臉撒嬌:“今兒個給我做了什么好吃的?您跟爹又給我預備了什么禮物?”

    許夫人果真未察覺,順了兩把她的頭發(fā),拿指尖推了推她的額頭,笑道:“多大的人了,只惦記著吃喝玩樂。”

    話雖如此說,許夫人卻是極疼女兒的,又道:“都是你素日愛吃的。至于禮物,我跟你爹是用心準備過的。走,隨我回去看看?!?/br>
    許夫人故意賣了個關子。

    元月心酸難捱,淚花打濕眼眶,為不叫人發(fā)現(xiàn),急扭頭偷偷揩了把淚。

    “爹,您不是最愛和他談天說地的嗎?您跟他敘話,我且和娘回去啦。”她盈著笑沖元嵩揮揮手,挽許夫人走了。

    留下元嵩、杜闕面面相覷。

    元嵩咳了兩聲客套一通,剛想引人進門,忽然注意到他右手上纏著紗布,便多心問了句:“殿下的手受傷了?”

    杜闕淡淡笑道:“閑來無事在府里練劍的時候擦了一下,無礙?!?/br>
    他隨意的態(tài)度反讓元嵩無話可說,笑著點一點頭。

    兩人默然進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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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會加快推進男主奪嫡的進程的,大概幾章左右吧,因為我也想早點看到男主、男二瘋狂雄競,男主愛而不得嫉妒到發(fā)狂,卻只能黯然傷神的卑微模樣,嘿嘿。(摩拳擦掌)

    第44章 驚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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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于生辰禮,許夫人一改往年送字畫書本的習慣,送了一只長命金鎖,顧名思義,盼她長命百歲,喜樂安康;元嵩則親手扎了只鷹形紙鳶,沒多說什么,她卻明白他的深意。

    雄鷹,象征著自由。

    可越是明白,心里便越難受。

    喜樂安康與展翅翱翔,如今的她,一樣兒也做不到。

    元月面上半點不敢表現(xiàn)出來,強顏歡笑著收下后,借口要去馬廄看望踏雪,撇下眾人奪路逃去。

    看踏雪,便舍不掉寒梅。

    撫了踏雪一陣,元月舉步至寒梅跟前,重重嘆了兩下,邊拿手順摸它的頭,邊絮叨:“整日在這一方天地中拘著,很悶吧?我?guī)愠鋈ト鋈鰵g,好嗎?”

    寒梅烏溜溜的眼睛瞧瞧外面,又看看她,好似在認同她的話。

    元月笑笑,牽它出來。

    看馬的小廝捧著馬具迎上來,打算為寒梅套上去,她大手一揮,叫:“我來吧。”

    闔府上下皆知她倔強的秉性,小廝不好違拗,候在原地給她一樣一樣遞馬具。

    許久未上手,倒有些生疏了,足足一炷香才安頓停當。

    正欲上馬,福安遠遠跑過來,大喘著氣喊:“姑娘,出事了!您快躲躲!”

    福安為人穩(wěn)重,鮮有這樣失態(tài)之時。元月順手把韁繩丟給小廝,疾步上前詢問:“出什么事了?我又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