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重逢
片。我敢肯定兇手有這個意圖?!?/br> “你怎么從警方弄到這些照片的?”班恩問他。“那是警方拍攝的照片,對吧?” “是的,是警方拍的照片。警局里有一個想掙點外快的家伙,我每月付給他20美元——我就能付起這么多。他提供了這些資料。 “4天后又發(fā)現(xiàn)了道恩。羅伊的尸體。在麥卡森公園,被割掉了腦袋。 “今年4月23號。一個叫亞當(dāng)?shù)臍v歲男孩失蹤。第二天在西百老匯后面的綠化帶里找到了他的尸體,也被割掉了腦袋。 “5月6號。一個兩歲半的孩子被溺死在樓上的衛(wèi)生間里?!?/br> “哦,麥克!”貝弗莉幾乎哭著乞求他。 “對,很可怕,”他氣憤地說“難道我不知道嗎?” 麥克喝了一口水,又給大家拿出一張照片。這一張不是警方柏的,而是一張在學(xué)校拍的照片。一個13歲的男孩開心地笑著,拍照的時候他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一雙干凈的小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擱在腿上但是那孩子眼中有股邪氣。是個黑人孩子。 “杰弗里霍利,”麥克又開始解說“5月13號。身體被撕開,尸體在運河邊上的巴斯公園被發(fā)現(xiàn)。 “事隔9天,5月22號,一個五年級的孩子被發(fā)現(xiàn)死在內(nèi)伯特大街上。” 艾迪發(fā)出一聲顫抖、刺耳的尖叫。伸手去摸他的哮喘噴霧劑,卻把那東西碰到地上。那個哮喘噴霧劑滾到比爾腳下。他揀起那東西,看到艾迪臉色蠟黃,呼吸困難。 “給他弄點兒喝的!”班恩急得大叫起來?!皝砣私o他” 但是艾迪搖搖頭。他對著喉嚨噴了一下,吸了一大口氣,胸口起伏不平。他又噴了一下,靠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睛,喘著粗氣。 “我沒事,”他艱難地說“一會兒就好了?!?/br> “艾迪,你真的沒事?”貝弗莉問?!盎蛟S你應(yīng)該躺下——” “我沒事,”他有點惱火“只是嚇得。你明白嘛。嚇得。我已經(jīng)把內(nèi)伯特大街忘得一干二凈了?!?/br> 眾人無語,似乎也不需要任何語言。比爾想到:你剛剛覺得自己有了足夠的承受力,麥克就又說出一個新名字,又敲在你的痛處。 他們實在無法一下子面對過去的一切。這一連串無法解釋的殺戮直接指向他們6個人——喬治的照片好像這樣暗示他。 “那孩子的兩條腿都沒了,”麥克接著說“但是法醫(yī)說他的腿是在死后被切掉的。好像是被嚇?biāo)赖?。一個郵遞員看見門廊下伸出一只手才發(fā)現(xiàn)了他?!?/br> “29號,對嗎?”理奇說。比爾看了他一眼。理奇看著他,輕輕地點點頭,又看著麥克?!皟?nèi)伯特大街29號?!?/br> “是的?!丙溈说穆曇粢廊荒敲雌届o?!笆?9號?!彼趾攘丝谒?。 “你真的沒事嗎,艾迪?” 艾迪點點頭,他的呼吸已經(jīng)順暢了。 “那個孩子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第二天警長就逮捕了一個嫌疑犯?!丙溈苏f?!鞍茫翘斓膱蠹堫^版頭條發(fā)表了一篇社論,要求警長辭職?!?/br> “8起謀殺案之后?”班恩感到很憤怒。“他們可真夠激進的了,你們說是嗎?” 麥克不說話了,低著頭。過了一會兒,他又接著說,聲音有些嘶啞?!拔乙煌显偻稀5钱?dāng)我看到最后遇害的這個孩子的時候,我就給你們打了電話。我真希望我早點聯(lián)絡(luò)你們就好了。” “讓我看看。”班恩突然說。 “受害者又是一個五年級的孩子,”麥克說“他的尸體在離堪薩斯大街不遠的地方被發(fā)現(xiàn)。也就是以前我們到班倫去玩的時候,比爾藏自行車的那個地方。尸體被撕得四分五裂。在堪薩斯大街一側(cè)的水泥護墻根人們發(fā)現(xiàn)了他留下的這是在他的尸體被運走不到半個小時之后,警方在那段護墻邊拍下的照片。這里?!?/br> 他把照片遞給理奇。理奇看了一眼便傳給了貝弗莉。她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閉上眼睛,把照片遞給艾迪。艾迪仔細地看了好一陣才遞給班因。班恩看也沒看就遞給了比爾。 那道水泥護墻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字:回家回家回家比爾恐懼地看著麥克。剛才他只感到迷惑、害怕;現(xiàn)在他感到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他很高興。雖然憤怒并不是一種美好的感覺,但是比震驚好得多,比那種令人痛苦的恐懼好得多?!拔覜]有看花眼吧?” “沒有,”麥克說“是那個孩子的血。” 5 麥克把那些照片都收了回來。他原以為比爾會要喬治的那張照片,但是比爾卻沒有再開口。他把照片放進上衣里面的口袋里,大家——包括麥克——都松了一口氣。 “9個孩子,”貝弗莉輕聲地說“我不相信。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相信,但是我無法相信。死了9個孩子卻沒有任何反應(yīng)?