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辛柚的緣故，太后對“寇青青”這個名字可謂印象深刻，當(dāng)即吃了一驚：“她父親不是死了嗎？”

    興元帝把寇天明的遭遇說了。

    “真是奇了，竟有與你長得這么像的人?！碧舐犕?，只覺心驚。

    要是兒子回不來，讓那個假的鳩占鵲巢，恐怕殺了辛柚后不用多久，就要除掉她這個太后了。

    想到辛柚，太后心態(tài)悄悄有了些變化。

    說起來，今日順利脫險多虧了那丫頭

    “兒子也覺不可思議，回頭命人去寇天明家鄉(xiāng)查一查?！?/br>
    “查什么？”

    “查探一下他的出身是否有蹊蹺。”興元帝看向太后，“母后，咱們家有沒有失散的近親？”

    “沒有——”太后說著，愣了一下。

    失散的近親沒有，死去的兒子卻有一個。

    那孩子命不好，生下來沒多久就咽了氣。孩子爹怕她傷心，很快就把孩子的尸體處理了。

    后來她問，說是放進(jìn)木盆里丟江里了。

    在當(dāng)?shù)?，夭折的嬰幼兒或是這樣水葬，或是丟去山溝，總之是不能埋進(jìn)祖墳的。

    因是生的雙胎，不愿聽外人議論，長輩刻薄，給穩(wěn)婆塞了些錢，只說生了一個。

    難不成那孩子沒死——想到這種可能，太后蒼老的心臟急促跳了跳。

    “母后，您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太后回神，看著目露關(guān)切的兒子，緩緩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哀家這不是好好回想一下嗎。咱們家確實沒有什么失散的近親。”

    “那您早些休息吧，朕讓太醫(yī)開一副安神的湯藥，別讓今天的事影響您?！?/br>
    “皇帝也好好歇一歇，作亂的人都被抓了，后面就慢慢來，別著急?！?/br>
    一番母慈子孝，興元帝離去。

    “太后，用膳吧?！?/br>
    太后擺擺手：“今日懶得吃，哀家想早點睡。”

    洗漱更衣，太后躺在了柔軟舒服的床榻上。

    一閉眼，老太太腦海中想著的不是在芳寧宮時的驚心動魄，而是那出生即夭折的孩子。

    那孩子啊，和二寶一個樣，是個特別漂亮的孩子。

    太后睡不著，睜開眼直勾勾盯著床帳。

    這世上，除了她已經(jīng)無人知道那孩子曾存在過。時間實在太久太久了，久得她已經(jīng)無法想象再擁有一個兒子是什么感覺。

    她已經(jīng)有這世上最孝順，最有本事的兒子了，再來一個兒子干嘛呢？

    尤其是長得一個樣，將來再發(fā)生假冒二寶的事怎么辦？

    二寶可是皇帝，不需要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兄弟。

    太后心里有一點不好受，但只是一點，把這個秘密永遠(yuǎn)掩埋的決心沒有一絲動搖。

    這世道，誰家沒夭折過幾個孩子呢，對她來說，那個孩子早就死在五十年前了。

    翌日，多日不曾早朝的興元帝端坐于龍椅上，居高臨下掃一眼空出許多位置的大殿，開始了這一日的安排。

    一眾官員，該抓的抓，而在這一次動亂中出了力的，也到了論功行賞之時。

    第424章 請立太子

    論功行賞的人中，功勞最大的無疑是賀清宵。

    金銀珠寶，良田地鋪，興元帝賞賜起來十分大方，并加封太子太保，擔(dān)任錦麟衛(wèi)指揮使。這太子太保當(dāng)然是虛銜，是帝王賜予大臣的極大榮譽。

    而還有一個興元帝認(rèn)為最大的獎勵，放在他心里沒說出來。原本賀清宵與阿柚在他這里絕不可能，現(xiàn)在么，若是他們好好求一求他這個當(dāng)?shù)?，不是不能考慮。

    京營統(tǒng)領(lǐng)趙飛帆等將士按功勞大小皆有獎賞，至于戶部尚書等為辛柚求情的文官，真金白銀的賞賜用不著，興元帝口頭表揚一番也就夠了。

    再就是后宮。

    賢妃升為貴妃，麗嬪升為麗妃，其他嬪妃位階雖無提升，也皆有首飾、綾羅之類賞賜。

    璇公主終于有了封號，封為嘉柔公主。

    在考慮璇公主封號時，興元帝自然想到了辛柚。

    “阿柚，朕欲封你為夏國公主，你覺得如何？”

    舊事重提，興元帝不認(rèn)為辛柚還會拒絕。

    辛柚卻沒有猶豫拒絕了。

    “為何不愿？阿柚你不想在宮中，可以提前在宮外建公主府，與現(xiàn)在沒有什么不同?！?/br>
    “既沒有不同，臣還是想保持現(xiàn)狀?！?/br>
    經(jīng)歷了在后宮的驚心動魄，辛柚越發(fā)看得明白：離皇權(quán)越近，生死榮辱只在帝王一念間。

    他在乎她這個女兒，她是什么身份都無所謂。他若不在意，要她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這種由人主宰生死的感覺太糟糕了。

    而以她對這人不太深的了解，他自信，強勢，越是與他過不去越逆反。禮部尚書那些人這么一鬧，新政應(yīng)該不會中途夭折了。

    沒了對新政的擔(dān)心，辛柚打算等大夏再派使臣出海便請旨前往。到時海闊天空，比在京城強上百倍。

    只是不知，能不能帶賀清宵一起走。

    辛柚堅定拒絕，興元帝也沒勉強：“夏國公主的封號朕給你留著，什么時候你想了，就什么時候冊封?！?/br>
    為此，興元帝特意下了一道旨，除皇室尊長，辛柚遇官大一級。

