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柚彎唇笑了，理了理頭發(fā)與衣衫，向皇宮走去。

    “阿柚?！?/br>
    路上有人喚她。

    辛柚回頭，看到秀王向她走來。

    “秀王殿下?！毙凌智饲ィ倏葱阃?，神色微凝。

    第429章 怨

    從小到大，辛柚“見過”太多觸目驚心的畫面，因而只是微微一愣便恢復如常。

    只是她不覺攥緊手，還是被畫面影響了。

    “阿柚要進宮去嗎？”

    “嗯?！?/br>
    秀王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要進宮求見父皇。我們同去吧。”

    辛柚深深看秀王一眼，不動聲色道：“我進宮有事稟報今上，不便讓旁人聽了去。秀王殿下若不是急事，可否改日再進宮？”

    畫面給出的訊息太少，但要是改了進宮時間，有些事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

    “我也有事對父皇說。阿柚要說的不方便旁人聽，那由我先說可好？”

    辛柚看出來，秀王似是與她商量，態(tài)度卻很堅定。

    這是勸不住了。

    走進朱墻金瓦的皇宮，入目的常青樹尖有薄薄積雪，陽光下流光耀目。

    “阿柚，你冷不冷？”秀王突然開口。

    辛柚側頭看秀王。

    他面色有些蒼白，因為清減，看起來少了柔和，多了沉郁。

    “不冷。我剛剛冰嬉過?！?/br>
    “冰嬉好玩嗎？”

    “好玩?！毙凌痔崃颂嵋聰[，上面有玩耍時濺上的泥點，“秀王殿下回頭要不要試試？”

    秀王怔了怔，似乎沒想過辛柚會有這種提議。他沉默了一下，彎起唇角：“等有機會試試?！?/br>
    辛柚笑笑不再言語，不疾不徐往前走。

    她從沒看透過秀王的心思，自然看不出他聽進去沒有。

    希望他能聽進去。

    也不過是短短一段路，就到了。

    “見過父皇。”

    “見過陛下。”

    興元帝讓二人平身：“你們怎么一起來了？”

    秀王看辛柚一眼，回道：“路上遇到阿柚，就一起了。”

    “有什么事？”興元帝問這話時，是看著辛柚的。

    “臣等會兒再稟報，秀王殿下先說吧。需不需我回避？”

    秀王脫口：“不用?！?/br>
    興元帝這才把目光轉向秀王：“說吧。”

    “兒子想問一問父皇——”

    “問什么？”

    “問您——”

    辛柚表情一滯。

    她的后心抵上冷銳之物，一只胳膊被用力按住。

    看到這一幕的內侍驚惶大喊：“護駕！快護駕！”

    很快禁衛(wèi)從門口涌進來，刀尖對準秀王。

    興元帝勃然變色：“陳平，你這是做什么？”

    秀王拽了一下辛柚，到這時語氣竟十分平靜：“剛剛的話，兒子還沒說完?！?/br>
    興元帝下了兩步臺階：“你說，你不要激動?！?/br>
    “請父皇坐回去。兒子知道父皇英明神武，怕一個大意失手?！?/br>
    “好好好?！迸d元帝緊緊盯著秀王，倒退著緩緩坐下，“你想說什么？”

    “兒子想問問父皇，在您心中，有把我當兒子看過嗎？”

    “當然有?！迸d元帝控制著語氣，唯恐刺激到理智斷掉的秀王，“你本來就是朕的兒子啊。雖然我們父子不算投緣，你是朕的長子這一點是永遠不會變的。平兒，你把阿柚放開，這與她沒關系——”

    “與她當然有關系！”秀王高聲打斷興元帝的話，似乎被那聲“阿柚”給刺激到了，“如果不是因為辛柚的母親，您會對我這個長子多年來視而不見嗎？”

    興元帝看著這樣的秀王，只覺太陌生：“你一直在怨朕？”

    “我為什么不怨？我也是有血有rou，會疼會怒的人。就因為辛皇后撞見了我的存在離宮出走，在您眼里我就不再是您的兒子了，而是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我從不曾出生過！”

    “不是的?！迸d元帝留意著秀王握著短刀的手，努力解釋，“再怎么樣你體內流的都是朕的血，朕怎么會恨不得你從未出生呢——”

    秀王冷笑：“您不必費勁解釋了，到這時候您關心的還是阿柚會不會受傷，至于我，恐怕在您眼里已經(jīng)是死人一個了”

    興元帝一手用力抓著寶座扶手：“是朕不對。朕不該因為大人之間的事，遷怒到你身上?！?/br>
    秀王聽著這話，輕輕笑了：“這話要是在我從小到大這些年的任何一刻說，該多好?！?/br>
    “你現(xiàn)在聽進去也不晚。你把匕首放下，朕保證不傷你性命?！?/br>
    “說來說去，您就是怕我傷著阿柚?！?/br>
    興元帝聲音干澀：“平兒，你怨朕遷怒于你。那你呢？要因為朕遷怒阿柚嗎？一直以來你對阿柚都很有兄長的樣子，她是你meimei啊！”