沒有一點反應(yīng)?” “也不是一點反應(yīng)沒有,”麥克說“人們很氣憤,很害怕好像是如此。很難斷定哪些人是真心的,哪些人只是裝裝而已。” “裝裝而已?” “貝弗莉,你還記得嗎?我們小的時候,你拼命地向那個人喊救命,他卻疊起報紙轉(zhuǎn)身進了家?!?/br> 一時間好像有什么東西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她好像感覺到了,害怕極了,然后又是一臉的迷惑?!安挥浀昧四鞘鞘裁磿r候,麥克?” “沒關(guān)系。遲早你會想起來的。我現(xiàn)在只能說二切看起來都很符合德里的方式。面對一連串的恐怖的謀殺,人們采取了各種行動。就跟1958年孩子失蹤被殺的時候一樣,人們做著與那時相同的事情。 “拯救我們的孩子’委員會又召開了會議;又開始實行宵禁——“ “哦,是的。宵禁?!卑喽髀卮曛弊?,回想著。“1958年的時候宵禁取得非同凡響的效果。我記得很清楚?!?/br> “——‘mama護送隊’又忙活起來,確保從幼兒園到8年級所有的孩子都被安全護送到家。過去3周里德里新聞收到了2000多封來信強烈要求迅速解決此事。當(dāng)然,又有人遷往外地。有時我覺得這是辨別誰真心希望這場噩夢結(jié)束的惟一方法。那些真。動的人害怕了,就離開這里?!?/br> “人們真的搬走了?”理奇問。 “每當(dāng)周期來臨的時候,就有人遷走。很難說清遷走了多少人。 反正很多。他們就像孩子發(fā)現(xiàn)一所房子里真的有鬼,立刻就搬走了?!?/br> “回家,回家,回家?!必惛ダ蜉p聲念叨著。她抬起頭,正遇到比爾的目光?!八胱屛覀兓貋?。為什么?” “它也許是想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回來,”麥克意味深長地說“一定是。它也許、也許想復(fù)仇。畢竟是我們使它的目的無法得逞。” “復(fù)仇或者是使一切恢復(fù)原有的秩序?!北葼栒f。 麥克點點頭。“你們應(yīng)該知道,你們的生活已經(jīng)亂了套。你們沒有一個人完好無損地離開德里沒有在自己身上留下它的痕跡。你們都忘了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對于那個夏天的回憶還是支離破碎。而且還有一個非常令人奇怪的事實:你們都很富有?!?/br> “哦,別提了!”理奇說?!澳且稽c兒也不——” “別激動,別激動,”麥克舉起手微微笑了一下“我沒有指責(zé)你們,只不過想把事實擺出來。跟一個納稅后每年只掙11000美元的小鎮(zhèn)圖書管理員相比,你們的確是有錢人。是吧?” 理奇不自然地聳聳肩。班思撕著紙巾的花邊。除了比爾沒有人直視麥克。 “當(dāng)然你們都不是億萬富翁,”麥克說“但是就是按照上層中產(chǎn)階級的標(biāo)準(zhǔn),你們也是相當(dāng)富有的。這里全是朋友。坦白說吧:1984年誰納稅之后的收入少于9美元請舉手?!?/br> 大家都偷偷瞟了對方一眼,尷尬萬分。比爾覺得自己的臉頰發(fā)燙。1984年他在納稅申報單上申報了多少收入?大約80萬美元吧? 跟麥克11000美元的微薄收入相比,的確很多了。他們就付給你那么一點錢來照看這座燈塔,比爾想。上帝,這中間你應(yīng)該向他們要求加薪才對。 麥克說:“在一個小說家本就鳳毛麟角,能夠幸運地靠爬格子賺大錢的小說家就更少的社會里,比爾。鄧邦成為一個非常成功的小說家。貝弗莉。馬什在一個只有極少數(shù)人能夠脫穎而出的行當(dāng)里,成為全國炙手可熱的時裝設(shè)計師。” “哦,不是我?!必惛ダ蚓o張地笑了笑,用剩下的煙頭又點燃一支香煙?!笆菧?。沒有他,我現(xiàn)在還在改裙邊,銷褲腳。是湯姆。還有運氣?!?/br> “我覺得這位女士在為自己開脫。”理奇頑皮地說。 貝弗莉猛地轉(zhuǎn)過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臉頰紅紅的?!澳闶鞘裁匆馑?,理奇?” “別打我,斯佳麗小姐!”理奇顫抖著聲音學(xué)那個小黑奴,尖聲尖氣地叫著——那一刻比爾仿佛又分外清楚地看到了從前認(rèn)識的那個小男孩;他不再是那個掩藏在成人的軀殼下已經(jīng)被替換了的理奇,而是一個比眼前這個男人真實得多的生命。 “你真是不可理喻,理奇?!必惛ダ蚶淅涞卣f?!澳銘?yīng)該成熟一點。” 理奇看著她,笑容慢慢地變成了懷疑?!霸谖襾淼竭@里之前,”他說“我以為我已經(jīng)長大了?!?/br> “理奇,你可能算得上加利福尼亞最成功的音樂節(jié)目主持人?!丙溈私又f道。 “你說話最好小心點,笨蛋,”理奇兇巴巴的“不然我就把你打得找不著北。把你的腦袋敲開花。把——” “艾迪?!丙溈私又f,把理奇晾在一邊。“你開了一家生意興隆的豪華轎車出租公司。在紐約每星期有兩家豪華轎車出租公司倒閉,而你卻經(jīng)營得很好?!?/br> “班恩,你可能是全世界最年輕有為的建筑設(shè)計師了?!?/br> 班恩張了張嘴,可能想要分辨,但是又突然止住了。 麥克笑著攤開手?!拔也皇窍霝殡y你們,但是我的確想把這些事實都講出來。有的人年輕有為,有的人在某一個特殊的職業(yè)里成就非凡——如果沒有一個人能抓住機會獲得成功的話,那我想大家都不會再有追求。