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宵見到閆超，立刻問：“寇姑娘情況如何？”

    閆超面露慚色：“蕭冷石對寇姑娘動用鞭刑，卑職沒有攔住，寇姑娘受了兩鞭”

    賀清宵緊緊抿著唇。

    身為北鎮(zhèn)撫司主官，他如何不清楚鞭刑之痛。

    “寇姑娘如何脫身的？”

    聽賀清宵問起這個問題，閆超一臉佩服：“孟祭酒與昭陽長公主先后進宮為寇姑娘說話，今上下了不得對寇姑娘動刑的口諭。而寇姑娘被錦麟衛(wèi)抓走的消息傳開后，北樓坊的街坊聚在咱們衙門外，請命放人”

    閆超從青松書局借著發(fā)售《西游》第三冊 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傳開寇姑娘被抓的消息，一直說到走出北鎮(zhèn)撫司的寇姑娘昏倒在眾人面前。

    “昭陽長公主發(fā)現(xiàn)寇姑娘受了刑，進宮面圣。今上震怒，罷了蕭冷石的官職”

    賀清宵默默聽著，從沒有一刻如此時，很想見一個人。

    “卑職真是佩服寇姑娘，好些武將進了北鎮(zhèn)撫司都會嚇破膽，寇姑娘卻能臨危不亂，設法自救，還讓針對她的人自食惡果”

    寇姑娘能很快走出錦麟衛(wèi)，上離不開昭陽長公主等人助力，下離不開北樓坊街坊知恩圖報?？蛇@一切的前提是她被錦麟衛(wèi)抓走的消息及時傳開，不然悄無聲息關在錦麟衛(wèi)，鐵打的人也挨不住那些酷刑。

    “那個姓蕭的還總想與大人掰手腕，沒想到最終折在了寇姑娘手里”閆超夸著寇姑娘，格外真情實感。

    他一開始還著急大人遠水救不了近火，結(jié)果寇姑娘不但沒用大人救，還把大人的對手給解決了。

    嗯，還比大人有錢

    閆超在心里默默為自家大人嘆了口氣。

    賀清宵看著眉飛色舞夸寇姑娘的手下，突然覺得這家伙話有點多。

    明明閆超是個沉穩(wěn)話少的。

    “知道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br>
    “卑職不辛苦?？芄媚铩?/br>
    賀清宵淡淡打斷手下：“我先回一趟侯府?！?/br>
    眼見賀清宵頭也不回走了，閆超撓撓頭。

    他還沒說完呢。

    賀清宵回到長樂侯府，桂姨早就等著了。

    “侯爺可算回來了?！惫鹨逃蟻恚环蛄?，“黑了，也瘦了?！?/br>
    “桂姨，家里沒什么事吧？”

    “家里一切都好，就是寇姑娘出事時把奴婢急壞了，可惜什么忙都幫不上”

    桂姨要比閆超細心多了，一眼就瞧出賀清宵的平靜是裝出來的。

    這孩子她從小看到大，慣會掩飾真心。

    “侯爺放心吧，奴婢給寇姑娘送了紅棗糕，聽劉舟說寇姑娘恢復得還不錯?！?/br>
    賀清宵不覺放松了神色：“桂姨費心了?！?/br>
    “這費什么心，奴婢和寇姑娘投緣，天天給她做糕點吃都樂意。”桂姨意味深長道。