    旨意傳開，百官既感慨皇上對辛柚的看重，又不解辛柚的執(zhí)拗。

    好好的夏國公主不當(dāng)，這不是犯傻嗎？

    接下來著重處理的還是禮部尚書等人作亂一案。這一場大案轟轟烈烈持續(xù)數(shù)月才算結(jié)束，南方許多大族幾乎被連根拔起，牽扯進(jìn)的大小官員竟有近千人。

    都料理完，正好到了秋后。也不用再等時間了，直接開殺。

    這其中，對寇天明的處理讓興元帝多琢磨了一下。

    他專門派人去寇天明的家鄉(xiāng)查過，五十年前的事哪里查得清，總之得來的結(jié)果就是寇天明身世并無問題。

    對這個結(jié)果，興元帝暗暗松了口氣。無論是寇天明曾鳩占鵲巢，還是與他相貌相似，這兩點都令他難以容忍這么個人活在世上。

    與他陳家毫無關(guān)系，就最好不過了。

    但寇天明畢竟是被章玉忱算計的，暗無天日過了數(shù)年后又被禮部尚書等人利用。興元帝也明白這是個可憐人，便沒有牽連親族，只罷了段少卿與其子段云辰的官職。

    接到被罷官的諭旨，段少卿不但不難受，還有種大石終于落地的輕松。

    老夫人一時受不了刺激暈倒，醒來后就聽段少卿在一旁勸：“母親別難受了，妹夫他假冒皇上啊，咱們段家沒被連累滿門抄斬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老太太還是想不開，抹淚道：“錢也沒了，官也沒了，都沒了當(dāng)年怎么就給你meimei挑了這么個人呢”

    守著老夫人的不只段少卿，還有段文柏夫婦和小輩們。

    二太太朱氏聽了老夫人的話，面上沒有反應(yīng)，卻在心里嘆氣：少卿府這些年靠著寇家家財生活奢靡，卻沒照顧好人家女兒。如今因為寇家丟官罷職，許就是上天的懲罰了。

    段云朗本就不是讀書的材料，這下終于能從國子監(jiān)退學(xué)，絲毫不覺得這是懲罰。三姑娘段云靈親事已定，目前男方尚沒有退親的意思。四姑娘段云雁年紀(jì)還小，暫時不必發(fā)愁。

    要說受寇天明連累，最難受的就是段云辰。

    他才剛剛踏入仕途，一腔抱負(fù)尚未施展，十年寒窗苦讀就付諸東流。

    段少卿勸完老娘又勸兒子：“你看禮部尚書如何？官至二品，朝中重臣，挨了一千刀活活剮死的。為父是想開了，兒啊，你也想開點吧。”

    自從那日在大殿中認(rèn)出妹夫寇天明，段少卿就有了心理陰影，一想到興元帝就腿發(fā)軟，站不穩(wěn)。如今再不用上朝，他甚至有種偷偷松口氣的感覺。

    一批犯了事的官員殺的殺，罷官的罷官，更多新鮮的、聽話的、年輕的官員補充上來，很快大殿中又站滿了。

    各地推行新政越發(fā)順當(dāng)，甘薯的推廣也成效喜人。

    而氣候不同的地方甘薯都大豐收，令興元帝真正認(rèn)可了海外的價值。他打定主意不僅要把辛柚提到的土豆帶回來，還要挖掘海外更多寶藏。

    至于售賣大夏物產(chǎn)，也在他計劃中。把南方那些大族抄家后，所得財物之巨令他這個皇帝都驚掉了下巴。而這些財富大半來自走私海外攫取的驚人利潤。

    不用辛柚來勸，興元帝就拍了桌子。與其讓那些貪得無厭的士族悄悄走私賺大錢，不如朝廷來賺，誰敢阻攔就砍了誰的腦袋，正好西市地面上的血跡還熱乎著。

    這時距禮部尚書等人伏法已過了兩個來月，天開始轉(zhuǎn)冷，一年眼看又要過去了。

    就在興元帝小范圍透露要解除海禁時，眾臣一同上奏，請立太子。

    興元帝的這次落水，堅定了百官勛貴請求立儲君的決心。

    “國無儲君，社稷不穩(wěn)。請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早日立下太子，安定臣民之心?！?/br>
    ***聲排山倒海：“請陛下早立太子，以安臣民之心。”

    興元帝端坐于龍椅上，面色平靜聽完文武百官的請求，淡淡問：“哦，那諸卿認(rèn)為，哪位皇子合適呢？”

    眾臣還在禮部尚書等官員被處死的陰影下，哪敢提人選，當(dāng)即把皮球踢回去：“但憑陛下決斷，陛下圣明?！?/br>
    第425章 拒絕

    興元帝居高臨下望著跪了一地的群臣，心生煩躁。

    偏偏他知道眾臣所求并不過分。經(jīng)歷了他落水失蹤的亂子，便是他沒有這么迫切，文武百官也需要一位儲君來穩(wěn)定人心。

    良久，興元帝開口：“朕會仔細(xì)考慮?！?/br>
    “陛下圣明?！边@一次的呼聲更大。

    退朝回到乾清宮，興元帝無心處理政事，默坐著思考百官的請求。

    他今年五十歲了，身體還很強壯，心理上總覺得自己還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但在臣子眼中，到了知天命年紀(jì)的天子是該選定繼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