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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聲鳥 第31節(jié)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逡巡過我的臉,我任憑他打量,還是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眼神。

    “她不會因為你是一個啞巴就認為你配不上我,同樣也不會認為是你的存在才讓我和許志國一刀兩斷?!痹S衷挺直了背,他說,“她只會心疼你的過去和身世,再要求我比以前一千倍一萬倍地對你好,明白了嗎?”

    我使勁眨了眨眼睛,將那股涌上來的澀意壓了下去:知道了。

    第46章 “討人喜歡”

    “當然,”可能是怕我誤會,許衷又補充道,“就算我jiejie不這么說,我也會對你好的?!?/br>
    他的眼睛在臺燈的燈光照映下顯得亮晶晶的,怎么看怎么真誠。

    我的心猛地一跳,在他的注視下點了頭。

    “你去洗澡吧,洗完澡之后早點睡覺,”許衷低頭翻了一頁手語書,“等你工作時間徹底穩(wěn)定下來以后,我?guī)闳メt(yī)院體檢?!?/br>
    他一提“體檢”這兩個字,我就不由自主地胃疼,臉色都白了白。

    “又不需要你花錢,報我的名字就行,”許衷沒看我,說道,“別擔心了?!?/br>
    我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走進衛(wèi)生間的時候,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

    擦不干凈的鏡面上映出了我面無表情的臉,我對美丑的概念不算特別明晰,在看到自己的臉時,只覺得神色陰郁冷淡,看不到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

    我沒再看鏡子,打開了淋浴頭,水從花灑里噴出來,我很深地嘆了口氣。

    我躺在床上后,許衷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把手語書放在床頭柜上,再拉低了臺燈的燈罩。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動作很輕柔,語氣也是一樣:“晚安?!?/br>
    我平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楊明陽在第二天就把喬卉的微信推給了我。

    許衷探頭看我手機:“怎么了?”

    我把手機給他看。

    【楊明陽(老板)】這是喬卉的微信,你記得加一下

    “喬卉?”許衷難掩驚訝地挑起眉,“楊明陽怎么讓她來柏林夜了?”

    我疑惑道:你認識她?

    許衷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懶洋洋地抬頭:“她是楊明陽表妹,跟我姐一塊兒在英國留過學,小姑娘考三門掛三門,學不下去了就跑回國了,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躺尸,吃了睡睡了吃,日子比豬過的還愜意——怎么突然來建海市了?”

    我眨巴著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許衷笑了一下:“也對,我問你做什么,你又不知道?!?/br>
    我沒給出什么反應,許衷看著也不算特別在意,楊明陽還在發(fā)消息。

    【楊明陽(老板)】我問了一下謝遠,他說他有事,那今天你去吧,明天再讓他來

    我在許衷的凝視下打字。

    【我】可以

    許衷“嘖”了一聲:“我當時就應該建議楊明陽多招幾個跳舞的過去。”

    我看向他。

    許衷看上去依舊沒有起床的打算,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說出口的話拖著音,聽著就像撒嬌似的黏黏糊糊:“唉,我又要一個人待在家里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該給出什么答案,我不擅長應對別人的撒嬌和示弱,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許衷。

    許衷應該也是第一次面對像我這樣不知趣、沒眼色又沒什么幽默細胞的人,他收斂了臉上總是掛著的笑,頭疼地看著我:“沈渙,不知道該回答的時候也不用一臉委屈地看著我,我又沒有欺負你,對吧?”

    我愣了一下,有點訕訕垂下了眼。

    他翻身坐了起來,沒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而是對我說:“我不想再吃泡面了,我想吃酸辣土豆絲?!?/br>
    我慌忙轉(zhuǎn)身,去廚房的菜籃子里拿了一個土豆。

    這一整天我都有點魂不守舍的,到了柏林夜、看到正在剪指甲的江肅洲時,才把留在許衷身上的心神收了回來。

    “你臉色怎么這么奇怪?”江肅洲在剪指甲的間隙里抬起頭瞟了瞟我,一眼就看出我狀態(tài)的不對勁,“你跟許衷吵架了?”

    我立即搖頭。

    “我猜你也不會跟他吵架,”江肅洲將指甲剪收起來,對著光打量自己的手指指尖,“所以怎么了?”

    現(xiàn)在離正式營業(yè)還有半個小時,我在柏林夜里沒看到楊明陽的身影,其他幾個服務員還沒過來,柏林夜里只有我和江肅洲兩個人。

    我在手機的備忘錄上打字,一邊怕自己沒說清楚,一邊擔心江肅洲會嗤笑我小題大做:你跟夏妍相處的時候,她跟你撒嬌的話,你是怎么回應的?

    江肅洲一下就笑出聲:“我還以為你和許衷的感情出問題了呢?!?/br>
    他這么一說,我就有點臉紅,把手機往他那邊推了推。

    其實許衷不算在向我撒嬌,但是我想不出還沒用什么詞語去概括他的所作所為了。

    “其實夏妍很少跟我撒嬌,”江肅洲仔細思考了一下,回答我,“她撒嬌的時候,一般都是在我們倆吵架之后,她跟我求和?!?/br>
    我和許衷的相處模式跟普通小情侶自然是南轅北轍,不過這也不妨礙我從他們的日常中吸取經(jīng)驗。

    “這種情況下,親一下就好了?!?/br>
    這回,我的耳朵和臉都紅了。

    江肅洲眼睛亮了起來:“沈渙,就算你沒談過戀愛,你也不用這么害羞吧?‘親一下’這三個字就那么能讓人臉紅嗎?”

