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柯。

    韋柯走在街對面，穿一件寬版深灰色短袖襯衣，手里拿一杯豆?jié){，邊走邊用吸管喝上幾口。豆?jié){很快見底。路過四只并排的鐵皮垃圾桶，韋柯低頭認真看了看標簽，將紙杯扔進了可回收垃圾桶內(nèi)。繼續(xù)往前，在路口右轉(zhuǎn)，消失于灰墻之后。

    這么遠，不用費勁和他打招呼，反正也不熟。黃恩宜思忖著，推了一下金邊框架眼鏡，向左，走進了小區(qū)。

    以為這只是一次平平無奇的萍水相逢。

    ***

    第二次偶遇，是在周五。

    黃恩宜平時的生活日常，是在家里看書復(fù)習(xí)，準備考試?？菰餆o味，但又不得不堅持。周五那天，黃恩宜做完一道真題，身心俱疲。伸一個懶腰，走到窗邊透口氣。六樓的窗邊，樓下視野清晰。

    街上有些堵車。一條馬路被豎向切成兩半，一半在施工，一半在通行。尖頂帽那樣的紅白條紋路障連成一條虛線。一輛黑車技術(shù)不好，前輪撞倒了一個路障。一輛月光石灰色車趁堵車無法前行之際，快速打開車門，趕到路障一旁。

    是個眼熟的身影，好像是韋柯。

    黃恩宜急忙拿出手機，打開相機，不斷放大屏幕，直至看清韋柯的身影。韋柯穿一件寬版米色t恤，左手腕帶著一塊黑色運動手表。

    不知怎么，黃恩宜嘴角莫名微微上揚，心底有一點高興。

    她本來想拍一張照片的，再傳送給韋柯本人，記錄一個奇特的場景。無奈韋柯動作快，扶正路障后，迅速鉆回了車內(nèi)。

    他倒是來去匆匆。

    玻璃幕墻反射濃烈夕陽，轎車駛進耀眼光芒之中，消失不見。只剩夏天在做燦爛的綻放。

    ***

    第三次偶遇，是在周一。

    中午時候，黃恩宜偷懶不想做飯，決定去附近的西陸便利店買點小食，填飽肚子。

    便利店里種類多。黃恩宜選了一碗涼皮，一瓶可樂。走到柜臺旁，把東西放在臺面上，準備結(jié)賬。偶然看見一個人，正在等待著店員把雞rou卷加熱。今天偏偏沒戴眼鏡，黃恩宜便愈發(fā)湊近了一些，瞇著眼睛。

    “韋柯？”黃恩宜終于看清了他的臉，和他打招呼，“嗨?！?/br>
    “嗨?！表f柯下意識往后挪一步，要為黃恩宜騰出空間。想了想，又站回了原位。

    店員已經(jīng)把黃恩宜的商品錄入進了收銀系統(tǒng)內(nèi)。韋柯正站在付款儀器旁。待店員cao作完畢，韋柯將付款碼湊近付款儀器，準備結(jié)賬。

    黃恩宜本想制止，“我自己來……”只是儀器反應(yīng)太快，付款已經(jīng)成功。

    “謝謝?！秉S恩宜略顯尷尬，舉著手機，“那我微信轉(zhuǎn)給你。”

    韋柯輕聲道，“沒事，這么點錢?！?/br>
    黃恩宜干笑了一下。倒是，一碗涼皮八塊錢，一瓶可樂三塊錢。若是為了這十一塊，和韋柯進行來回推拉，那豈不是更尷尬。黃恩宜于是放下了手機。

    店員把熱好的雞rou卷遞給韋柯。韋柯掃視店內(nèi)一圈，“那邊有座位。”

    “嗯?！秉S恩宜心領(lǐng)神會，拿著她的涼皮和可樂去往韋柯指明的方向。

    便利店里的座位設(shè)置在落地窗邊，一條和落地窗一樣長的木桌抵著邊擺放著，正對著落地窗玻璃。兩個人并排坐下。韋柯拿的食物多，一個雞rou卷、一盒肥牛飯、一杯關(guān)東煮。他把關(guān)東煮推向黃恩宜，“你吃那么點，夠？”韋柯覺得黃恩宜的食量小得像貓。

    黃恩宜把關(guān)東煮推回給韋柯，“謝謝，我夠吃的?！?/br>
    韋柯再把關(guān)東煮推到他們中間，“那一起吃?！?/br>
    一扇落地窗框住了并排而坐的兩個人，橘色澄澈的陽光映襯著，從室外看來，他們像一副柔軟的電影畫面。

    玻璃上倒映著他們?nèi)綦[若現(xiàn)的身影。

    擔(dān)心黃恩宜會不好意思，韋柯主動挑選出幾根關(guān)東煮，放到黃恩宜的涼皮盒蓋上。他的手腕上戴著那只黑色運動手表。黃恩宜想起了前幾天她遙遙看見韋柯的模樣。

    “以前還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黃恩宜感慨，“現(xiàn)在覺得，兩個人好像認識之后，就會經(jīng)常碰到?！?/br>
    韋柯疑惑，“什么意思？”

    “我那天看到你停車撿路障?！秉S恩宜解釋，“因為太遠了，所以當(dāng)時沒有和你打招呼?！?/br>
    韋柯抿嘴咀嚼肥牛飯，若有所思。

    黃恩宜以為是她唐突了，小心翼翼提醒，“你還……認得我的吧？那天打完籃球賽后聚餐，我們坐在一起?！?/br>
    韋柯愣了一下，隨即低聲道，“黃恩宜，怎么可能不認識。”

    黃恩宜松一口氣。畢竟他們只是吃過一頓飯的關(guān)系，他不記得她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韋柯挑走了飯里的洋蔥，“我們設(shè)計院就在附近，所以……我會經(jīng)常在這一片活動?！?/br>
    黃恩宜咬下一塊魚豆腐，“巧了，我家也在附近?！?/br>
    韋柯也取下一塊魚豆腐，壓在白米飯上，再連同白米飯一道放進嘴里。魚豆腐嚼起來沒有聲音。兩個人光是嘴巴在動。

    上演一出默劇。

    黃恩宜咬斷了幾根涼皮，“你怎么不在設(shè)計院吃飯？”

    韋柯回答，“吃太多次了，想換換口味?！?/br>
    “設(shè)計院的話，伙食應(yīng)該很好吧？”黃恩宜也有幾個在規(guī)劃設(shè)計院上班的朋友，她看見他們偶爾曬出來的照片，菜品豐盛，“是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