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45節(jié)
女子著一襲青蓮色齊胸襦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但元月的目光只在她的著裝上停留須臾,便不自覺上移,鎖向她出水芙蓉般的容顏。 “你……你是什么人?”元月微微翻著眼,在腦海中搜尋著關(guān)于她的記憶。 女子笑道:“奴家名喚巧林?!?/br> 元月念了兩遍“巧林”,倏爾驚問:“你就是蘭亭苑的花魁,巧林姑娘?” 巧林還是笑著:“元姑娘認識奴家?” 她起身走過去:“巧林姑娘的名聲在京城可是如雷貫耳呢?!?/br> 巧林正過身來面相她,自嘲牽唇:“一個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罷了,我倒寧愿尋個籍籍無名之人?!?/br> 元月喟然一嘆,表示同情:“是啊,做個匹夫也沒什么不好的?!?/br> 話說到這,頭一陣刺痛,她按住太陽xue,扶墻低吟兩聲。 巧林攙住她的胳膊,緩緩到凳子邊,推她坐下,又斟了杯清水放到她面前。 疼痛刺醒了懵懵然的神智,元月勉強抬起眼簾,看著對面滿臉關(guān)切的巧林,問:“該不會是你把我……打暈的吧?” 她稱自己為“元姑娘”,可自己從未見過她,更不曾告知她姓元。 而自己一醒來莫名就到了蘭亭苑,結(jié)合她的素凈打扮以及房里素雅的陳設(shè)來推斷,此處應(yīng)當就是她的房間。 所以,在碼頭挨的那一擊,十有八九是巧林的手筆。 巧林不置可否,反端起水杯塞到她手里:“先喝口水罷,免得年紀輕輕就壞了嗓子。” 不提還好,一提元月的喉嚨陣陣發(fā)癢,一連咳嗽了好幾聲,她不得不領(lǐng)了巧林的好意,仰脖子灌下小半杯水去。 等她有所好轉(zhuǎn),巧林雙臂交叉疊放在胸前,笑吟吟說:“不錯,是奴家把姑娘帶到此處來的。不過姑娘莫用詞不太恰當,奴家并非打暈?zāi)?,而是救了你。?/br> 她頓覺甚是荒謬。 生生敲暈了她,害她誤了南下的船,竟反回來說是在救她? 也太過可笑了些! “巧林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耽誤——” 巧林擺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元姑娘,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一個人?” 元月橫眉冷對著,也不答,只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挑挑眉,垂在身側(cè)的手臂越過桌面,停在元月手跟前,修長的指節(jié)徐徐向四周張開,一塊兒緋紅色的玉佩赫然浮現(xiàn)。 “這塊兒玉,姑娘可還有印象?” 元月不?;沃^:“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會有它?” 玉佩挪了地兒,從巧林掌心到她的掌心:“什么不可能?是玉不可能完好無損,還是他不可能還活著?” 橢圓形的玉緊緊印于手心,可卻怎么也捂不熱,冷得如同冰塊兒一般。 “他,他還活著?”元月將玉摁在心口,試圖用體溫來驅(qū)除由里到外的寒氣。 “那姑娘希望他是死是活呢?”巧林的語氣夾帶著些許嘲諷。 玉被她往心口上又推進一寸:“我……我當然是希望他活著……” 一滴咸澀滑落,在玉身上留下一道水痕。 她拿開玉來,捧在眼前,似要將它盯穿,又用指尖來回摸索著。 上面確有“勉之”二字,那是她親手刻就的,不會有錯。 元月握緊玉佩,望著面前的巧林,飽含期待地問:“我送給他的玉,怎么會在你手里?” 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他幸存于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巧林瞥瞥她收攏成拳的手,面露薄笑:“自然是他交給奴家的,總不能是奴家從渭水邊刨出來的?!?/br> 見她寂然無聲,巧林斂笑,繼續(xù)說:“實話跟姑娘說了吧,是他命奴家將你打暈虜?shù)酱说貋淼模贿^這里不是最終去處,青州才是。他在青州等你多時了。” 元月猶似在夢中,上下嘴唇磕磕碰碰好幾回,卻連一個音節(jié)也難以推送出口。 “奴家的任務(wù),便是護送姑娘安全抵達青州城?!鼻闪钟檬持讣馀雠鲎雷?,喚她回神,“姑娘的好奇與懷疑,不妨先收起來,至于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還是等到了地方見了面,讓他親自向姑娘解釋吧?!?/br> 也不管她是何反應(yīng),巧林自顧自離開座位,推上窗戶,再輕移蓮步至她跟前,雙手向下抵住桌子,俯視她:“船是坐不了了,只能乘馬車出城。明日辰時準時出發(fā)。不過得委屈姑娘,暫時扮做奴家的貼身婢女了?!?/br> 紛繁的信息一下子涌入腦海,直壓得元月喘不過氣來。 斷到她會啟齒問,巧林以笑聲掐斷她的意圖:“趁還能睡個安心覺的機會,抓緊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待天亮以后,怕是連停下來歇一歇都是奢望了?!?/br> 言罷,舉步離開。 