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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56節(jié)

    是他,親手將這場“夢”撕碎的。

    “如此來看,我狼心狗肺,你無情無義,”杜闕笑意盎然,“你我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br>
    語盡,匕首破膛而出,旋即跌落在地。

    元月的目光追隨那匕首而去,全然不知面前漸漸變了顏色的杜闕。

    她萬萬沒料到,這一時的大意竟將自己推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連死都成了奢望。

    當(dāng)天光大亮,以素云為首的一眾宮女捧著盛滿公孫冀坐騎——寒梅的四肢、頭顱的托盤到元月眼前,笑吟吟道“太子殿下問您,悔不悔”時,她才知,原來昨晚鑄成了彌天大錯。

    她捂著胸口狼狽嘔吐,杜闕逆光而來笑得張揚(yáng)。

    “阿月,你打算給我怎樣的回答呢?”他臨高睥睨著那副驚容。

    吐到什么都吐不上來后,元月滿身的傲骨終于迎來了碎裂不堪的結(jié)局。

    “我,知悔了,知悔了……”她伏在床邊,掩面而泣。

    杜闕挑眉輕笑,半蹲下來拿開她捂臉的手,揉在掌心:“當(dāng)真知悔了?”

    “千真萬確……”

    杜闕仍不滿意,捏起她的下巴來,直直看著她問:“還念著公孫冀么?”

    “……不念了,再也不念了?!?/br>
    他又問:“那該念著誰?”

    “你……”

    “我是誰?說出我的名字來。”

    “……杜闕。”

    他笑著搖頭:“小時候我告訴過你的。”

    “三……三省。”

    他摸摸她的頭,繼續(xù)誘導(dǎo):“再說一遍。”

    “三省?!?/br>
    “阿月真乖?!彼佳坶g的陰郁一掃而空,轉(zhuǎn)而屏退在旁垂首侍立的宮女們,繼而掐住元月的兩脅將她提起來,牽著她緩步走向妝臺,笑問:“我為你描眉,好不好?”

    鏡中人兩眼無光,只道:“好?!?/br>
    形容舉止,宛如一具行尸走rou。

    然而杜闕對此卻很是滿足,心如死灰總好過時時惦著旁人。

    元月這邊萬念俱滅,任憑他如何擺布,到頭來只一個“好”字收場。

    他想要她變成籠中雀,那她便遂了他的意,惟愿爹娘他們平安順?biāo)臁?/br>
    畫完眉毛后,杜闕替她選好衣裝,又親力親為給她換上。

    綴錦聞聲趕來,幾次提出由自己伺候即可,皆被他冷言打斷。

    元月始終不發(fā)一語,置綴錦迫切的形容于不顧,若杜闕有問,便淡淡回答。

    杜闕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昨兒定了去公孫家陵園,今兒務(wù)必前往觀光一番,哪怕身負(fù)大小、新舊傷口。

    公孫家陵園坐落于城北三十余里外的北嶺上,元家的陵園也建在那上面,只不過前者在東,后者在西,中間足足隔了數(shù)里之遙。

    抵達(dá)目的地正值午時,本應(yīng)萬籟俱寂的時辰,陵園內(nèi)卻熱火朝天:平山的、填坑的、運(yùn)石的……絡(luò)繹不絕。

    陵園不再,徒剩一片平川曠野。

    “我打算在此建一個馬球場,閑下來了來這兒打馬球取樂?!倍抨I面向狂野,如沐春風(fēng)道。

    監(jiān)管馬球場建造工程的工部徐侍郎聞見動靜,忙斂衽來迎:“臣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br>
    杜闕擺手叫他平身,隨口一問:“還需多久能完工?”

    徐侍郎想了想,道:“約摸還得三個月?!?/br>
    杜闕點(diǎn)一點(diǎn)頭:“徐大人去忙吧,孤與太子妃隨便看看就走?!?/br>
    這位新太子的“光榮事跡”,徐侍郎有所耳聞,聽到不用在此提心吊膽候著,一百個愿意,當(dāng)即行了個禮走開忙活去了。

    “此處空蕩蕩的,沒什么好看的,回去吧?!痹虏蝗淘倏催@副凄慘光景,稍加踟躕,扯扯他的衣袖,溫聲道。

    “你求求我,我便如你所愿?!倍抨I心內(nèi)一動,含笑緩緩道。

    杜闕深知,她是在逃避,逃避關(guān)于公孫冀的一切;他亦知,自己此刻在為此而眼紅、嫉妒??晒珜O家的祖墳都不復(fù)存在了,他還能做些什么來平復(fù)怨念呢?

    無非是拿挑起事端的元月來開刀罷了。

    好讓她認(rèn)識清楚,她這一生的目光,只能落在他杜闕身上,膽敢打旁人的主意,今時今日的公孫家,便是下場。

    他的用意,元月一分不差地接收到了。

    他為太子,日后為天子,凌駕于萬人之上,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與之作對,吃虧的永遠(yuǎn)是自己。

    是時候看透、想通了。

    “求殿下應(yīng)允了我吧?!痹滦χ鴳┣蟆?/br>
    杜闕不甚滿意,直視她的雙眼,意味深長道:“阿月,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tài)度?!?/br>
    綴錦在旁忍不住,挺身上前擋住元月,質(zhì)問杜闕:“太子殿下,您這么做未免太過欺負(fù)人了!太子妃只是想回去,難道是什么不可饒恕的罪過嗎?您何苦再三欺辱太子妃!”