如果你們當(dāng)中只有一兩個,我們就認(rèn)為這完全是巧合。但是事實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全部,包括斯坦利,亞特蘭大最有成就的會計師我的結(jié)論是你們的成功與27年前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有人反對我的看法嗎?” 他看著大家,沒有一個人回答。 “所有的人,除了你?!北葼栒f?!澳阌龅搅耸裁词虑?,麥克?” “這還不明擺著嗎?”他笑了?!拔伊粼诹诉@里?!?/br> “你看守著燈塔?!卑喽髡f。比爾猛地回身,驚訝地看著他。但是班思卻嚴(yán)肅地盯著麥克?!澳鞘刮腋械胶茈y受,麥克。事實上,使我感到自己很齷齪。” 麥克耐心地搖搖頭?!澳銢]有任何需要愧疚的,你們所有的人。 跟你們——所有的人——離開德里一樣,你們認(rèn)為留在這里是我的選擇嗎?天啊,我們都是孩子。由于各種原因,你們的父母離開了這里,你們只是他們行囊的一部分。而我的父母留在這里。那又真是他們的——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決定嗎?我不這樣認(rèn)為。怎么就能決定誰去準(zhǔn)留呢?是運氣?命運?它?其他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是那不是我們的決定。所以不必再談這個了。“ “你不感到不感到怨恨嗎?”艾迪怯生生地問。 “我忙得顧不上怨恨,”麥克說“我花了很多的時間觀察、等待甚至在我還沒有意識到所做的一切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但是過去的5年里我一直都是高度警覺。自從今年年初我就一直寫日記。當(dāng)一個人動筆寫作的時候,他就想得更深入更具體。我所寫所想的一個內(nèi)容就是它的本質(zhì)。我們知道,它發(fā)生了變化。我覺得它cao縱著一切,在人們的身上留下它的痕跡?!?/br> 麥克慢慢地解開衣扣,敞開襯衫。他那光滑的棕色皮膚上留著一道粉紅的疤痕。 “就像爪子留下的傷疤。”他說。 “狼人?!崩砥嫱纯嗟厣胍髦!芭?,天啊,比爾,是狼人!當(dāng)我們?nèi)?nèi)伯特大街的時候!” “什么?”比爾問道,好像在夢中吶喊?!笆裁?,理奇?” “你難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你?” “我我?guī)缀跸肫饋砹恕崩砥孀铝?,顯出困惑、恐懼的神情。 “你是說這些事情并不是邪惡的?”艾迪恍惚地盯著那道傷疤,突然問麥克?!爸皇亲匀灰?guī)律的一個部分?!?/br> “不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自然規(guī)律的一部分,”麥克說著系上襯衫扣子“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按照其他原則去理解,除了我們都了解的這一個:它殺害人,殺害孩子,那是非道義的。比爾比我們都先了解這一點。還記得嗎,比爾?” “我記得我想殺了它?!北葼栒f。“但是我沒有那么深刻的普渡眾生的想法。我想殺死它,因為它殺死了喬治?!?/br> “你還想殺它嗎?” 比爾認(rèn)真地考慮著。他低頭看著攤在桌上的雙手,想起喬治穿著黃色的雨衣,兜帽豎起來,手里托著一只涂了薄薄一層石蠟的紙船。 他抬頭看著麥克。 “比、比、比以前更想?!彼f。 麥克點點頭,好像那正是他所期待的答案?!八谖覀兩砩狭粝铝撕圹E,在我們身上實現(xiàn)了它的愿望。就像它在這個鎮(zhèn)子身上實現(xiàn)它的愿望一樣。一天一天,即使在兩個活躍期當(dāng)中它睡著或者冬眠或者不管在做什么的時候?!?/br> “但是如果它在我們的身上實現(xiàn)了它的愿望,在某個時候,以某種方式,我們也在它的身上實現(xiàn)了我們的愿望。我們在它得逞之前就制止了它——我知道我們做到了。我們削弱了它的力量?打傷了它? 事實上,我們幾乎殺死了它,我想是的。我覺得我們差點就殺死了它,結(jié)果我們走后竟真的以為它死了?!?/br> “但是你也想不起那一段事情,是嗎?”班恩問。 “對。我可以絲毫不差地記起8月15日之前發(fā)生的一切。但是從那一天到9月4號這一段,一切都是空白。不是模糊不清,而是完全消失了。除了一件事:我好像記得比爾高喊著一種叫‘死光’的東西?!?/br> 比爾的胳膊猛地抽搐了一下,把一個杯子碰到地下,摔碎了。 “傷著沒有?”貝弗莉站起身。 “沒有?!北葼柕穆曇舸植诖潭?,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好像他的腦殼在膨脹;他能感覺得到(死光)麻木的腦殼在不停地抽動,緊壓在越繃越緊的皮膚上。 “我收拾——” “不,坐下吧?!彼肟粗?,卻不能。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從麥克身上挪開。 “你想起‘死光’了嗎,比爾?”麥克輕聲問他。 “沒有。” “你會想起來的。” “我希望永遠也不要想起來?!?/br> “你總會想起來的。”