對燭坐到冰輪向西垂落,元月支起酸脹的雙腿,跌到窗臺前,向外推開窗,深深吸了口天曉之際的空氣,雙手捧住溫熱的玉佩,貼上額頭,默默對天祈禱,極盡虔誠。 當時衣裳被勾下來一角后,她逃離的底氣已滅了大半,因為她知道,杜闕一定會從這個破綻看穿她葬身火海的假象,然后帶人四處追查。 以防被查到蛛絲馬跡累及父母,她當機立斷逼走綴錦,孤身逃往城北。 他的目標在她,要抓只抓她一人好了。 若父母安然無恙離開,她便沒有了后顧之憂,大不了豁出這條命和他拼個你死我活去。 誰知竟遭此變故。 公孫冀?jīng)]死,她也沒落入杜闕手中,還莫名出現(xiàn)一位巧林姑娘揚言要助她離去。 她姑且不用同他爭個魚死網(wǎng)破了,那父母那邊究竟怎么樣了呢…… 懸心到天明,巧林如期而至。 “巧林姑娘,你既能從杜闕手中把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救出來,那你肯定有不少本事傍身的……你知不知道我爹娘與我的婢女現(xiàn)今如何了,可安全上船沒有?”元月按住她的小臂,迫切萬分。 她也不拿開手,就這么帶著元月徑到銅鏡前,空著的那只手往上提起,一個妝奩大小的木匣子安然躺于妝臺上。 “據(jù)奴家所了解到的,昨兒早晨的那班船按時開出了碼頭,想來姑娘的家人并無發(fā)生意外。”巧林邊打開匣子邊道。 元月立時定住心,順著胸脯自言自語:“太好了,太好了……” 見狀,巧林如清水般平靜的心海泛起一層漣漪,低垂的眸光不覺黯淡了幾分:“煩請姑娘坐下來,奴家需在你的臉上做一番手腳?!?/br> 這話講得稀奇,元月不免把視線轉(zhuǎn)向那個開了口的匣子,里頭凈是著胭脂水粉,實瞧不出更特別的物件。 念及時辰將近,她咽下滿肚子的疑問,乖巧坐定。 巧林繞到她背后,先為她梳了個雙環(huán)髻,這顯然是婢女所梳的發(fā)式。她記著昨晚的話,閉緊嘴巴一言不發(fā)。 弄好頭發(fā)后,巧林站到跟前來,冷不丁給她臉上糊了張皮,她有些抗拒,欲掙開,卻聽巧林說:“此物是人.皮.面具,可改換容貌,姑娘且忍耐忍耐罷?!?/br> 元月尷尬停手,點點頭,隨她在面上鼓搗去了。 一盞茶后,大功告成,她新奇地對鏡左右查看,感嘆不已:“果真神奇,半點兒都認不出來了。” 巧林扣緊木匣,不咸不淡道:“衣裳在衣架上,姑娘自己換了下樓罷?!?/br> 元月默默離開鏡子,前去更衣。 白日的蘭亭苑倒別有一番風(fēng)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nèi)徊灰娏僳櫽?,只有灑掃之人偶然?jīng)過。 下到拐角處,但見巧林與張mama寒暄著,話里話外聽著,張mama竟是個知情人。 “mama保重。”巧林執(zhí)住張mama的手,淚眼相對。 張mama淚眼汪汪,語氣不舍:“護好元姑娘的同時也要護好自己?!闭f著,沖外面招招手,一個身材健壯的青年男子快步而來:“阿武,元姑娘和巧林姑娘的安危,便托付給你了。別讓我失望,更別讓二公子失望?!?/br> 阿武抱拳:“mama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決不讓旁人傷害二位姑娘?!?/br> 張mama拍拍阿武的肩頭,轉(zhuǎn)而向元月微微屈膝:“元姑娘還有什么話想留給郡主的,盡管吩咐我,我會想辦法轉(zhuǎn)告郡主的?!?/br> 元月沉思半晌,終是搖搖頭:“不必了。多謝mama好意。” 走得悄無聲息,是她為杜衡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張mama也不強求,長長嘆了口氣,說:“到時辰了,走吧。我就不送你們了,這兒不能沒有人看顧?!?/br> 三人皆無話,別過她,啟程向南。 殊不知,他們剛走沒多久,孫瓚便氣勢洶洶率人來堵住蘭亭苑的大門,命人四處搜查起來。 張mama聞聲下樓,面上不慌不忙,堆笑相迎:“世子爺這是做什么?巧林姑娘不愿見你,你也不能引人來砸我的生意吧……” 孫瓚咂嘴笑道:“張mama也別急著埋怨我,我倒有一問?!?/br> 張mama回笑:“世子爺請講。” 孫瓚笑意驟無,拔劍架在張mama的脖子上:“私藏太子妃的罪,你可擔得起?” 張mama正欲為自己辯解,各處搜查的侍衛(wèi)紛紛來向?qū)O瓚回報: “世子爺,后院沒有!” “二樓也沒有!” “三樓也沒發(fā)現(xiàn)太子妃的蹤影!” …… 孫瓚擺手叫停七嘴八舌的匯報,收劍入鞘,勾手叫人:“把她帶回去,好好審問?!?/br> 然后解下隨身懸著的玉玨,丟給遠處站著的幾個人:“你們?nèi)ザ岁柾醺?!?/br> 他則領(lǐng)剩下的人奪門而出,直奔城門。 彼時,元月一行三人正在城樓前排隊接受過往查驗。 輪到她們時,巧林撩開車幔,朝守城將士莞爾一笑,隨后遞出去滿滿一包銀子:“煩請您賣個薄面,奴家趕著回鄉(xiāng)為祭拜老母?!?/br> 巧林的母親在三年前病逝,當時張mama特關(guān)門歇業(yè)了半個月,陪她扶柩回冀州安葬。 下月初六,正是她母親的祭日。 守城將士喜滋滋接過銀兩,趁機揩了把巧林的素手,而后探頭往車里看了看,恰與元月對上視線。 元月故作羞澀垂首不語。 “你,抬起頭來?!?/br> 元月含羞仰頭。 士兵從腰間抽出一卷畫像展開來,照著她仔細對了幾眼,揮手示意前面放行。 “多謝小哥,奴家告辭了?!鼻闪址畔萝囜#c躲在角落的元月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