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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52節(jié)

    從前是,現(xiàn)在是,未來也是。

    馬上之人向她遞出手,徐徐道:“好久不見,阿月。”

    猶似大婚那日,也似中秋那夜。

    “杜闕,你可真是……”元月無視那穩(wěn)當(dāng)停在半空的手,仰視對(duì)面那雙裝著得意的笑眼,“陰、魂、不、散?!?/br>
    她真好奇,她上輩子是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罪孽,今生才能遇上這么一條令人發(fā)指的瘋狗?

    承了她的善意,反過來將她咬得遍體鱗傷。

    別人說得不錯(cuò),杜闕就是個(gè)禍胎,誰沾誰倒霉。

    定格在身前的胳膊猝然一動(dòng),元月只覺脅下一熱,旋即身子被撈了起來,緩過勁兒來再看,竟到了馬背上。

    小腹前橫著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臂,而自己的兩條胳膊被緊緊箍在它底下。

    失了雙手的支撐難以坐穩(wěn),身體控制不住往后跌去,悶悶的一下,肩胛骨磕上一堵人墻。

    撲通,撲通。

    背后傳來規(guī)律的心跳聲。

    “阿月,你逃或藏都可以,那是你的自由。”話音入耳的瞬間元月的背部也跟著輕微震顫著,“而去找你,也是我的自由。況乎你是我的夫人,是大齊的太子妃,將你帶回去天經(jīng)地義。不是么?”

    欲反唇相譏之際,坐下寶馬突然仰天嘯叫一聲,調(diào)轉(zhuǎn)方向逆街奔馳。

    風(fēng)聲呼耳,發(fā)絲拂面。

    街景如云煙過眼,元月卻沒心思哀愁灑淚,杜闕肆意策馬,顛得她左搖右晃,偏偏雙手還被他抓著動(dòng)不了,眼看身軀已向下斜了大半,再不管,怕是會(huì)摔得粉身碎骨。

    “你干什么!想摔死我解恨是嗎?!”趁亂往下瞥了眼,腳離地面不足兩尺,情急之下她怒吼出聲,卻聽他低低地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害怕了?那你求我啊。”

    元月恨得牙關(guān)咯咯響,卻不肯低頭,一面強(qiáng)撐一面放狠話:“……正合我意。死了也比日日看見你這個(gè)無恥之徒強(qiáng)!”

    風(fēng)馳電掣間,下滑的重心忽然回到原位,她暗暗吁了口氣。

    他果然還是在意這條命。

    她又賭贏了。

    如此想著,面上恐懼之色稍褪。

    “阿月,我保證,你會(huì)為今日的話后悔?!辈幌H眼看,她也猜得到杜闕此刻的神容:陰沉而得意。

    ——小人得志莫過于此。

    她不甘示弱,冷冷反擊:“若他們不在東宮,追悔莫及的人便是你!”

    一語盡,后頸猛然一麻,意識(shí)跌入無底之境。

    夜晚的青州不似京城那般繁華,長街之上偶有一二行人往來,房頂上偶有三兩烏鴉停憩。

    鞭鳴陣陣,馬蹄踏踏。人駐足觀望,鴉驚叫飛離。

    少焉,長街之上重歸寂靜。人聳聳肩兀自行路,鴉停落張翅舐羽。

    “懸刃,這么做,真的是對(duì)的么?”一紫衣女子舉目眺望青瓦之上清理翎羽的烏鴉,淡淡道。

    那烏鴉似乎有靈性,知檐下二人并非閑談,便收緊翅膀,側(cè)耳傾聽一二。

    懸刃抱劍昂立,口吻同樣平淡:“她的存在只會(huì)動(dòng)搖二公子的決心。我們的行蹤已然暴露,留她在,杜闕遲早會(huì)找來。得不償失。送走,是最佳的選擇?!?/br>
    懸刃轉(zhuǎn)眸看向一邊,放冷語氣:“你從前可不會(huì)多問,更不會(huì)懷疑主子所做的決定正確與否。巧林,你越界了?!?/br>
    “哼!”巧林與之相望,“元月是二公子拼了命帶回來的,你們說放就放??捎邢脒^東窗事發(fā)后會(huì)如何?”

    懸刃手下的劍一緊再緊:“怎么?你還想造反不成?”

    “那你高看我了。”巧林絲毫不露怯,身姿端方依舊,“我這個(gè)人最怕死了,斷不會(huì)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事?!?/br>
    懸刃松了氣力,警告:“你最好如此?!?/br>
    巧林淺笑道:“我是個(gè)奴才,不敢置喙什么,二公子那兒可不好糊弄。憑白一個(gè)大活人沒了,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br>
    “家主與大公子是為他好,他會(huì)理解的?!睉胰幸颇?,舉步遠(yuǎn)去。

    巧林回望屋頂,烏鴉好似覺察到這不妙的氣氛,惶惶然振翅逃離。

    撤回眼神,收拾心情,巧林打亮一早備好的火石,擲于屋宇之內(nèi),決然走開。

    紅日攀升時(shí),火勢盡退,亭臺(tái)樓閣沒為瘡痍。

    狼煙之下,街坊們圍在一塊兒議論紛紛。

    西街賣豬rou的說:“嘖嘖嘖,真可惜了了,這么好的宅子……”

    對(duì)街開胭脂鋪的樂不可支:“你們一個(gè)個(gè)的沒見過世面。人家屋主還不在意,你們咸吃蘿卜淡cao什么心?!?/br>
    說完,把嘴往后面一努。

    人們?nèi)枷蚝罂?,果見后邊站著一人,頭戴蓑笠,身著勁裝,腰側(cè)別著一把佩劍,儼然一副江湖人打扮。

    他們見過此人出入這棟宅院,宅子里的下人們對(duì)其更是恭敬,故而面面相覷一會(huì)兒,識(shí)趣地散開來。

    這人來路不明,他們平民百姓可招惹不起。

    “公子當(dāng)心!”