麥克說?!暗乾F(xiàn)在不必。我也想不起來。你們呢?” 大家一個個都搖頭。 “但是我們曾經(jīng)做過什么事情?!丙溈似届o地說?!霸谀硞€時候我們運用了集體的意志。我們達成一種特殊的共識,有意的或者無意的?!彼话驳貏恿藙由眢w?!吧系?,我真希望斯坦利在場。我覺得憑著斯坦利井井有條的思維,他或許能想起來。” “也許他能,”貝弗莉說“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自殺。也許他了解如果真有魔力,在成人身上也不會靈驗?!?/br> “我倒覺得能行,”麥克說“因為我們6個還有一個共同點。不知你們已經(jīng)意識到了沒有?” 比爾剛要張嘴,又不做聲了。 “說吧,”麥克鼓勵他“你知道是什么。從你的臉上看得出來?!?/br> “我不敢肯定,”比爾回答道“但是我想我、我們都沒有孩子。是這、這個嗎?” 大家震驚得啞口無言。 “是的,”麥克說“正是這一點。” “萬能的上帝??!”艾迪氣惱地說。“那和發(fā)生的一切有什么聯(lián)系? 誰說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必須有孩子?真是個瘋子!“ “那你和你妻子有孩子嗎?” “如果像你說的你一直密切注視著我們,你應(yīng)該非常了解我們沒有孩子。但是我還是要說那并不能說明什么?!?/br> “你們試過要孩子了嗎?” “我們沒有避孕,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卑系恼Z氣里有一種難以言喻、令人感動的尊嚴(yán)。但是他的臉膛還是紅了?!笆聦嵤俏移拮佑悬c哦,見鬼。她太胖。我們看過醫(yī)生,她告訴我們?nèi)绻移拮硬粶p肥的話,我們一輩子也不會有孩子。我們有罪過嗎?” “別激動,艾茨。”理奇探過身去安慰他。 “別叫我艾茨,少來掐我的臉!”他甩開理奇的手。“你知道我討厭那樣!我一直都討厭那樣!” 理奇縮回身,沖大家擠了擠眼睛。 “貝弗莉?”麥克又問?!澳愫蜏纺??” “沒孩子,”她說“也沒有采取避孕措施。湯姆想要孩子當(dāng)然我也想要。可到現(xiàn)在還沒有?!?/br> “檢查過嗎?”班恩問。 “哦,當(dāng)然?!彼f完輕輕地笑了笑。 “你和你妻子呢,比爾?”理奇問?!耙恢痹谂幔俊贝蠹叶己闷娴乜粗?,畢竟他的妻子是大家都認(rèn)識的人。雖然她不是當(dāng)今世界最著名、人氣最旺的演員,她總算是個名人。 “過去6年一直不斷地努力,”比爾說“最近8個月來我們正在拍攝一部叫閣樓的電影,所以就放棄了?!?/br> “檢查過嗎?”班恩問。 “嗯嗯。4年前。在紐約。我們都有生育能力?!?/br> 艾迪還是很固執(zhí)地堅持他的看法。“那根本說明不了什么。” “但是值得深思。”班恩低聲說。 “你那兒沒問題吧,班恩?”比爾問。 “我還沒結(jié)婚,而且一直很小心。至今沒人起訴我,認(rèn)我當(dāng)?shù)??!?/br> 班恩說?!俺酥?,我想沒有辦法確定此事。” “你們想聽一個有趣的故事嗎?”理奇問。他笑著,但是眼里沒有一點笑意。 “當(dāng)然,”比爾說“你最會講笑話,理奇。” “你的瞼像我的屁股,小子?!崩砥嫱蝗粨Q了愛爾蘭警察的口音。 那是一個偉大的愛爾蘭警察的聲音。進步不小啊,理奇,比爾想。小的時候你怎么練也學(xué)得不像。只有一次或許兩次當(dāng)(死光) 是那個嗎? “你的臉像我的屁股,記住這個比喻。” 突然班恩捏住鼻子,聲音顫抖著,像個小孩一樣高聲叫道:“嘩嘩,理奇!嘩嘩!嘩嘩!”過了一會兒,艾迪也笑了,捏著鼻子加入進來。貝弗莉也加入進來。 “好了!好了!”理奇笑著喊道?!昂昧?!我認(rèn)輸!看在上帝的份上?!?/br> “哦,天啊?!卑系乖谝巫由希Φ醚蹨I都快流出來了。“上次我們也贏了,臭嘴。再來,班恩。” 班恩微笑著,有些迷惑不解。 “嘩嘩。”貝弗莉說著,咯咯地笑起來?!拔叶纪诉@個了。過去我們經(jīng)常這么噓你,理奇?!?/br> “你們這些人從來都不會欣賞真正的天才?!崩砥娴靡獾卣f。就像過去一樣,你可以把他打倒,但是他還會像不倒翁一樣,立刻站起來。“這還是你對失敗者俱樂部的貢獻呢,班恩。” “是的,我想是?!?/br> “多了不起的人?。 崩砥媛曇纛澏?,裝出驚恐萬狀的樣子,又開始行他的宗教大禮。每次低頭的時候鼻尖都快要碰到茶杯?!岸嗔瞬黄鸬娜税?!哦,真主,多了不起的人啊!”“嘩嘩,理奇?!卑喽骱車?yán)肅的樣子,然后開心地放聲大笑,一點也不像原來那個唯唯諾諾的孩子?!澳氵€是那只老走鵑?!?/br> “你們這些家伙到底想不想聽我的故事?”理奇問。“你們不能取笑我,還想聽故事。要么‘嘩嘩’下去。我任由大家取笑。在你們面前的可是著名的dj。” “快講。”比爾說。他瞟了一眼麥克,看見麥克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放松了。是因為他又看到大家又在不知不覺中融合在一起,那么輕松地又扮演起過去的角色嗎?比爾這樣認(rèn)為。他想,如果運用魔力的先決條件是相信其有的話,那么那些前提一定會不可避免地安排好了。這種想法令人感到幾分不安,覺得自己好像被綁在了導(dǎo)彈頭上。 “噢。”理奇說話了。“我搬到加州之后遇到了一位姑娘。