    “住嘴!”元月一把推開綴錦,橫眉冷斥,“我怎么樣用不著你來多管,你自己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嗎?!”

    傻丫頭,何必冒險來為她說話……

    如今杜闕連她這個主子的死活也不管不顧了,又怎會顧忌她身邊一個丫鬟的性命……于他而言,弄死綴錦與捏死一只蚍蜉一樣簡單。

    綴錦十分懂得她的良苦用心,更心疼她了,一面慟哭一面沖將上來拿頭去撞杜闕,一副跟他拼命的架勢,直嚇得元月魂不附體,險些沒站穩(wěn)跌倒。

    “綴錦!你給我住手!”場面亂作一團(tuán),元月只得邊拉扯綴錦邊往一旁推搡杜闕,“你再這樣胡鬧,你我的情分到此為止了!”

    一句話喝得綴錦不知所措起來,人也顧不得撲了,回頭跪倒在她腳下叩頭哀求:“奴婢一時沖昏了頭,求您開恩,別攆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心下酸楚不已,欲扶人起來好生安慰安慰,卻瞥見杜闕沉臉站在旁邊,嘴邊噙著冷笑,于是逼著自己硬下心,果斷道:“回去以后到院子里跪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br>
    綴錦千恩萬謝,連磕幾個頭,兀自跪著不敢動作。

    “殿下,她不知好歹,請你高抬貴手,饒她一回吧,她以后再也不敢犯了。”沒法子,元月近前兩步,仰視著面前人,卑微請求。

    他卻是說:“我說了,求人不是這么求的?!?/br>
    元月暗自咬緊牙關(guān),轉(zhuǎn)臉看看縮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綴錦,暗嘆一聲,踮起腳尖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將唇瓣印在他的唇角微微一碰,問:“殿下,可以了嗎?”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靜靜盯了會兒,才頷首笑道:“你求我,我無有不應(yīng)?!?/br>
    說罷,同她十指相扣著,逆著陵園的方向,漸漸遠(yuǎ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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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折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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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傍晚時分,一行隨從車馬方駛?cè)氤情T,欲向東宮去之際,杜闕敲敲車窗沖外面道:“把馬牽來,孤同太子妃隨處轉(zhuǎn)轉(zhuǎn),你們先回。”

    曹平在外應(yīng)是。

    元月也不敢多問,一切按他的意思去辦。

    結(jié)果就是,杜闕鉗著她在馬上繞街飛馳,曹平領(lǐng)其他人有序回宮。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兩人一馬于長樂街劉記餛飩鋪前站定。

    店家聞聲來迎,望見來人著實(shí)嚇得不輕,忙扭過脖子扯嗓子喊婆娘來迎迓。

    “不必麻煩?!?/br>
    杜闕不甚上心,牽了元月的手自顧自進(jìn)店,不承望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上店家媳婦,店家媳婦慌得六神無主,撲通一下倒地請罪,然他仍淡淡擺擺手便作罷了。

    元月冷眼旁觀著,心想:這是白天自己低三下四服了軟,他心情不錯,故沒有追究店家的沖撞之過。

    分別歸坐,交代過店家吃什么后,對面?zhèn)鱽硪粏枺骸澳阍谏业臍???/br>
    她忙否認(rèn):“沒有,沒生氣。”

    “撒謊。”簡短而精準(zhǔn)的兩個字。

    饒心事如此,卻沒膽量坦然承認(rèn),她害怕,怕自己再倔下去,家人會變成寒梅那樣。

    “你誤會了。我是趕了一日的路,身體有些不舒服而已?!痹绿Ц咭暰€,看著他蒼白一笑。

    杜闕眉峰一挑:“不舒服?”

    明顯不信這番說辭。

    唇啟到一半,店家呈著兩碗餛飩、兩碗清茶過來,她微微松口氣,借機(jī)轉(zhuǎn)移話題:“趁熱吃,涼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店家原想搭腔幾句,瞥見杜闕黑得可怕的面容后,立時沒了想法,飛快擺放完畢,一陣風(fēng)似的躲回后廚拉著媳婦低聲咕唧:“哎呦我的個天,也不知這祖宗幾時走……”

    他媳婦拿眼透過門縫兒脧了會兒,納罕:“我怎么瞧著太子殿下好像跟太子妃有仇似的?”

    店家趕緊扯媳婦回里邊來,話不覺重了幾分:“快閉嘴!萬一不留神叫太子聽見,咱倆的小命可就沒了!”

    他媳婦急捂嘴,點(diǎn)一點(diǎn)頭不再做聲。

    店家夫妻在里間竊竊私語,而元月與杜闕則在外邊相對無言。

    她埋頭往嘴里遞飯,坐姿十分板正,心情也十分煎熬。

    她能感覺到他灼灼的視線,但她不懂得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錯也認(rèn)了,求也求了,骨氣也沒了……他還想怎么樣?

    眼看碗底越來越空,元月的戲總算演不下去了,直起脖子來問:“你究竟如何才能放過我?”

    杜闕面上陰霾驟消,淺淺一笑:“終于肯承認(rèn)生氣了?”

    “承不承認(rèn),很重要嗎?”她努力壓下摔筷子走人的念頭,冷聲反問。

    他深以為然:“重要。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于我而言,很重要?!?/br>
    是了是了,他畢生所愿便是掌控她的身心,這個問題問得確實(shí)太過幼稚,也太過可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