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終于放心了：“那您問吧?！?/br>
    “你最后一次見到二狗，是在什么時候？”

    “是六天前的晚上。”

    六天前的晚上？

    賀清宵回憶了一下，國子監(jiān)門口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正是五日前的清晨。

    也就是說，谷子很可能是最后一個見到死者的人。

    賀清宵心中十分重視，面上絲毫不露，免得給谷子壓力：“當(dāng)時是什么情況？”

    “我——”谷子用力咬著唇，突然哽咽了，“我看到了兇手！”

    第115章 目擊

    谷子這個回答令賀清宵眼神變了變，語氣依然溫和：“慢慢說?！?/br>
    賀清宵的平和安撫了小乞兒劇烈起伏的情緒。

    “二狗哥這里不是很靈光，晚上也睡在墻根。”谷子指了指腦袋，“那晚爺爺突然渾身抖，我嚇壞了，跑去找二狗哥幫忙。沒想到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人走到墻根，停在了二狗哥那里”

    回憶令小乞兒面露恐懼：“我很好奇，悄悄躲了起來，看到那個人不知用什么捂住了二狗哥的口鼻，過了一會兒就把二狗哥拖走了我，我實在是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被內(nèi)疚與恐懼煎熬的小乞兒哭起來。

    那一晚后，他想過許多次，如果當(dāng)時他大著膽子喊一聲，二狗哥說不定就及時醒來，不會被拖走了。

    可是當(dāng)時他不敢，他怕沒把二狗哥喊醒，自己和爺爺反而有危險。

    小乞兒不敢抬頭，怕看到對方鄙夷的神情。

    他不只當(dāng)時沒敢喊，過后也不敢對人說，更不敢報官。

    一只大手落在肩頭，輕輕拍了拍：“谷子，你看到兇手的樣子了？能大概說說嗎？”

    谷子一下子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不用回憶就說出來：“那人個子很高，穿著一身長衫，看起來不年輕了，不過因為光線不太好，臉瞧得不是特別清楚”

    這幾日他控制不住反復(fù)回憶，那人的樣子不但沒澹忘，反而越來越清晰。

    “如果你再見到那個人，能認(rèn)出來嗎？”

    “能！”谷子脫口而出。

    盡管那張臉因為光線有些模湖，可他能肯定，只要再見到那張臉就能認(rèn)出來。

    賀清宵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二狗當(dāng)時穿著什么衣裳？”

    “二狗哥？”被問到每日都會見到的人，谷子反而努力想了想才回答，“就和平時一樣，因為太臟太破都看不出是什么顏色樣式了。”

    賀清宵帶谷子回到了橋洞處。

    跑去買糕點(diǎn)的乞兒回來了，正狼吞虎咽吃著，見二人過來嘴巴鼓鼓險些噎著。

    谷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賀清宵吩咐手下好好安置谷子祖孫，獨(dú)自去了青松書局。

    與書廳連接的待客室里，賀清宵發(fā)現(xiàn)除了茶具，還多了兩盒堅果蜜餞。

    “賀大人，桉子是不是有進(jìn)展了？”辛柚把裝堅果的食盒往賀清宵的方向推了推。

    賀清宵在要給寇姑娘面子吃幾顆松子和說正事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說正事。

    “找到了一個目擊證人。”

    辛柚眼神一亮：“證人怎么說？”

    這兩日，對面書局掌柜被抓走蹲大牢的風(fēng)聲漸漸傳開了。辛柚對雅心書局散布流言的行徑并不驚訝，商場如戰(zhàn)場，有的人堂堂正正大開大合，也有的人手段骯臟不擇手段。

    但對真正的兇手，她沒有聽風(fēng)就是雨，認(rèn)定就是對面書局的人。

    賀清宵轉(zhuǎn)述了谷子的話，啜了一口茶：“證人說二狗當(dāng)時穿的就是平時的衣裳，而二狗的尸體在國子監(jiān)門外被發(fā)現(xiàn)時，之所以被認(rèn)定是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是因為他身上穿著一件學(xué)生常穿的長衫。也就是說，那晚的兇手帶走昏睡的二狗，特意替他洗了澡，換了衣裳?！?/br>
    “兇手這么做的目的——”辛柚捏起一顆松子把玩，大腦飛快轉(zhuǎn)動，“就是要人以為是書生被惡鬼挖了心，把青松書局卷入其中嗎？”

    “這種可能比較大。所以寇姑娘仔細(xì)想一想，青松書局得罪過什么人？”

    “近來青松書局生意紅火，眼紅的定然不少，要說受影響最大的，無疑就是對面的雅心書局了?！?/br>
    “目擊者看到的兇手個子比較高，與雅心書局的掌柜不符?？芄媚锶粝氩怀鎏貏e的人，我這邊就先把雅心書局的人召集在一起，讓目擊者挨個辨認(rèn)?！?/br>
    賀清宵正說著，門外傳來劉舟的聲音：“東家，雅心書局的東家要見您?！?/br>
    辛柚意外揚(yáng)了揚(yáng)眉，對賀清宵道：“賀大人稍坐，我出去看看?！?/br>
    書廳里，一名長相俊秀的青年正望著待客室門口的方向，一旁胡掌柜默默翻著白眼。

    見辛柚走出來，青年一笑：“寇姑娘，鄙人姓吳，是雅心書局的東家，今日是來給寇姑娘賠禮的。”