我們深愛著對方,愛得如火如荼。我們經(jīng)常討論孩子的事情,最后斷定即使我們正式注冊結(jié)婚后也不想要孩子。媽的,那時我們都太年輕、太浪漫。結(jié)果我做了絕育手術(shù)?!?/br> 大家都笑了起來。比爾覺得簡直難以想象10分鐘前他們還在談?wù)撚龊Φ暮⒆印?/br> “接著說,理奇,”班恩催促著“時間不早了?!?/br> “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半,”理奇接著講道“有兩次還差點結(jié)了婚。結(jié)果呢?她在華盛頓的一家法律事務(wù)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我在加州找到一份在周末做節(jié)目的工作——雖然沒什么了不起,但總是邁進了門。她告訴我那對她是一次絕好的機會,說我是全美國最敏感的大男子主義者,而且還說她在加州住夠了。我告訴她我也得到了一個機會。于是我們大吵一通,數(shù)落對方的缺點。吵夠了,她就走了。 “一年后,我決定再做一次疏通手術(shù)。雖然成功的機會很小,但是管他呢。” “那時又有了意中人了吧?”比爾問他。 “沒有——那正是最可笑的地方?!崩砥姘欀碱^。“一覺醒來就就想——” “你肯定是瘋了,”艾迪說“全身麻醉?外科手術(shù)?沒準(zhǔn)還得在醫(yī)院住一個星期?” “對啊,這些醫(yī)生全都跟我講過。但是最后他還是同意先化驗一下,看看還有沒有手術(shù)的必要。3天后醫(yī)生打電話說我根本不必做手術(shù),還警告我隨時可能卷入生父確認(rèn)的訴訟。我立刻給桑迪打電話,告訴她這個消息。她告訴我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問她是不是意外有了孩子。她聽了,笑得跌破眼鏡?!盍耍f,‘這一次你被涮了?!^了這么多年,這一次錄音機多杰留下個大笑話。自從我到東部以后,你生了多少個崽子,理奇?’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沒有體會到做母親的快樂啦?’”我問她。 “‘我7月就要生了,’她說,‘還有問題嗎?’”‘是嘛,’我說,‘你什么時候改變了那種不道德的想法,準(zhǔn)備把孩子帶到這個齷齪的世界上來啦?’” “‘當(dāng)我終于遇到了一個不是狗屎的男人。’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br> 比爾忍不住笑了,笑得流出了眼淚。 “真的,兩萬多人里才有11個能自然再生?!弊郎弦黄聊?。 “所以我算是僥幸了,”理奇說“但是還是沒有孩子。這下你該信了吧,艾茨?” 艾迪還是很倔強:“那還是不能證明——” “對,”比爾說“那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但是無疑暗示了某種聯(lián)系。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是干什么的?你想過這個問題嗎,麥克?” “我當(dāng)然想過,”麥克說“但是在你們大家聚到一起,就像現(xiàn)在這樣聊天之前,什么都難以斷定。在此之前,我無法斷定這個聚會會是什么局面?!?/br> 他停了好大一會兒,意味深長地看著大家。 “我有一個想法,”他說“但是在我告訴你們我的想法之前,我們必須先確定大家到這里來是否有事要辦。我們愿不愿意再試一次我們曾經(jīng)做過的事情?想不想再試一次殺了它?或者我們平攤付了帳,大家都回去各于各的事?” “好像——”貝弗莉剛要開口,麥克沖她搖搖頭。 “你們必須明白我們成功的機會無法預(yù)料。我知道希望并不大,我也知道如果斯坦利在這里的話,情況會好一些。但還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只是稍好一些。沒有斯坦利,我們那天組成的同盟就破裂了。我真的認(rèn)為沒有一個完整的同盟,我們無法摧毀它,甚至?xí)簳r打退它。它會把我們一個一個殺死,而且可能利用一種非??膳碌姆绞?。兒時我們以一種我現(xiàn)在仍然無法理解的方式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同盟。所以我認(rèn)為,如果我們同意繼續(xù)做下去,那么我們必須組成一個小同盟。我不知道是否能夠重新結(jié)成同盟。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我們結(jié)成了同盟,卻發(fā)現(xiàn)——如果太遲了的話——哦同盟結(jié)成得太晚了?!?/br> 麥克又看著大家,深陷的眼睛流露出一絲疲憊。“所以我認(rèn)為我們需要投票決定:留下再試一次,還是回家。就這兩種選擇。我憑著那個古老的誓言的力量把你們聚集在這里,但是我無法憑著那個誓言的力量把你們留下。那樣會適得其反。甚至更糟。” 他看著比爾,那一刻比爾明白了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他很害怕,卻又無力阻止。麥克把他們都召集到這里,把所有的事實擺在他們面前而他現(xiàn)在想要放棄領(lǐng)導(dǎo)的重任。