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長公主見她堅(jiān)持，命下人備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后面又跟著一輛裝滿各色物品的車子，與少卿府的馬車一起前往少卿府。

    小蓮與方嬤嬤陪著辛柚坐進(jìn)車中，二人都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辛柚笑問為何，方嬤嬤如實(shí)道：“長公主雖好，可住在這種高門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小蓮也是一樣想法：“姑娘，咱們要在少卿府住多久？”

    在小丫鬟心中，她和姑娘真正的家是青松書局，如親人一般的是胡掌柜、劉舟他們，而不是少卿府那些人。

    辛柚沉默一陣，輕聲道：“暫時(shí)不回書局了?！?/br>
    小蓮與方嬤嬤皆詫異看著她。

    “先在少卿府養(yǎng)好身體再說。小蓮留下陪我，奶娘多顧著點(diǎn)那些鋪?zhàn)?。?/br>
    “姑娘是要好好養(yǎng)著。您放心，那些鋪?zhàn)訚u漸都換上了咱們自己的人，老奴每日都會(huì)choucha兩三個(gè)店，他們不敢亂來的”方嬤嬤說起這段時(shí)間打理那些店鋪的成果。

    小蓮沒再說什么，卻在心里存了疑惑。

    姑娘兩手空空時(shí)都寧愿從少卿府脫離，如今有人有錢有鋪，為何要回去？

    有方嬤嬤在，辛柚閉目養(yǎng)神，沒再多說。

    她回去自然是有原因的。

    既然有了決定要讓松齡先生出現(xiàn)在那個(gè)人面前，寇姑娘就沒了一直在青松書局的可能，少卿府便是最好的遮掩。

    曾經(jīng)她要走，如今她要回，所求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讓害死娘親的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為娘親報(bào)仇。

    馬車停下來，少卿府到了。

    朱氏帶來的壯實(shí)婆子走到馬車旁，背著辛柚去了如意堂。

    老夫人等在如意堂門口，一見辛柚就急聲問：“身上還疼不疼？”

    辛柚趴在婆子背上，看向紅了眼圈的老夫人。

    老夫人是真對外孫女有幾分感情還是做給旁人看，對她來說都不重要，反正演戲她擅長。

    辛柚也紅了眼：“身上還疼得厲害，青青不孝，讓外祖母擔(dān)心了。”

    老夫人滯了滯，一時(shí)有些不適應(yīng)哭哭啼啼的外孫女。

    明明外孫女以前很愛垂淚的。

    一旁段云靈也紅著眼：“青表姐，聽說他們對你用刑了?！?/br>
    祖母和父親一發(fā)話，她連出門都不能夠。每當(dāng)這種時(shí)候，就越發(fā)深刻體會(huì)到表姐的厲害。

    “沒事，我不是出來了嗎?！毙凌譀_段云靈一笑，而后露出痛苦的神色，“就是傷要慢慢養(yǎng)，要給外祖母添麻煩了?！?/br>
    “這是什么話，在家里住著怎么叫添麻煩?！?/br>
    “外祖母，我這次能平安出來，除了北樓坊的街坊，聽說一些大人也為我說過話，不知家里有沒有謝過？”

    提到這個(gè)話題，老夫人神情有些微妙：“你大舅登門道過謝了。”

    只是聽兒子說，戶部那位侍郎態(tài)度還不錯(cuò)，卻沒能見到國子監(jiān)祭酒的面。

    這也說明這幾位大人為青青說話與少卿府毫無關(guān)系，純粹沖著青青本人。

    “那我就安心了。”

    等養(yǎng)好了傷，辛柚是打算親自向孟祭酒等人道謝的，但不是現(xiàn)在。

    又聊了幾句，見辛柚露出乏態(tài)，老夫人便讓婆子送她回晚晴居歇著。

    辛柚回到晚晴居，讓方嬤嬤先回青松書局，也好讓胡掌柜他們放心。

    等到晚上，小蓮替辛柚涂了藥，這才問出來：“姑娘，您真打算在少卿府常住嗎？”

    “我不會(huì)在少卿府常住，是寇姑娘回來住?！?/br>
    小蓮目露不解。

    辛柚垂眸，視線落在手臂的鞭痕上。

    幾日過去，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可長鞭落在身上時(shí)那鉆心的疼痛卻永遠(yuǎn)難忘。

    “青松書局不只有寇姑娘，還有松齡先生”辛柚喃喃低語，給出解釋。

    小蓮一臉呆滯：“姑，姑娘，您要以松齡先生的身份出現(xiàn)在人前？”

    錦麟衛(wèi)不是一直在找松齡先生嗎，那姑娘豈不是要女扮男裝面對許多高官，甚至皇上？

    光想象辛柚女扮男裝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的情景，小蓮就緊張死了。

    將近一年的相處，二人間已建立起足夠的信任，辛柚決定透露一些內(nèi)情。

    “小蓮，外頭關(guān)于松齡先生的傳聞你聽說了吧？說松齡先生是失蹤多年的皇后的人?！?/br>
    小蓮遲疑著點(diǎn)頭。

    她自然聽說了，而她還知道一個(gè)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姑娘就是松齡先生。

    她也想過，傳聞要是真的，姑娘的來歷就與失蹤的皇后娘娘有關(guān)了。只不過姑娘不說，她便不問。

    “傳聞是真的?！?/br>
    從辛柚口中聽到肯定的答案，小蓮神色一震，下意識問：“那您與皇后娘娘——”