    賀清宵的出身與經(jīng)歷，注定他不是粗神經(jīng)的人，一聽便明白了桂姨的意思。

    風塵滿面的青年沉默一瞬，道：“我去洗漱一下，一會兒還要回衙門?！?/br>
    第246章 論罪

    賀清宵一行人進城并沒刻意掩飾行蹤，很快前往定北調(diào)查的欽差回京的消息就被有心人知曉了。

    辛柚也是有心人之一。

    她在等一個結(jié)果。

    當把娘親之死在世人面前攤開，讓那人再沒了回避的理由，他會如何做呢？

    這并不是說她對那人有多么高的期待，而是當結(jié)果不如意時，她會繼續(xù)努力，謀一個想要的結(jié)果。

    辛柚攤開手心，手中是一個小小紙團，這是賀大人通過手下給她傳的訊息，紙條上內(nèi)容很少，只有“順利”二字。

    這簡單兩個字，她卻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

    定北之行順利，她想要固昌伯府傾覆的結(jié)果會順利嗎？

    這個結(jié)果，無論是辛柚還是那些有心人，都沒有等太久。

    四位欽差，賀清宵不必多說，同行的何御史是個格外認真負責的，戶部陳郎中一心想立功為仕途鋪路，剩下一個監(jiān)察太監(jiān)想偷偷懶于大局無甚影響。因而此次定北之行帶回的人證物證十分周全，哪怕三司會審有人心向慶王，也無力回天。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忙得團團轉(zhuǎn)時，宗人府也沒閑著。宗人府也在審案，審的是辛皇后被害案。

    賀清宵南下時掌握了不少證據(jù)，留在南邊尋找辛公子的那些固昌伯府護衛(wèi)也被秘密緝捕，宗人令是個聰明的，知道興元帝沒對慶王留情，審理起來就沒有多少顧忌了。

    兩個大案齊頭并進，當時間進了五月中，一切有了定論。

    戶部侍郎裴佐，貪墨災銀，謀劃屠戮百姓，男丁年十六以上者斬立決，女眷沒入教坊司永不得贖身。京營統(tǒng)領伍延亭，指揮手下屠殺百姓，率兵叛逃，于半月前被剿滅，僅百余兵丁逃散不知所蹤，處滿門抄斬。此外平城知府、同知大小官員百多名，各有罪名懲治。

    固昌伯謀害皇后，證據(jù)確鑿，抄家削爵，開棺鞭尸。固昌伯府凡參與殺害皇后者一律斬立決，以固昌伯世子戴澤為首的其余男丁處以流刑，遇赦不赦，女眷歸入教坊司永不得贖身。

    慶王身為賑災欽差敷衍了事，貪墨災銀，放任裴佐等人禍害百姓，又是其舅固昌伯所謀直接受益者，貶為庶人驅(qū)逐出京。慶王生母奪去淑妃封號，賜三尺白綾。

    其他人死活太后并不在意，一聽慶王被貶為庶人就不干了。

    “皇帝，熠兒可是你從小疼到大的，你真的忍心把他驅(qū)逐出皇室？”

    興元帝對太后來鬧早有準備，面對太后的質(zhì)問，露出郁悶之色：“兒子也不想的，可是陳熠所為太讓人失望了。若無適度懲罰，令子民對皇室產(chǎn)生質(zhì)疑，會動搖我大夏根基?！?/br>
    動搖大夏根基就太嚇人了，太后語氣稍緩：“貶為庶人，驅(qū)逐出京，這懲罰太嚴重了，哪里是適度懲罰。不是都調(diào)查清楚了，屠殺百姓是裴佐那些貪官膽大包天，熠兒其實不知情，頂多算是失職。至于皇后遇害——”

    提到辛皇后，太后微微一頓，藏住眼里的厭惡：“以熠兒的年紀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便是有錯也是固昌伯兄妹的錯，熠兒何錯之有？皇帝不該以此怪罪他啊。”

    “陳熠不光失職，還收了裴佐等人的財物，短視貪婪，德不配位。至于皇后一事，兒子相信他不知情，但他是最大的得利者，倘若只享受成功時的得利，不承擔失敗后的風險，以后鋌而走險者就更多了?！?/br>
    太后見說不過皇帝兒子，干脆抹起眼淚：“你當哀家只疼熠兒？哀家是心疼你。你身為皇帝，只有兩個到了出宮開府年齡的皇子，若是廢了熠兒，便只剩下平兒一個了”

    大皇子秀王名平，陳平是他的大名。

    “兒子知道母后是為了兒子著想。母后放心吧，兒子身體還健壯，過個幾年小皇子們也長大了”興元帝嘆口氣，“那這樣吧，免去陳熠驅(qū)逐出京，以后居于幽園不得外出，母后覺得這樣如何？”

