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51節(jié)
她看得分明,他眸間閃動著的光瞬時熄滅了。 ”看吧,你做不到。那你憑什么要求我拋棄我的家、我的一切,來追隨你呢?” 他要做個有情有義之人,卻反過來要她背叛家國,頂上那“叛賊”的帽子,從此活在無邊的悔恨與痛苦中,了此殘生。 憑什么呢? 憑什么一個兩個的,嘴上說著在乎她、非她不可,卻三番五次犧牲她的利益,迫使她妥協,強逼她承認“他們的確在意她,所作所為全為了她好”的假象? 她元月不欠他們的。 杜闕四面楚歌的處境,不是她造成的。 公孫冀眾叛親離的結局,也不是她謀劃的。 她只是一個局外人,這種種苦難與她無關,她為什么要替他們分擔? 明明是他們打著“愛”的幌子,一再傷害她罷了! 這樣的結果,她,不認。 怒火燒紅了元月的雙目,賦予她無窮底氣,她直勾勾盯著公孫冀,他躲,她便用手掰回來。 頃刻之間,她占據了主導地位。 “你回答我啊。只要你肯放下執(zhí)念,莫說嫁給你,立馬同你洞房也無所謂?!彼淅浔茊?,“公孫冀,你敢嗎?” 她的話語來回敲打在公孫冀的心弦上,讓一向迎難而上的他,竟萌生出退卻之意來。 元月和仇恨,他選什么? 前者是他的命,后者是他的念,他哪一個都舍不下。 貪得無厭,說的就是他公孫冀。 “圓圓,我都要?!惫珜O冀不再躲閃,驅身向前,將她逼至角落,寬厚的肩膀完全遮蓋了她的身軀。 “你與復仇,我都要?!彼貜偷?,話音擲地有聲。 以前為謙謙君子時,在忠、義之間搖擺;而今君子面具剝落,又在國仇與情愛之間為難。 究竟為何? 旁人皆可夙愿成真,為何獨他得一樣失一樣? 為何他不能兩全其美? 老天待他不公。 那又如何!他偏要逆天而行! “圓圓,阿月,元月!”公孫冀捉住她的手腕,重重摁在心口,“你情愿也好,被迫也罷。你嫁我娶,已成定局!” 他打橫抱起她,走近床榻,輕輕將她放在邊沿。 “明日一早,我會讓巧林送你進城。城中有我的宅院。三日后,我們成親?!彼⒁暳怂肷危诺蜕碜犹嫠氏滦m,語氣有多么果決,動作就有多么輕柔。 此情此景,恍然如夢。 元月傻傻坐著,由他解鞋襪,也由他蓋被子。眼見整副身軀沒入錦被之下時,才找回知覺來,可他已經不在了。 如他所言,三日后的婚事,不容拒絕。 渾渾噩噩半夜,晨曦穿過細密的枝葉灑入房間,為處處彌漫著死氣的屋子平添了幾分暖意。 巧林按時到來,悉心為元月料理好一應事宜,送她登上馬車。 巧林不是多話的性子,見她面如死灰的模樣,也只不咸不淡道一句“看開就好”而已。 元月明白,她在怪自己,怪自己害了阿武。 “早知如此,我還跑個什么呢。”車轱轆咯吱咯吱晃動,元月面前的帽紗也跟著微微搖擺。 青州城遍布公孫家的人手,可謂是公孫家的地盤,連當朝太子杜闕亦難于踏足,只能縮在城池百里之外安營扎寨,靜心養(yǎng)傷。 照此來說,她大可安安心心進城,帷帽也不必戴,然公孫冀多疑,即使她所乘馬車前后俱有暗衛(wèi)跟隨保護,卻也怕人多眼雜將她認出來,讓杜闕得了信兒,使手段把她搶了去。 她沒有異議,不止乖巧戴了帷帽,還叫巧林給自己貼了人.皮面具,扮做一個平平無奇之人行走于街頭巷尾。 不論公孫冀如何,杜闕是個小人的事實改變不了,她寧死也不愿再落入他之手。 除非,他有能耐把父母、綴錦劫走。 思及此,元月心頭一酸,忙轉臉詢問巧林:“我父母和我的婢女應該到金陵了,他們現下怎么樣了?” 巧林素來有問必答,這回卻遲遲沒有回應。 帽紗迷糊了視線,叫她無法從微表情來推斷巧林的想法,于是她急掀開來,凝睛又問:“你怎么不說話?莫非他們出意外了?” 巧林平靜的容顏上掠過一絲無奈。 她提著的心慢慢沉落,一時間竟怯于追問下去。 “元姑娘,二公子已遣人日夜兼程往金陵去找尋你家人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你耐心些等罷?!睙o話歸無話,有話直一口氣倒完,半點懸念也不留——這便是巧林的個性。 