他想要那重任去由1958年承擔(dān)重任的那個人挑起。 “你有什么想法,比爾?發(fā)問吧。” “在我回答之前,”比爾說“大家都聽懂這個問題了嗎?有話要說,貝弗莉?” 她搖了搖頭。 “那好。我、我想問題是,我們留下來戰(zhàn)斗,還是忘記發(fā)生的一切?誰贊成留下來?” 片刻間大家都靜止在那里。比爾想到了無辜的喬治,那種怒火又在他的心中騰起。但是現(xiàn)在他更加成熟了?,F(xiàn)在不只是喬治一人。一串可怕的被屠殺者的姓名閃過他的腦海,所有被殺害的人。鬼知道還有多少失蹤的人。 他慢慢地舉起手說:“讓我們殺了它。這一次真正殺了它?!?/br> 他的手孤零零地舉在那里,好像班里惟一知道正確答案的孩子,所有同學(xué)都憎恨的孩子。然后,理奇嘆了口氣,舉起了手,說:“豁出去了。不會比采訪那些大明星更糟糕的?!?/br> 貝弗莉舉起了手。她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但是臉頰上還有一點紅暈,看上去激動不已,又嚇得要死。 麥克舉起了手。 班恩舉起了手。 艾迪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好像要躲到椅子里去,就此消失了。他看看左右,又看看比爾,那張瘦削、精致的臉上顯出異常的恐懼。那一刻比爾以為艾迪會一推椅子,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逃出這間屋子。 他終于還是舉起了手,另一只手緊緊地抓著他的哮喘噴霧劑。 6 “那你有什么想法,麥克?”比爾問道。這時老板娘進來送幸運喜餅,看到他們6個都舉著手。他們趕忙放下手,直到老板娘走后,才又繼續(xù)談他們的計劃。 “非常簡單,”麥克說“但是也非常危險?!?/br> “說吧。”理奇敦促他。 “我想后半天我們應(yīng)該分頭行動。每個人都回到自己記憶最深刻的地方除了班倫。我認(rèn)為大家都不應(yīng)該去那兒——至少現(xiàn)在不用。如果你們愿意,就把這當(dāng)做是一次徒步旅行?!?/br> “什么目的,麥克?”班恩問道。 “我不太清楚。你們應(yīng)該了解在這里我們主要是憑著自己的直覺,但是你的直覺很強烈,所以你和著拍子跳舞了?!崩砥嬲f。 大家都笑了。麥克卻沒笑,只點了點頭。“說得好。憑直覺行事就像和著音樂的節(jié)拍跳舞一樣。成年人很難利用他們的直覺。正是這個原因我認(rèn)為我們靠直覺的指引才對。小孩子,至少到周歲左右,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靠直覺行動?!?/br> “你是說要找回原來的感覺?”艾迪說。 “我想是這樣。不管怎么說,那是我的想法。如果想不起什么明確、可去的地方,就跟著感覺走。然后今晚我們在圖書館集合,討論所遇到的一切?!?/br> “萬一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班恩說。 “哦,我想肯定會發(fā)生的?!?/br> “什么事情?”比爾問。 麥克搖搖頭?!拔乙膊恢?。但是總不會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經(jīng)歷。 甚至今晚我們當(dāng)中有人不能回到圖書館。沒什么原因只是直覺而已。“ 大家一陣沉默。 “為什么單獨行動?”最后貝弗莉問?!叭绻覀円鳛橐粋€整體共同完成這件事情,為什么要單獨行動,麥克?如果事情像你所想象的那樣危險?” “一開始的時候事情分別發(fā)生在每個人身上,”比爾對貝弗莉說“到現(xiàn)在我還不能想起所發(fā)生的一切,但是我已經(jīng)想起了許多。喬治房間里會動的照片,班恩看到的干尸,艾迪在內(nèi)伯特大街的門廊下看到的麻風(fēng)病人,麥克在巴斯公園附近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鮮血。還有鳥還有一只鳥,是嗎,麥克?” 麥克嚴(yán)肅地點點頭。 “一只大鳥?!?/br> “是的,但是不像芝麻街里的大鳥那么友好?!?/br> “你聽到了管道中的聲音,還有下水道里噴出的鮮血?!北葼枌ω惛ダ蛘f?!袄砥妗钡钦f到這里他頓住了,迷惑了。 “我肯定是個例外,比爾,”理奇說“我第一次遭遇那個夏天發(fā)生的各種怪事——最奇怪的事情——是跟你在喬治的房間里。那天我們回到你家,看了相冊。那張運河邊上中央大街的照片開始晃動起來。你還記得嗎?” “記得,”比爾說“但是你肯定在那之前沒有遇到任何事情,理奇?一點沒有?” “我——”什么東西浮現(xiàn)在理奇的眼前。他慢慢地說:“嗯,有一天亨利和他的朋友追我——是學(xué)校放假前,我藏在弗里希玩具店,躲了過去。我走過中央大街,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了一會兒,我看見但是那只是一個夢?!?/br> “是什么?”貝弗莉問。 “沒什么,”理奇不耐煩地說“一個夢。真的?!彼粗溈?。 “走走也無所謂??纯蠢霞业娘L(fēng)景,打發(fā)下午的時間?!?/br> “那就這么說定了?”比爾問。 大家點頭同意。 “我們晚上在圖書館碰頭麥克你說什么時間合適?” “7點。如果你們來晚了就按門鈴。” “就7點,”比爾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大家“要小心。記住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做、做、做什么。姑且把這當(dāng)做是一次偵察。如果看到了什么東西,別害怕。跑?!?/br> “我是個情人,不是個斗士?!崩砥鎸W(xué)著麥克。杰克遜的聲音。 “好,如果我們要做這件事情,我們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行動起來了?!卑喽髡f。他的嘴角露出一絲痛苦的笑容?!半m然我現(xiàn)在告訴你們我要去的地方——如果排除班倫的話,你們一定會罵我。但是對我來說最好的——就是跟你們一起到那里去?!彼哪抗庠谪惛ダ虻哪樕贤A袅似獭!拔蚁氩黄疬€有什么別的地方對我更有意義?!?/br> “你會找到想去的地方的,干草堆?!崩砥嬲f。“看看你過去經(jīng)常光顧的食品店,大吃一通。” 班恩笑了。“從11歲起我就再沒有那個實力了。我吃得太他,一會兒你們得把我抬出去啦?!?/br> “嗯,我已經(jīng)決定了。”艾迪說。 “等一下!”當(dāng)大家都站起身的時候,貝弗莉大叫道“幸運喜餅!別忘了!” “對啊,”理奇說“我看到我那個了?!愫芸炀蜁灰恢淮蠊肢F吃掉了。祝您愉快?!贝蠹倚α?。麥克把裝著幸運喜餅的碗遞給理奇,他拿了一塊,給大家傳過去。比爾注意到直到每個人都拿到了喜餅,大家才去打開其中的奧妙;大家把喜餅放在面前,或者托在手里,貝弗莉還微笑著把她的那一塊舉起來。比爾突然發(fā)出一聲尖叫:“不!不,別打開,那也是其中的一個部分,放回去,別打開!” 但是已經(jīng)太晚了。貝弗莉已經(jīng)打開了她的喜餅;班恩也正在打開他的那塊;艾迪正用叉子切喜餅的邊緣。那一霎時,比爾想到:我們知道,不知怎的我們都知道,因為沒有一個人去咬開自己的喜餅。那本應(yīng)該是很自然的,但是沒有一個人那樣做。不知怎的我們都還記得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 同時他感到意識到這一點是最恐怖的,那比麥克的話更加雄辯地告訴他們它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的影響是多么深切。 鮮血從貝弗莉的喜餅中四濺出來,沾滿雙手,滴在雪白的桌布上,像粉紅的手指擴散開來。 艾迪壓抑地叫了一聲,差點弄翻了椅子。一只丑陋不堪的黃褐色昆蟲從他的喜餅中爬了出來。一對黑越越的眼睛無神地盯著前方。那只昆蟲完全爬出喜餅的時候,搓搓后腿,發(fā)出一陣單調(diào)尖利的嗡嗚。 比爾意識到那是一種變異了的蟋蟀。那東西慢慢爬到盤子邊,四角朝天摔下桌布上。 “哦,天啊!”理奇的聲音好像哽住了?!芭?,比爾,是一只眼睛,上帝啊,是一只眼睛,一只討厭的眼睛——” 比爾扭過頭,看見理奇盯著自己的那塊喜餅,緊咬著嘴唇。他那塊喜餅焦脆的表皮掉在桌布上,露出一個黑洞,一只人的眼球露出咄咄逼人的兇光。 班恩驚恐地把他的喜餅丟在桌上。那塊幸運喜餅滾過來,比爾看見里面有兩顆牙齒,牙根上還帶著凝固的血塊。像空葫蘆里的籽,嘩啦嘩啦地響。 他回頭看見貝弗莉就要尖叫出聲。眼睛盯著從艾迪的小餅里爬出的東西,四角朝天地摔在桌上,慢慢地蹬著后腿。 比爾想也沒,憑著直覺,跳起來,捂住貝弗莉的嘴。 艾迪喘著粗氣。 他神色嚴(yán)厲地看了看其他人,又想起了那個夏天發(fā)生的事情,一個久遠又清晰的聲音:“別吭聲!你們所有人!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響!不要吭聲!” 理奇捂著嘴。麥克臉色鐵灰,沖比爾點點頭。大家都離開桌子。 當(dāng)他的伙伴都準(zhǔn)備撤離的時候,比爾還沒有打開他的幸運喜餅,但是他已經(jīng)看到小餅的邊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別吭聲,貝弗莉。”他說著松開了手。 貝弗莉瞪大了雙眼,嘴扭曲著?!氨葼柋葼?,你看見” 她的視線又落在那只蟋蟀上,愣在那兒。那只蟋蟀好像已經(jīng)死了,皺巴巴的眼睛盯著她。貝弗莉低聲呻吟著。 “別、別、別管那個,”他嚴(yán)肅地說“坐回原位?!?/br> “我不行,比爾,我不敢靠近那個東——” “你行的!你必、必須!”他聽到一陣輕輕疾走的腳步聲走過來。 他看了看其他的人。“所有的人!坐回原位!聊天!自然點兒!” 貝弗莉用乞求的目光看著他,比爾搖搖頭。他拉過椅子,坐下來,盡量不去看盤子里的東西。那里面滿是膿液,脹得像一個碩大無比的癤子,還在一起一伏。 艾迪朝喉嚨噴了一些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老板娘進來了,臉上帶著禮貌的、詢問的神情。 “沒事吧?”老板娘問。 “沒、沒事?!北葼柎鸬溃钢赴??!拔遗笥训南∮址噶?。他帶著藥?,F(xiàn)在好多了。” 老板娘關(guān)心地看著艾迪。 “好多了?!卑蠚獯跤醯卣f。 “你們想要我現(xiàn)在就收拾桌子嗎?” “馬上?!