    “是，她是我meimei?！毙阃跬辜钡牡弁?，突然笑了。

    這一笑涼薄詭異，令人心底生寒。

    “您覺得，我是什么時候知道阿柚是我meimei的？”

    興元帝愣了愣，回過味來：“在朕賜婚你和寇青青之前？”

    秀王露出微妙的笑容：“父皇果然英明神武?！?/br>
    而辛柚聽了這話后，以往秀王示好親近而生出的抗拒終于找到了原因。

    哪怕因一次次的接觸相處而疑惑過，第六感卻一直在提醒她。

    “你如何知道的？”

    “那就早了。在我偶然撞見一位少年天黑了急匆匆進了青松書局東院，后來發(fā)現(xiàn)那少年就是松齡先生，辛公子時。而偏偏寇姑娘與父皇長得這么像，與其猜測寇姑娘與松齡先生有見不得人的關系，我覺得松齡先生與寇姑娘是同一人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是三年前《畫皮》開售不久后嗎？”一直保持著安靜的辛柚開口問。

    “看來那日對阿柚來說不同尋常。那是你第一次以辛木的模樣示人吧？我一直好奇那個傍晚你遇到了什么事?！?/br>
    辛柚被秀王拉在身前，看不到他的表情，卻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銳。

    那日對她來說當然不同尋常，是她一心要殺賀清宵的日子。

    “不說也無妨，誰沒有秘密呢?！毙阃踺p笑起來，氣息就吹拂在辛柚耳邊，令她覺得比抵著她的利器還要不適。

    “當然，我只是猜測?！?/br>
    “所以你就求娶寇姑娘，逼阿柚承認身份？”興元帝發(fā)出質問時，氣得手抖。

    明明猜到阿柚是他meimei，竟要求娶，簡直是天大的荒唐！

    “父皇何必生氣？沒有兒子求娶，您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呢?！?/br>
    見不得興元帝舒坦，秀王唇角勾起譏笑：“阿柚要是舍不得承認，我也不介意多一個妻子?！?/br>
    第430章 酸梅

    “你混賬！”興元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混賬？”秀王把辛柚往懷中拽了拽，那抵著她的短刃就刺破夾棉衣袍，戳到柔軟的肌膚上。

    疼痛令她本能皺眉。

    興元帝的怒火一下子嚇了回去。

    秀王的情緒卻上來了，雙目赤紅盯著興元帝：“我混賬也是你逼的！近二十年的無視我能忍，被陳熠壓上一頭我也能忍。陳熠完了，你的目光只放在辛柚身上，我還能忍?？晌覜]想到，要立儲了，你為了立陳佑為太子在這時候冊立皇后！你知道自從立繼后的消息傳開，我承受了多少同情和嘲笑的眼神？聽進了多少難聽的閑言？你知道的，你只是不在乎！”

    秀王越說越恨，抓著辛柚的手越發(fā)用力。

    “是，是朕忽視了你的感受可阿柚是無辜的——”

    “她不無辜！”秀王嘶聲怒吼，“她怎么會無辜呢？你選擇陳佑難道沒有她的緣故？她對陳佑有恩，你為了給她一個無憂的將來，寧可選一個小娃娃，也不選我這個長子！”

    看出秀王的瘋狂，興元帝心驚膽戰(zhàn)：“不管怎么樣，你先把刀放下，朕可以當今日的事沒發(fā)生過朕金口玉言，絕不哄你?！?/br>
    “呵呵呵?！毙阃跣ζ饋?，滿是諷刺，“我要是在乎這條命，今日就不會進宮了。到這時你還不明白嗎，我就是要辛柚和我一起死，要你親眼看著你和辛皇后的女兒慘死在面前，也嘗嘗無能為力的滋味！”

    “我有話要問。”辛柚再開口。

    對辛柚，秀王反而有耐心：“你問?！?/br>
    “后來傳出松齡先生是皇后的人，是秀王殿下傳出的消息？”

    “不錯。”秀王語氣透出幾分自得，“錦麟衛(wèi)拿著畫像四處尋人，不巧讓我認出畫像上的人正是夜入青松書局的少年。而那時固昌伯突然被杖殺，百官對他的死因各種猜測。固昌伯，青松書局，錦麟衛(wèi)這些放在一起，不難有這個推論吧？”

    “秀王殿下當真敏銳通透?！毙凌仲澚艘痪洌謫?，“那說寇姑娘控制了松齡先生，也是你散布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