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走過去，看她懷里捧著一束黃色玫瑰花，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是送給誰的花？”

    “安啊?！碧偻枇⑾愠α艘幌?，“等會兒要當(dāng)著她的面對她父親動手，還是要賠禮道歉吧?！?/br>
    “唉，這次可一定要讓這無止境的一天結(jié)束了?！?/br>
    杰森為她表現(xiàn)出來的理所當(dāng)然而感到困惑——哪有這樣的人？有些蠢得出奇了。

    但他還是抬了抬手臂，把藤丸立香扎歪的馬尾扶正了。

    矮他一個腦袋的人仰起頭皺皺眉，蜜色的眼睛瞪過來：“你在干嘛？”

    “有蟲子。”杰森面不改色，松開手。

    “鬼信啊！大冬天哪來的蟲子?！碧偻枇⑾阄嬷X袋躲開，“幼稚！”

    臨走前老神婆說的那句話忽然毫無緣由地在杰森的腦袋里冒了出來。那當(dāng)然不是什么胡言亂語，其實(shí)是一句流傳很廣的拉丁諺語，意思是說：循此苦旅，以達(dá)星辰。

    第25章 伊斯的懷表23

    wake-hillsongyoungfree

    計程車停在了森林附近。

    藤丸立香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兒其實(shí)是有另一條路的, 只是不大顯眼……頗為曲折。還是司機(jī)帶他們?nèi)サ摹?/br>
    開車帶他們過來的司機(jī)是個印度裔，話很多，整個人顯出了一種與這座城市的氣質(zhì)完全相斥的欣欣向榮。藤丸立香能感覺到旁邊杰森想要揍人的低氣壓。

    他的車?yán)锓胖娮右魳?，合成器伴隨著鼓點(diǎn), 整輛車就仿佛通了電, 像條光滑的緞帶一樣鉆進(jìn)小道疾馳。

    “我知道那片林子, 我關(guān)注的油管主播去那里直播過！網(wǎng)上的流言都是騙人的, 那邊只有一片墓地，哦，你們也是去掃墓的嗎？”司機(jī)一邊踩下油門一邊和他們搭話，情緒很高漲, 藤丸立香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先飛了葉子再來接的客, 因此不得不用一只手緊抱住花束, 另一只手緊緊地抓住把手。

    她把自己的聲音提高, 壓過那些激昂的電子合成音，大聲問道：“什么流言？”

    “僵尸！《我是傳奇》！威爾·史密斯！wow——”司機(jī)奮激道：“你不知道有人說我們正在被一群僵尸包圍嗎哈哈哈哈哈！”

    藤丸立香在他破碎的信息中努力拼湊, 最后發(fā)現(xiàn)和先前他們在快餐店里聽見白領(lǐng)們聊天的流言同屬一個分支。這之后司機(jī)再次試圖和他們搭話，不過藤丸立香太累了，車子也開得太過狂野，顛得她沒什么力氣講話。那司機(jī)毫不氣餒，反正他一個人就可以說完一場脫口秀。

    下車的時候藤丸立香覺得自己又暈車了, 脫離現(xiàn)代社會太久或許是原因之一，但絕不是全部。

    他們從小道走向墓地, 空氣里有淡淡的霧, 一股濕潤的泥土與腐爛的氣息混夾在一起, 遠(yuǎn)遠(yuǎn)地, 他們就看到了那棟小小的安保亭里有人。

    相比較于上一回他們抵達(dá)這邊的時間要更早些。坐在安保亭里的人把那扇纏了許多膠帶的舊玻璃窗往上挪, 語氣溫和：“下午好，先生、小姐?！?/br>
    空氣太冷，他說話時熱氣從嘴巴里一起冒出來。

    藤丸立香在gcpd的檔案里看到過利維·卡明斯的照片，面前的這位看起來要比照片里的更年長，更疲憊。藤丸立香的視線落在他羊毛大衣的衣領(lǐng)上——第一次，她被開了一槍然后小刀捅進(jìn)喉嚨里的時候，抓到的就是這個衣領(lǐng)。

    她的表情不易察覺地僵硬了一下，冬日的風(fēng)卷過她的身體，腦神經(jīng)杯弓蛇影般傳來一陣幻痛，她差點(diǎn)忘記該說什么。

    杰森先伸手，從對方手中接過了訪客的記錄表，拿筆在上面隨便簽了個名字。

    今天來墓園的人不多，上午有一個來訪記錄，下午只有他們倆。

    利維拿回記錄表，又疑惑地看了看他們，“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們？”

    藤丸立香說，“我們昨天剛到哥譚。這天太冷了，不過今天是她的忌日?！?/br>
    利維一頓，接著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多問。

    “花很漂亮?！彼f。

    他表現(xiàn)得就像個正常人，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狂信徒的影子。甚至穿得十分體面，夾雜著花白發(fā)絲的鬢角被他打理得服服帖帖，看上去就像是要去赴約一般。

    藤丸立香說：“我也希望她能喜歡?！?/br>
    她看了看杰森，然后兩人轉(zhuǎn)身，往安的墓碑方向走過去。

    灰白的石板半埋在雪地里，偏僻的公共墓園并沒有什么選址的講究，眾生平等，每一塊石板都安靜而沉默。有一半刻了名字，另一半沒有姓名。

    雪與泥土如同壁壘，將一具具身體的過去全部封存在六尺之下。

    那位話很多的司機(jī)在來的路上和他們說，這片森林有很多因?yàn)槭ё愣馔馑劳龅娜?，前兩年還有野獸出沒，巡山的警察時常會發(fā)現(xiàn)一些面目全非的尸首。有的是流浪漢，有的是來探險的愛好者。并不是每一位都能找到親人，這座公共墓園里大半的無名碑都是給他們立的。

    藤丸立香在那塊小小的石碑前停下了腳步，彎腰拂去大理石面上的積雪，然后將懷里這捧鮮亮的黃玫瑰放在了上面。

    她輕聲說，“抱歉，我這次忘記帶糖了?！?/br>
    利維的身影很快就從雪地的那頭走了過來。他來得怒氣沖沖，那張板正的臉上五官都緊皺了起來。

    “你們在干什么？”他大聲地問，聲音粗啞。

    藤丸立香站起身靜靜地看他。利維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的前面，相隔五六步的距離，那張臉陰沉得不像話。一股躁動的怒意像是要凝成實(shí)體一樣，從他的身體里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