丙溈藬D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飯菜還行吧?”她看了一眼餐桌,深邃寧靜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慮。她沒有看見蟋蟀、眼球、牙齒和比爾盤子里那塊一鼓一息的小餅。同樣沒有注意到染在桌布上的血污。 “都好極了?!必惛ダ蛐χf——比比爾和麥克的笑容自然多了。 好姑娘,夠勇敢,比爾想。 “運氣好嗎?”老板娘又問。 “好極了?!崩砥孚s忙搭話?!安恢绖e人的怎樣,反正我真開了眼界?!?/br> 比爾聽到徽弱的破裂聲。他看了一眼盤子,只見一條腿從小餅中伸了出來,在盤子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差點把那東西吃下去,他又在想,但是臉上還掛著微笑?!昂脴O了?!彼f。 理奇看著比爾的盤子。一只灰黑的蒼蠅從小餅中鉆出來,發(fā)出低微的嗡嗡聲。一股黃色的粘液流到集布上,散發(fā)出一股濃重的惡臭,像是傷口化膿的味道。 “哦,如果現(xiàn)在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現(xiàn)在不用,”班恩說“真是一頓美餐。太太獨特了?!?/br> “那我走了。”老板娘說著鞠躬走了出去。門上的珠簾還沒有停止晃動,所有的人騰地站起來離開了那張桌子。 “是什么?”班恩壓著嗓子問,盯著比爾盤中的那個東西。 “一只蒼蠅,”比爾說“一只變異的蒼蠅。作家喬治。朗哥翰的盛情。他寫了一部叫蒼蠅的小說,被拍成了電影——雖然不是特別好,但是那個故事把我嚇得半死。又是它故伎重演。最近我一直在想蒼蠅的事,因為我正在構(gòu)思一部小說。” “對不起,”貝弗莉有氣無力地說“我要吐了?!边€沒等其他人站起來,她已經(jīng)走了出去。 比爾抖開他的餐巾紙,扔在那只跟小麻雀一樣大小的蒼蠅上。這么大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從那么小的餅里鉆出來但是它已經(jīng)出來了。那只蒼蠅在餐巾紙下哼哼了兩聲,不動了。 “上帝??!”艾迪的聲音微弱。 “讓我們把這個該死的東西除掉,”麥克說“咱們到大廳里等貝弗莉吧?!?/br> 貝弗莉剛剛從洗手間走出來。臉色蒼白,但是平靜多了。麥克付了賬,大家一起走進蒙蒙的春雨中。 “有人改變主意了嗎?”麥克問。 “我沒有。”班恩說。 “沒有?!卑弦舱f。 “有什么?。俊崩砥嬲f。 比爾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看著貝弗莉。 “我要留下來,”她說“比爾,你說又是它故技重演是什么意思?” “我正在想寫一個關(guān)于昆蟲的故事,”他說“朗哥翰的故事一直在我腦中盤旋。所以我看到的就是蒼蠅。你看到的是血,貝弗莉。為什么想到了血?” “我想是因為下水道噴出的血的緣故。”貝弗莉立刻明白了?!拔覀冊瓉碜〉哪莻€家里,衛(wèi)生間的下水道冒出血來。那時我才11歲?!?/br> 但這是真的嗎?她并不真的這么認(rèn)為。因為當(dāng)那一股帶著熱氣的鮮血噴在她的手上的時候,她想到的是腳踩在碎香水瓶上,身后留下的血跡斑斑的腳印。湯姆。還有父親。 “你看到的也是昆蟲,”比爾問艾迪“為什么?” “不只是一只昆蟲,”艾迪說“是一只蟋蟀。我們的地窖里有好多蟋蟀。住著20萬美元買回的房子,卻除不掉那些蟋蟀。一到夜里,就吵得我們受不了。在麥克打來電話之前的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自己醒來時發(fā)現(xiàn)床上爬滿了蟋蟀。我用哮喘噴霧劑射擊,但是我每按一下,只聽到喀啪的響聲。我才意識到哮喘噴霧劑里也爬滿了蟋蟀?!?/br> “老板娘卻什么也沒看到?!卑喽髡f。他看著貝弗莉?!熬拖衲愀改缚床坏綇南滤览锪鞒龅孽r血一樣?!?/br> “對?!彼f。 他們站在細細的春雨中,看著對方。 麥克看了看表?!按蟾?0分鐘后有公共汽車,”他說“或者我們擠擠,我的車可以載4個人。或者找輛的士。你們看怎么走?!?/br> “我想我還是從這里開始走,”比爾說“我還不知道想去哪兒,但是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似乎是個好主意?!?/br> “我叫的士?!卑嗨颊f。 “我跟你一起打車,如果能把我捐到市中心的話?!?/br> “好的。你準(zhǔn)備去哪兒?” 理奇聳聳肩?!斑€沒決定。” 其余的人決定等公共汽車。 “7點鐘,”麥克提醒大家“大家都要小心?!?/br> 他們答應(yīng)會多加小心,盡管比爾不知道當(dāng)你要應(yīng)付一大堆可怕的未知數(shù)的時候,如何能做出那樣的保證。 他想這么說出來??纯创蠹业哪槪靼姿麄円呀?jīng)知道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揮了揮手,轉(zhuǎn)身走了。濕潤的空氣撲在臉上,感覺好愜意。走回城區(qū)的路很長,但是沒有關(guān)系。他有許多事要想想清楚。他很高興聚會結(jié)束了,他們開始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