    遠(yuǎn)遠(yuǎn)一聲吶喊叫醒了公孫冀的理智,他轉(zhuǎn)頭,卻見迎面飛來一支箭矢,遂急閃身,飛箭擦耳而過。

    霎時(shí)間,天上下起了箭雨,他拔劍旋身抵擋。

    青云提劍且戰(zhàn)且進(jìn),沖公孫冀高喊:“公子快走!屬下墊后!”

    搶在公孫冀之前,一個(gè)聲音飄來:“想走?孤看你們是在做夢!”

    一身玄甲的太子殿下踏破“雨幕”,舉劍直指公孫冀,眉梢微揚(yáng):“公孫冀,別來無恙???”

    *

    元月找回知覺的第一眼,看到了滿身是血的杜闕。

    她發(fā)自內(nèi)心一笑,奚落道:“堂堂太子殿下,竟也這般狼狽?”

    諷刺之余,環(huán)顧一周,發(fā)覺正處船上。

    落魄片刻,又拿話挑釁拄劍而立的杜闕:“你這么怒視著我,想必在勉之哥哥手下吃虧了吧?”

    她靠坐起來,攤攤手:“勉之哥哥也真是的,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的道理,他怎么給忘了呢?”

    她清楚他的弱點(diǎn),所以不斷刺痛他。

    “瞧瞧,今兒尚且被人家弄得遍體鱗傷,趕明兒你那太子之位恐怕也要丟了?!?/br>
    杜闕丟開長劍,抬步逼來。

    本能使然,元月向后縮了縮,臉上卻不甘落后,拿眼瞪他:“惱羞成怒了?我說的不過是事實(shí),你急……”脖子忽然被掐住,氣息凝滯,話音斷斷續(xù)續(xù):“急也無用……你……輸定了?!?/br>
    扼住命脈之手慢慢松落,她扶住胸脯氣喘吁吁。

    “適才忘記告訴你了,”杜闕伏低對(duì)她耳語,“你的勉之哥哥,身中數(shù)箭,生死難料,前朝余孽的老巢,也被我屠了個(gè)干凈。”

    可惜當(dāng)時(shí)失策,沒能提防住公孫勝父子瘋狗似的反擊,否則他公孫冀,已然成為刀下亡魂了。

    杜闕不是個(gè)心慈手軟的,當(dāng)即引兵追擊,誰知追了半日,手下飛馬來報(bào):二公主趁他不在,挑動(dòng)朝中一干大臣正鬧得不可開交,連孫瓚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太子之位得來不易,他只能遣了大半人馬繼續(xù)追尋公孫反賊,自己則乘船回京平息風(fēng)波。

    元月抬眼,半信半疑。

    此人慣會(huì)使詐,是真是假有待查證,切不可自亂陣腳。

    見她不信,杜闕嗤笑著,展開手掌,抖出一塊兒緋色玉佩來,拿到她面前晃上一晃,笑問:“眼不眼熟?”

    元月面如土色,日前與公孫冀見面時(shí),她親手將玉物歸原主,也親眼看著他把它系回腰間……

    她伸手去奪玉,杜闕靈活一避,叫她撲了個(gè)空。

    “那又怎樣?!彼首鞑辉谝?,冷笑道,“當(dāng)初你對(duì)他下那般狠手他姑且能安然無恙,這回又算得了什么?!?/br>
    杜闕神情一僵,情不自禁道:“你,都知道了?”

    元月只看他,不置可否。

    僵硬之色不過在他面上停留了須臾。他彎彎眉眼,攥著玉推開窗,隨手一丟。

    元月立時(shí)撲過去,扒著窗四處尋覓,然大海茫茫,早已將小小的玉吞噬得什么都不剩了。

    淚珠不及滴落,杜闕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直直甩到床鋪上,目如鷹眼,聲如洪鐘:“我勸你打消那些心思。你別忘了,你的父母和你的婢女可都在東宮盼你回去?!?/br>
    元月與杜闕,皆對(duì)對(duì)方的軟肋一清二楚。

    ”你也別得意太早。橫豎不過這條命,我看你能怎么樣?”她抽脫發(fā)簪,扎住脖子,含笑反擊。

    啪嗒——

    簪子滾落。

    杜闕盈盈握住她的腕子,目光掃過她的小腹,若有所指:“當(dāng)初放過你,是我這一生唯二后悔的事?!?/br>
    另一件是當(dāng)年失手讓公孫冀撿回一條命。

    元月甩起空著的手重重給了他右臉一巴掌,怒啐:“下流東西,禽獸不如!”

    先前鏖戰(zhàn)多時(shí),杜闕的如玉般的面孔血跡斑斑,有他自己的,也有旁人的。

    如今實(shí)實(shí)在在挨了這掌,口中不住泛起血腥味來,絲絲鮮血延唇角滑落,不過他并不十分在乎,以指腹摩挲兩下,玩味一笑:“下流?禽獸?”

    反正也動(dòng)彈不得,反正也落入他手里,保不住清白便保不住罷,只要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念及此,元月拋開一切顧忌,攥拳猛力捶打他右肩窩處不斷往出滲血的傷口。

    這塊兒地方前后傷了好幾回,舊傷加新傷,狠捶下去任他是大羅神仙也得受上幾分苦楚。

    直到手上酸痛無力時(shí),元月方停手。

    “鬧夠了,該輪到我了。”杜闕陰惻惻說罷,彎腰將她抱起來,踹開木門,直向走廊盡頭去。

    ——那兒是船上的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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