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桌”的邊上還準備上了酒壇，只是里面裝的不是酒，而是白開水。

    但被辣椒辣過之后，大家直接將白開水喝出了酒味來，甚至有人拎起酒壇喝水之前，還要與隔壁“桌”的人來個舉壇痛飲，大喝一聲“干”。

    熱鬧是熱鬧了，但云舒看著他們這樣，悄悄搖了搖頭。

    就這架勢，晚上茅房外怕是得排起長隊來。

    與云舒這邊的熱鬧不同，宮中的宴席可謂是氣氛壓抑。

    承安帝本做好了父慈子孝的準備，卻沒想到他都已經(jīng)打算拉下臉了，云舒居然沒給面子，直接帶著蕭謹行一起翹班了。

    蕭蕪倒是好好地坐著，但承安帝越看他越氣，冷著臉質(zhì)問道：“謹行怎么沒有來？”

    蕭蕪眼都沒眨地胡謅，“謹行忽感風寒，臣怕他到了殿前，將病氣過了來，于陛下龍體不利，就讓他留在家了。”

    承安帝根本不信，“那云舒怎么也沒來？”

    這兩人一定是干什么事去了！

    蕭蕪恭恭敬敬行禮，但是說的話對承安帝來說，卻一點都不好聽。“陛下恕罪，臣只知道謹行是生病未能參加宮宴，至于殿下為何沒來，臣還真不知情?！?/br>
    這話就差明著說，我知道我兒子為什么沒來，你兒子為什么沒來，不應該問你自己嗎？

    承安帝被這么一堵，更不開心了。

    承安帝不開心，那些朝臣和王公們就更加謹慎了，吃個飯都不敢發(fā)出絲毫的聲響，以至于整個大殿內(nèi)，除了絲竹之聲外，再也聽不到其他。

    當然這些人里，也不全都是小心翼翼之人。

    云舒他們所在的衛(wèi)所墻外，有人聽著里面的熱鬧，小聲問身邊的人：“確定玄甲軍和玄甲衛(wèi)都在這里了嗎？”

    “確定了，而且夏王和蕭將軍也在，是我親眼看著他們進去的，除了他們外，夏王的那些下屬也進去了大半?！?/br>
    先前那人踩著對方的背，偷偷往里面掃了一眼，隨后快速下來，篤定道：“全都在喝，酒壇子都用了不少。你在這里繼續(xù)盯著，我回去稟告主子?！?/br>
    第164章

    大雍一直都有守歲的習俗。

    不僅民間會在家宴之后,召集家人們聚在一起一同守歲，就連皇宮中舉辦的除夕夜宴，也會吃吃喝喝看看歌舞,直熬到元日到來，然后讓群臣在新的一年，第一時間為皇帝送上新年祝福。

    此次的除夕夜宴,自然也不例外。

    亥時三刻,昭陽殿的歌舞并未停歇,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承安帝的身體早就不行,但他不想在這樣重要的日子里，讓朝臣看出他的身體狀況,于是只能強撐著如往年一般不提前離席。

    然而即便他強撐，在喝了些酒,又被殿內(nèi)的暖盆烘烤得渾身發(fā)暖后，也不免倦意上涌，歪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

    金太妃見他如此,笑著對朝臣道：“這酒哀家嘗著也覺得不錯，陛下多吃了幾口，倒是有些醉了。今日除夕，爾等也不要一直這么拘著，合該放松放松?！?/br>
    端坐了一個多時辰的朝臣們,早就已經(jīng)累得腰酸腿疼,聽了金太妃這話，自然如臨大赦。

    況且宴會本就到了尾聲，朝臣們在得了金太妃的許可后,慢慢也放開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著天。

