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雙眼睛看向他的時候眼神是陌生的。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何嘉有些懵，回問道。

    “何嘉，”謝鑫昊一字一頓，“我是誰？”

    滴。

    墻上的鐘表在響，但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第55章 夢魘

    謝鑫昊眼神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何嘉，似乎想在他臉上找到假裝失憶的蛛絲馬跡。

    可何嘉看他的目光一片空白，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良久后。

    “媽，我究竟怎么了？”

    夢魘。

    失憶。

    何嘉抬起頭，面色沉靜地等母親的答案。

    宋敏華嘴唇張開又闔上，何嘉的目光仿佛有千斤重，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幾次三番地深呼吸后才開口：“你聽mama說，你只是忘記了一些東西，醫(yī)生說這只是暫時的……”

    一瞬間，何嘉手心發(fā)冷，如墜冰窟。

    “我忘記了什么？”

    “那些只是夢，不是嗎？”他問，沒有得到母親的回答，何嘉木訥地說，“我夢見爸爸了?！?/br>
    轟。

    宋敏華再也忍不住，掩了面。

    何嘉呆呆地轉(zhuǎn)過頭，目光落在謝鑫昊，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男人臉上：“我也夢到你了?！焙芸?，何嘉又下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珠子，囁嚅地說，“你認(rèn)識我嗎，為什么會來我的夢里?！?/br>
    剛才第一眼他沒認(rèn)出來，可男人問他“我是誰”的時候何嘉胸口又疼了一下，他才終于知道為什么自己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會覺得不舒服。

    因為他在夢里見過他。

    夢里他很難受。

    謝鑫昊蹙著眉大步上前，正要開口，沉默站在一旁的章博煜卻突然喊住他——

    “謝鑫昊?！?/br>
    “我有話和你說?！?/br>
    謝鑫昊深深地看了何嘉一眼，隨后跟著章博煜走出了病房。

    章博煜知道他想問什么，先開口道：“他不記得你了?！?/br>
    謝鑫昊眉頭皺的極深：“為什么？”

    “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心理障礙。”章博煜說，“五年前，何嘉發(fā)了一場高燒，那是他第一次夢魘，也是他第一次失憶。”

    “那時候，他的父親剛剛離世不久?！?/br>
    謝鑫昊腦海中霎時閃過一片空白，心中泛起細(xì)微的陣痛，片刻后冷聲道，“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br>
    “和你說？”章博煜嘲諷地笑了聲，“和你說有什么用，可憐他，還是你能對他更好一點？”

    “那個時候，是我陪在他身邊。你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何嘉吧？他連坐在窗邊我都害怕?！?/br>
    謝鑫昊心中一陣鈍痛，眉宇間是抑制不住的陰沉。

    “他變得不愛說話，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睡著了，也全是噩夢。”章博煜說到這，頓了下，“我還挺驚訝的，他會把你忘了。”

    “醫(yī)生說，他之所以忘記，是因為本能地想逃避那些令他痛苦的記憶。謝鑫昊，分手之前，你對他說了什么？”

    章博煜嗓音驟然變冷。

    除卻五年前的那一次，這幾年來，何嘉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失憶的癥狀。他在慢慢痊愈，每年父親的忌日都和宋敏華約好了各自前往，章博煜以為，何嘉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陷入那樣的痛苦中。

    可他低估了謝鑫昊在何嘉心里的份量。從他發(fā)現(xiàn)宋敏華刻意隱瞞何嘉失憶后，章博煜只稍微思索，就能聯(lián)想到何父忌日那天何嘉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是因何而起，也可想而知何嘉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他話音剛落，謝鑫昊眼神無比厭惡地揪住他衣領(lǐng)，“章博煜，你裝什么？我和他分手，最他媽高興的人不是你么？”

    章博煜狠狠一怔，整個人隨即頹然地垮下來。

    謝鑫昊耐心告罄，沒心情再和他糾纏。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何嘉，還有何嘉剛才那個陌生到極致的眼神。

    什么失憶？他不信，何嘉不可能忘了他，也不能忘了他。

    謝鑫昊抬腳就要走，驀地，病房里突然傳來一陣凄厲壓抑的低吼，回蕩在整個走廊。

    是何嘉！

    謝鑫昊眉心跳了跳，臉色大變，大步流星地沖進(jìn)了病房。

    何嘉正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囈語，宋敏華臉色發(fā)白地攬著人按響了呼叫鈴。

    “我來，阿姨?！敝x鑫昊沉聲說，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病床前，然后小心地扶過何嘉肩頭，讓他靠在自己懷里。

    醫(yī)生很快趕到病房，章博煜跟在后面，眉頭緊鎖。

    “醫(yī)生，他怎么樣？”謝鑫昊沉聲問。

    “扶好他，”戴著口罩的中年醫(yī)生檢查完眼皮，聞言回頭看了一眼，“體溫升高，情緒波動過大引起半暈厥?！?/br>
    “病人這種情況，你們做家屬的要盡量避免刺激到他?！贬t(yī)生給何嘉打了一針退燒針和安定，語氣里有輕微的責(zé)備。

    宋敏華強打著精神應(yīng)下，她看了病床上昏睡過去的何嘉一眼，懊悔不應(yīng)該告訴在這種時候告訴他何淵已經(jīng)離世的真相?？涩F(xiàn)在不說，又能瞞到什么時候呢？宋敏華回想起何嘉倔強地盯著她問父親什么時候回來時的場景，只覺得心里針扎似的疼。

    章博煜上前無聲地扶住她。

    “麻煩家屬跟我出來一趟?！贬t(yī)生說。

    章博煜看向靠在謝鑫昊懷里的何嘉，神色翻涌，最終還是陪同宋敏華一起走出了病房。

    空間里只剩下謝鑫昊和何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