元月突覺雙耳發(fā)悶,腦袋發(fā)漲,她禁不住按住頭左右晃了晃?;蝿娱g,似有一汪水流過。水聲中夾雜著巧林說過的話。 猛的,腦內喧囂盡散,有一個聲音悠悠回蕩:你敢走,那我只好把你抓回來,日日夜夜鎖在身旁。如此,你便插翅難逃了。 她慘笑一聲,捂耳的手倏然垂落:“是杜闕,是他把他們抓走了?!?/br> 他那么了解她,怎會不知用家人來威脅她是最有效的辦法…… 在他手下,她插翅難飛。 “不一定?!鼻闪诌f給她一方手帕,然后用手指點點自己的眼角,“就算杜闕的人先到一步,那他們也得有時間回京,事態(tài)尚有轉圜的余地。別一味嚇唬自己。” 巧林總是有一種能讓人在合適的時候冷靜下來的魔力。 元月捏住手帕輕輕在臉上一帶,連點三下頭:“對……公孫冀既有死里逃生的本領,那從杜闕手里救出綴錦他們也是有一定勝算的?!?/br>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朝前兩步攏住巧林隨意搭在大腿上的手:“公孫冀在哪?我要見他!” 巧林猶豫一瞬,終壓下甩開她的沖動。 “家主、大公子一早喊他議事去了,恐怕等天黑才能趕回?!?/br> 只言片語間,元月大概猜到了一些事。 這個節(jié)骨眼上,公孫勝父子之間會有什么要事相商呢,無非是應對來勢洶洶的杜闕罷了。 她不覺看了眼外面繁華的街景,由衷感慨:也不知這樣寧靜的日子能持續(xù)多久。 公孫冀不在,元月只有等的份兒。 近午時來到公孫冀在城中的宅子里,胡亂吃了幾筷子的飯菜后,不顧下人們苦求抱腿坐在大門外的臺階上邊癡望過往行人,邊盼公孫冀歸來。 艱難熬到下午,巧林引著一行人遠遠過來,她欲站,怎奈兩腿酸疼不已,只好釘在原處以目光迎接來人。 “元姑娘,婚服送來了,我扶你回去試試合不合身?!?/br> 腿腳不穩(wěn)當,完全無法違拗巧林,再抬頭看時,大紅嫁衣已在身上穿著了。 “二公子眼光真毒辣,比姑娘自己的衣裳都合身。” “是啊是啊,能看得出來二公子對姑娘很是上心。哪像有些人跟自己夫人過了大半輩子了還不曉得夫人的鞋碼呢?!?/br> …… 恭維之語零零落落傳來,元月滿心浮躁,隨便說兩句話將人打發(fā)了走,嫁衣自也不留戀,利落脫下來放回原位。 巧林抿唇不語,一個閃身沒了影兒。 冰輪高升,夜幕降臨。 元月依舊沒等來公孫冀。 在屋里坐不住,倒不如兀自到大門口坐著等,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出了宅子。 稀奇的是,一道上竟無人攔阻。 外面亦冷冷清清的,一個行人不見,唯見門檐下兩只燈籠隨風搖動著。 心下十萬火急,種種古怪悉數被拋在了腦后。 于門廊下徘徊良久,她漸漸呆不住了,撐著地慢悠悠起身。 忽而,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元月當即循聲相迎。 一望無際的長街上,一人一馬破風馳來。 風聲裹挾著萬千動靜直抵耳畔。 叮?!?/br> 當當—— 元月頓感毛骨悚然。 這響動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夜杜闕踏月而來,伴隨著腳步聲逼來的是玉佩打到腰帶時的脆響……叮叮當當。 風兒停,馬兒止。 馬背上端坐著一人,玄袍玉帶,而那驚醒了她美夢的美玉,正以微末的幅度搖曳著。 美玉的主人睥睨著腳下之人,即便深處暗夜,他帶笑的眉眼卻依然奪目。 “岳父岳母尚在東宮安坐,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么?” “我的,太子妃?!?/br> -------------------- 第58章 抉擇(二) =========================== 太子妃——旁人的榮耀,元月的噩夢。 她就知道,老天不會眷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