    蕭蕪身邊自然也聚集了不少人。

    蕭蕪既是當朝右相百官之首,又是夏王王夫的父親，找他探聽消息準沒錯。

    就連一向逍遙度日的永王，都端著酒杯來找蕭蕪了。

    這些人紛紛猜測云舒是不是與承安帝徹底決裂了。而云舒今晚沒來參加宮宴，其實是在給他們一個信號，讓他們快點站隊。

    朝臣們嘀嘀咕咕的時候，后妃們也沒閑著。

    承安帝的后妃眾多，但能來參加今晚宮宴的，卻不多。

    能夠入席的后妃，除了被歸還冊寶繼續(xù)坐上皇后之位的竇皇后外，還有一名貴妃，以及承安帝最近頗為寵愛的妃子。

    三個女人一臺戲。

    即便是這樣的國宴，在承安帝睡著后，幾個女人也話里藏刀、你來我往。

    你說我一句人老色衰失了寵愛，我說你一句小門小戶上不得臺面。

    宮中一片祥和的時候，京都的大街之上，突然出現(xiàn)了數(shù)支全副武裝的官兵。馬蹄聲夾雜著沉悶的腳步聲，嚇得周遭正在家中守歲的百姓紛紛關(guān)緊屋門。

    數(shù)支隊伍齊發(fā)，禁軍統(tǒng)領(lǐng)胡揚也帶著人，找到了正在巡警的金吾衛(wèi)首領(lǐng)耿業(yè)。

    他一舉手中腰牌，道：“金吾衛(wèi)耿業(yè)聽令，召集金吾衛(wèi)所有人手，立即隨我一同出發(fā)?！?/br>
    胡揚手中的乃是調(diào)動京都所有兵力的虎符，這樣的東西只有陛下才有。

    耿業(yè)見狀，趕緊抱拳應下，然而在跟上胡揚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胡將軍，我們這是要去哪？”

    胡揚瞥了一眼耿業(yè)，“你們金吾衛(wèi)的中郎將都被入了大牢，難道你們就不想報仇？”

    耿業(yè)聞言，心中一驚。

    數(shù)日前，金吾衛(wèi)中郎將被夏王殿下當著陛下和群臣的面抓捕，其后被查出數(shù)條罪狀，如今正呆在刑部大牢里，就差最后判刑了。

    由于那人殘害了不少少女，百姓們?nèi)呵榧崳娜藗兏菍懥瞬簧僭娋湮恼?，明里暗里罵他們金吾衛(wèi)。

    金吾衛(wèi)的人被那些指桑罵槐的文人們罵得抬不起頭，正憋了一肚子火呢。

    如今讓他們報仇？

    耿業(yè)又往胡揚的懷里看了一眼，剛剛雖然看得不是太真切，但那確實是承安帝的虎符。

    獨一無二的，可以號令只聽命于承安帝的禁軍，及旗下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的虎符。

    莫非陛下要對夏王殿下出手了？

    耿業(yè)心口狂跳，趕緊帶著人快步跟上胡揚，而去給千牛衛(wèi)傳令的人也回來了，還帶來了千牛衛(wèi)數(shù)千人。

    很快禁軍、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的人就集結(jié)完畢，全軍上下足足有一萬人。

    胡揚看著眼前的金吾衛(wèi)和千牛衛(wèi)，下令道：“夏王不忠不孝，屢次三番頂撞陛下，我遵陛下令，與爾等一起前去抓捕夏王，控制在京都橫行的玄甲軍與玄甲衛(wèi)。”

    千牛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趕緊道：“可是他們有厲害的武器，而且人數(shù)還比我們多，我們怎么拿下他們？”

    夏王進京那天，他們就被那個叫龐農(nóng)的，帶著人修理了一番，此刻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胡揚當即道：“我收到消息，他們今夜在衛(wèi)所露天擺宴，全軍上下不禁酒。我剛剛派人去查探，雖然人已經(jīng)散了，但滿地的酒壇，還未來得及收拾。

    飲酒是軍中大忌，如今他們喝得人事不省，正是我們下手的最好時機?！?/br>
    這個道理誰都懂，千牛衛(wèi)統(tǒng)領(lǐng)當即道：“我們這就出發(fā)。”

    亥時末，胡揚令金吾衛(wèi)和千牛衛(wèi)各帶幾隊人馬，將云舒及玄甲衛(wèi)所在的城南宅院，以及玄甲軍所在的衛(wèi)所通通包圍。

    云舒正勸蕭謹行回家陪蕭夫人他們守歲，兩人還未說完話，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聲。