    “你只知道我來京城是為了皇后娘娘就是了。等我再養(yǎng)兩日，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小蓮不再追問，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突然坐直了身體。

    姑娘是皇后的人，又與昭陽長公主長得像——

    姑娘姑娘莫非是公主！

    第242章 名字

    如今京城知道寇姑娘與昭陽長公主長得像的人有不少，但不會(huì)有人把她與辛皇后聯(lián)系上。

    原因也很簡單，寇姑娘有父有母有來歷，是在少卿府段家住了好幾年的表姑娘。

    而賀清宵與小蓮在知道辛柚并非寇青青的前提下，聽她承認(rèn)與辛皇后有關(guān)，再聯(lián)想到她與昭陽長公主長得像，猜出真相就不難了。

    小蓮坐在外間的床榻上，望著通往里室的門，心跳如鼓。

    姑娘是大夏的公主嗎？

    里邊突然傳來少女輕柔的聲音：“小蓮？”

    小蓮忙下了床榻，趿著鞋子走進(jìn)去：“姑娘，您醒了，要喝水嗎？”

    夜色深深，里室沒有留燈，但有皎皎月光從窗子傾瀉進(jìn)來，能讓人瞧見彼此朦朧的表情。

    “不喝水。”辛柚看著神色緊繃的小蓮，露出淺淡的笑，“既然睡不著，那就聊聊天吧?！?/br>
    里室與外間的門只掛了一道簾，小蓮烙餅一樣翻來翻去，她如何聽不見。

    實(shí)際上，當(dāng)她選擇對小蓮說出來歷，就有了被對方猜出身份的心理準(zhǔn)備了。

    “哦，哦，是。”小蓮語無倫次應(yīng)著，忙亂點(diǎn)燃了燈。

    屋里瞬間被溫柔的燭光填滿。

    “小蓮，你好像有點(diǎn)緊張?！笨闯鲂∩彽漠悩樱凌诌x擇了直說。

    “婢子——”小蓮張張嘴，對上那雙映著燭光月色的眸子，因猜到對方身份而生出的局促感散了一些。

    小蓮鼓起勇氣，小聲問出口：“姑娘，您，您是不是是不是公主！”

    辛柚沉默許久，平靜道：“我娘是失蹤的皇后娘娘?！?/br>
    小蓮掩口驚呼：“那您就是金枝玉葉啊！”

    辛柚微微搖頭：“我不是?！?/br>
    娘親選擇離宮出走就拋棄了皇后這個(gè)身份，而公主是父系帶來的身份。

    她不要這個(gè)爹，又怎么會(huì)是公主呢？

    “不是？”小蓮眨眨眼，迷惑了。

    姑娘的母親是皇后娘娘，卻說不是公主，等等，她有點(diǎn)亂——

    辛柚知道自己的說辭容易讓人誤會(huì)，解釋道：“皇上并不知我的存在，怎么能自認(rèn)公主?！?/br>
    她雖信任小蓮，卻深知皇權(quán)深入人心。她受母親的影響不以為然，其他人卻不是這樣。比如小蓮，當(dāng)猜出她的身世，明明朝夕相處患難與共這么久，卻還是會(huì)生出拘束來。

    對小蓮直言她不認(rèn)那個(gè)人，她不想賭人心。

    小蓮松口氣：“婢子明白了?！?/br>
    “小蓮，你還和以往一樣就是，不然我要后悔對你說這些了。”

    “嗯?！毙∩徲昧c(diǎn)頭，猶豫了一會(huì)兒試探著問，“姑娘，婢子能知道您的閨名嗎？”

    辛柚失笑：“名字這么重要嗎？”

    “當(dāng)然重要。婢子在太太沒買回來之前是家中的老二，上面有個(gè)jiejie叫大丫，我是二丫，就把我和三妹賣給了人牙子，太太從幾個(gè)小女孩中挑中了我給青青姑娘作伴”

    小蓮?fù)耆萑肓嘶貞浝铮骸扒嗲喙媚锬菚r(shí)正在學(xué)一首詩，對我說二丫不是名字，以后你叫小蓮吧，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從此她就不是大丫，二丫，三丫，四丫，是“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的小蓮了。

    她有了屬于自己的名字，有了明確的身份，也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

    名字多重要??！

    辛柚看著流淚而不自知的小蓮，輕輕握住她的手：“我單名一個(gè)柚字，都叫我阿柚?！?/br>
    娘親喊她：阿柚啊，我的小阿柚。

    姨姨們喊她：阿柚姑娘，阿柚姑娘。

    小蓮說得對，名字確實(shí)很重要。

    她是阿柚時(shí)，開心快活，恨不得熱愛萬物。當(dāng)她成了寇姑娘，清楚這個(gè)名字是別人的，身份是別人的，就隨時(shí)都能放棄，甚至放棄自己這條命。

    “姑娘的名字真好聽。”小蓮誠心誠意夸贊，“您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