    辛柚定定看著青年，實則心神全被出現(xiàn)在眼前的恐怖畫面攫取了。

    一處院子里的水井旁，青年躺在地上，一名男子把刀重重刺入他心口，瘋狂攪動著。

    鮮血噴濺出來，濺到男子臉上，男子念念有詞，雙眼猩紅。

    從小到大，辛柚看到過無數(shù)畫面，絕大多數(shù)出現(xiàn)在畫面中的人只是遇到小小倒霉事，或是摔了一跤，或是碰了一下，能和眼前血腥恐怖畫面相比的不多。

    胡掌柜見辛柚出神，趕緊提醒一聲：“東家——”

    這小子比賀大人丑多了，東家給他這么多眼神干什么！

    辛柚定了定神，出現(xiàn)在眼前的不再是如咸魚一般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人，而是面上掛著客氣微笑，眼里藏著幾分自得的青年。

    “吳東家?！?/br>
    青年拱手：“鄙人剛剛得知，我們書局的掌柜竟然做出這種事來，實在是太慚愧了，還望寇姑娘能原諒?！?/br>
    他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這是鄙人的賠禮，請寇姑娘收下。”

    辛柚伸手接過來，塞進(jìn)胡掌柜手里，對青年笑笑：“收下了，原諒了?！?/br>
    青年本來還做好了對方嚴(yán)詞拒絕甚至怒斥他的準(zhǔn)備，一下子被辛柚的舉動弄得不知如何反應(yīng)，下意識去看胡掌柜。

    老掌柜更懵。

    就原諒了？

    “我還在招待朋友，不好讓朋友久等。吳東家要是還有什么事，就與我們掌柜的說吧?！?/br>
    “沒事了，寇姑娘不計較就好?！鼻嗄昊谢泻龊鲎吡?。

    “東家，您——”胡掌柜舉起小匣子。

    “掌柜的先收著，我還有事與賀大人談?！毙凌诸櫜坏门c胡掌柜多說，立刻走進(jìn)了待客室。

    賀清宵摸松子的動作一頓。

    辛柚快步走過去，在對面坐下來。

    “賀大人，剛剛見到雅心書局的東家，我突然想到一個人！”

    第116章 抓獲

    辛柚滿腦子都是雅心書局東家被謀殺的駭人畫面，面上卻不露異樣：“要說對青松書局不滿的還有一人，便是那位平安先生?！?/br>
    “平安先生？”賀清宵不怎么看話本故事，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平安先生沒怎么留意。

    “估計是平安先生的新書銷量很差，讓雅心書局虧了不少錢，前不久平安先生被辭退了。那日他來到我們書局，點(diǎn)名要見松齡先生，被胡掌柜拒絕后含怒離去?！?/br>
    辛柚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知道了結(jié)果，再為這個結(jié)果找一個理由就太容易了：“平安先生本來受無數(shù)人追捧，落得這個結(jié)局，想必對青松書局心存怨氣”

    何止是心存怨氣，看畫面中他瘋狂殺人的樣子，已經(jīng)扭曲了。

    “多謝寇姑娘提醒，我先安排人去調(diào)查一下平安先生?！?/br>
    賀清宵離開青松書局，立刻吩咐手下去查平安先生蹤跡。

    胡掌柜走到辛柚身邊：“東家，雅心書局的東家送了六百兩銀票?！?/br>
    辛柚知道，有了目標(biāo)后賀清宵查明真相只是時間問題，因而心情不錯，笑盈盈道：“數(shù)目還不小，掌柜收好歸在賬上吧?！?/br>
    胡掌柜卻有點(diǎn)慌。

    數(shù)目是不小，可東家您不能因為這樣就對那王八羔子另眼相待??！

    老掌柜當(dāng)即決定揭開那人的真面目。

    “六百兩銀子是不少，可比起咱們書局的損失就不值一提了?！?/br>
    “掌柜的看開點(diǎn)，過了這個坎兒，咱們書局以后定會賺更多。”

    “有東家在，小人不擔(dān)心?！?/br>
    所以東家萬萬不能早早嫁人生孩子去！

    “東家，您可知吳東家是什么情況？”

    辛柚在柜臺邊坐下來：“掌柜的說說。”

    “他的父親以前是開米鋪的，做生意不太厚道，人們就都跑來咱們書局老東家開的店子買米面。他們家那些店就垮了，他父親也病死了。那時沉東家還小，過了幾年苦日子，后來不知怎么就成了一位官老爺?shù)纳祥T女婿，在咱們書局對面開了雅心書局”

    胡掌柜簡單說了沉、吳兩家的結(jié)怨和吳東家的崛起，終于說到重點(diǎn)：“那小子靠當(dāng)上門女婿過上好日子，卻不老實，偷偷養(yǎng)外室呢?！?/br>
    辛柚一直含笑聽著，聽到這里冷了臉。

    “東家您坐，小人先把銀票收好?！焙乒駨氐追畔滦膩?，笑瞇瞇做事去了。

    錦麟衛(wèi)找人是拿手戲，很快就打探到平安先生的下落。

    曾經(jīng)風(fēng)光無限各大書局爭搶的寫書先生，居然淪落到在大街上給人寫家書。

    那條街在東城，離二狗乞討的地方不算遠(yuǎn)。

    賀清宵把谷子帶過去，悄悄辨認(rèn)。

    “就是他！”谷子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十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