    而他與蕭謹行一同出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胡揚帶著人將他的宅子圍得水泄不通。

    云舒豎眉，“胡將軍你什么意思？”

    胡揚揚了下手中的虎符，以及一道圣旨，“夏王殿下、蕭將軍，這是陛下的旨意，本將只是秉公執(zhí)法，只能得罪了！”

    說著，他一揮手臂，身后的那些人像是潮水一般圍住了云舒與蕭謹行，同時更多人向宅子的四處涌去，要將酒醉入睡的玄甲衛(wèi)一網(wǎng)打盡。

    與此同時，玄甲軍所在的衛(wèi)所，也被人沖開了偏門！

    龐農(nóng)正暗自竊喜，還是他聰明，知道跑到偏僻的地方找茅房，這樣就不用蹲在茅房外，跟那群拉肚子的小子一起排隊聞臭味了。

    他提著褲子出來，還沒得意完，就聽到身后的動靜。他一轉(zhuǎn)頭，頓時就與沖進來的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以及部分禁軍，撞了個正臉。

    耿業(yè)：“……”

    龐農(nóng)：“？？？”

    雙方均是一愣，龐農(nóng)率先反應過來，他一手提著褲子跑，一手撈起脖子上掛著的口哨，深吸了一口氣。

    “嘀——嘀——”

    催命似的口哨聲，響徹整個衛(wèi)所，頓時將所有人都給震醒了。

    眾人一個激靈。

    這是緊急集合的哨聲！

    為了應對晚上的突發(fā)情況，云舒很早之前就做起了緊急集合的訓練。蕭謹行見到玄甲衛(wèi)的訓練后，也讓龐農(nóng)有樣學樣。

    而龐農(nóng)更是將一只口哨，練成了讓玄甲軍頭皮發(fā)麻的存在。

    所有人不論有沒有睡，俱都在聽到哨聲的第一時刻行動起來。

    未解衣的，直接撈起身邊的武器，就沖出了營房。

    解衣的，也在兩息之間快速套好外套，隨后撈起枕頭邊的武器，沖出門集合。

    耿業(yè)帶著人追龐農(nóng)，同時令人去將營帳內(nèi)喝醉的士兵們都抓起來。

    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行動，就與從營帳內(nèi)沖出來的玄甲軍，來了個二度照面。

    龐農(nóng)一邊系腰帶，一邊大聲喊道：“襲營，有人襲營！”

    玄甲軍見到對方全副武裝的金吾衛(wèi)和千牛衛(wèi)，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他們當即揮動手中的兵刃，沖向了沖向他們的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

    玄甲軍戰(zhàn)場洗磨礪到如今，不論是單打獨斗，還是全體作戰(zhàn)，其實力都不容小覷。

    這一會兒的工夫，龐農(nóng)已經(jīng)將自己收拾妥當。他當即從一旁拔下了一把長刀，大喝一聲就往耿業(yè)沖去，“孫子，吃你爺爺一刀！”

    以為他們是酒醉軟腳蝦的耿業(yè)，立即用佩刀擋下龐農(nóng)的這輪攻擊。

    然而他的佩刀一接觸到龐農(nóng)的長刀，腦子當場就懵了。

    不是說這些人早就已經(jīng)喝醉了嗎？

    這看著清醒得很，一點都不像是醉酒的樣子??！

    龐農(nóng)猙獰一笑，“我看你們就是看我們今晚全軍吃火鍋嫉妒了，呵呵，我們就吃就吃，氣死你們！”

    很快，場面就一邊倒了。

    玄甲軍能在入京第一天，就上門挑釁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還將他們逼得呆在家里出不了門，今日再打他們，自然輕松得很。

    數(shù)個回合下來，龐農(nóng)一招大力下壓，“咔嚓”一聲，耿業(yè)手中的佩刀應聲而斷，下一瞬，龐農(nóng)的刀便抵住了他的脖子上。

    他還未來得及梗著脖子，放兩句狠話。就見龐農(nóng)看著地上的斷刃，咂嘴遺憾道：

    “嘖，你們京都的刀真是不中用，一點都沒有我們西州的兵刃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