    太后也知道事情鬧得這么大，不處置慶王是不可能的。見興元帝讓步，見好就收，嘆著氣走了。

    興元帝目送太后離去，垂眸牽了牽唇角。

    他孝順母后，也了解母后，早就料到母后會為陳熠開口。囚禁陳熠于幽園本就是他的打算，驅(qū)逐出京不過是留有的討價還價余地罷了。

    慶王一直關在宗人府，一開始還能從周圍人口中打聽到一些消息，漸漸卻沒人再對他說什么，只有閃爍的眼神讓他一顆心不斷下沉。

    當傳旨官宣讀完圣旨，慶王一臉難以置信：“父皇貶我為庶民？不可能，不可能！”

    他拔腿往外走，卻見一隊錦麟衛(wèi)走來，其中二人一左一右按住他肩膀。

    “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慶王的叫嚷聲從宗人府一路到幽園，直到幽園的大門緩緩關閉，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父皇真的廢棄他了，那母妃呢？

    想到生母，慶王臉色一變，沖到大門前兩柄長刀交錯擋住了去路。

    一名持刀的年輕錦麟衛(wèi)語氣冰冷：“陳公子若是違抗圣旨，踏出幽園半步，殺無赦！”

    殺無赦——慶王臉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膝蓋一軟跌坐在地。

    “這不是真的，父皇，母妃——”

    慶王心心念念想見的淑妃，此時面對的是傳旨太監(jiān)手托的白綾一條。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淑妃喃喃，步步后退。

    她還年輕，還沒看著兒子娶妻生子，坐上那個位子。她追逐的，渴盼的，都還沒有實現(xiàn)。

    她不想死！

    “本宮要見皇上！”

    傳旨太監(jiān)只想順利完成任務，溫聲勸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娘娘還是快些謝恩上路吧。本來今上要把二皇子逐出京城，太后求情才得以留在幽園。您不甘心是人之常情，可總該為二皇子想想?！?/br>
    淑妃聽了這番話怔住，垂著眼沉默許久，語氣沒了方才的激烈，滿是乞求：“公公容我整理一番，我便上路?！?/br>
    手中多了淑妃塞過來的金鐲，傳旨太監(jiān)想想淑妃昔日風光，如今下場，正如這不見刀光卻步步驚心的宮城中許多人的命運，到底點了頭。

    第247章 結(jié)局

    淑妃回到里室，并沒有立刻整理妝容。對必死的她來說哪有心思顧及這些，這向催命宦官爭取來的寶貴時間是用來交代事情的。

    “找到機會對太后說，皇上如此對慶王，都是為了皇后，為了皇后的兒子”淑妃說著這些話，不再掩飾眼里的怨恨。

    怎么能不恨呢，她設計氣走那個女人，兄長對那個女人動手，都是為了熠兒。只恨斬草沒有除根，落得如今下場。

    淑妃滿腹不甘，自知改不了死局，那也不能便宜了那個女人。

    兄長的人調(diào)查到那個女人有一個兒子，按年紀算應該就是離宮出走時肚子里的那一個。

    可是這種事怎么說得清呢，那個孩子生在了民間，有什么證據(jù)說是皇上的？

    單這一點，太后就容不得那個孩子被認回，何況太后也討厭那個女人。

    將來哪個皇子坐上那個位子，淑妃看不到了，也干涉不了了，對她來說只要不是辛皇后的兒子就好。

    不然她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記住了嗎？”

    被淑妃用力攥著手的宮人含淚點頭：“奴婢記住了，娘娘放心吧?！?/br>
    淑妃坐直身體，這才吩咐宮人為她梳妝。

    傳旨的宦官正準備催促，就見淑妃盛裝走了出來。

    “多謝公公成全。”淑妃向傳旨太監(jiān)道謝。

    傳旨太監(jiān)忙避開身，催道：“娘娘早些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