    我不想再跟江肅洲討論這件事,扭過頭不想理他。

    他卻來了興致:“我就說許衷選你當他的男朋友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只是沖著你這張臉才決定要跟你談戀愛?!彼炅舜晔?,“要是夏妍也像你這樣,調(diào)戲一下就臉紅,我也會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邊。”

    我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心里又忍不住雀躍,在江肅洲的笑臉下咬了咬牙,才按捺住奪門而逃的欲望。

    楊明陽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先在我身上停留了一兩秒,才往江肅洲身上看去:“你們倆怎么還在聊天?”

    江肅洲推了推我的手肘,我拿回自己的手機,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走進去后,我和多出來的兩個柜子面面相覷,楊明陽在我身后說:“這是給樂隊的那四個人準備的衣柜,他們有一大堆雞零狗碎的東西沒地方放,你別亂動就行?!?/br>
    我聽出了他話語里的疲憊,卻也懶得細究,就點了點頭。

    楊明陽只是為了說這兩句話,說完就要走。

    我立即上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為什么喬卉會來柏林夜?

    楊明陽眼睛里飛快地閃過一絲流光:“是許衷要你問我的?”

    第47章 “什么味道”

    我搖搖頭,楊明陽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光就淡了下去,他捻了捻手,大概是不太適應手指間沒有香煙的感覺,低垂著眼睛,態(tài)度很冷淡:“這件事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br>
    我盯著他。

    他扭過頭掃了兩眼多出來的兩個柜子,眉眼間依稀看得出厭倦的神情:“你只需要照顧好許衷就行。”

    我不是許衷的保姆,我不明白為什么楊明陽會用這樣的語氣l定位我在許衷身邊的身份。

    楊明陽看了我一眼,輕輕“嘖”了一聲:“算了,你當我剛才什么都沒說?!?/br>
    我想起許衷提起喬卉時意味深長的態(tài)度,他話語里的熟稔昭示著在他這里,他和喬卉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而且楊明陽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更是說明了還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更何況每當我回想起許衷說的那句“我問你做什么”時,我都想讓許衷眼里的我是有用的。

    于是我擋住了那道門:許衷跟我說,她是你的表妹,跟他jiejie一起在英國留過學。

    “許衷怎么什么都跟你說?!睏蠲麝柊欀急г梗氖植逶诳诖?,微微斜著眼睛看我,“既然你知道喬卉是誰,那么許衷應該不介意讓你知道她的存在——喬卉會來建海市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她只是被家里催婚又不工作,跑過來投奔我而已?!?/br>
    楊明陽把許衷和喬卉的關(guān)系撇得干干凈凈,我疑惑道:為什么我要介意喬卉的存在?

    “我才不插手許衷的感情生活,你要是真的好奇,你自己去問他?!睏蠲麝柲樕兞?,他嘴上這么說,臉卻扭曲了一下。

    我還在愣神的功夫,他已經(jīng)撞開了我,走出門去,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比起離開,更像是倉皇而逃。

    我看著那扇因為被用力甩開而順著慣性關(guān)上的門,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平靜下來后,去更衣室換衣服了。

    更衣室里有一股很濃的香味,我一開始以為是楊明陽點了香薰,臨出門前發(fā)現(xiàn)是洗手臺旁邊歪著開蓋后一瓶灑了一半的香水。

    建海市的氣溫隨著時間的流逝日益降低,但是柏林夜里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制冷的空調(diào)。

    我上臺的時候,音樂聲正好響起,搖滾樂的樂點恰到好處地刺激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腺上激素。

    我沒覺得柏林夜有多大的變化,臺下尖叫和鼓掌的男男女女依舊是那些人,我偶爾還能從余光里看到江肅洲在調(diào)酒臺手忙腳亂的身影。

    比以往多了不少的跳舞時間并沒有讓我的肌rou變得僵硬又或者是疲憊,我讓自己的身體像過去一樣順著鼓點而扭動,卻感覺到有一道灼然而饒有興致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那道粘膩的目光讓我聯(lián)想到還沒嚼完的口香糖,我掃過場下時看不清人臉,自然不知道是誰在一直盯著我看,只能通過深呼吸讓如同附骨之蛆的惡心感淡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臺上跳了多久,汗珠從略長的頭發(fā)上滑了下來,我注意到柏林夜的門被人推開了。

    走進來的女人個子不高,妝卻很濃。她打量著四周喧鬧的環(huán)境和吵鬧的人群,眼睛精準地盯住了臺上的我,化了濃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跟著她走進柏林夜的三個男人被坐在門口椅子上的楊明陽攔住了。

    他們幾個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楊明陽伸手摸了摸口袋,我猜想他是想拿煙,不過他很快就把手抽了出來,又帶著他們走出了柏林夜。

    沒過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我聽到音樂聲低了下去,楊明陽的聲音被壓得又低沉又急促:“沈渙,好了,時間到了?!?/br>
    我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停了下來,松開后的鋼管微微發(fā)熱。

    那道令人反胃的視線再一次停留在我身上,我有點僵硬地屏住呼吸,若無其事地鞠了個躬后,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在擺脫了那道視線的可及之處后,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身體肌rou在持久運動后的酸軟。

    我一邊按壓著手臂,想讓僵硬的肌rou放松下來,一邊敲了敲休息室的門。

    楊明陽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他看著動作小心翼翼的我:“不需要敲門,直接進去就行。”

    我被他的出現(xiàn)嚇了一跳。

    楊明陽沒再理會我,徑直走開了。

    我在休息室里看到從柜子里拿出貝斯的陌生男人,才意識到楊明陽是從后門把他們帶進來的。

    “你是小楊請來跳舞的那個啞巴嗎?”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更衣室換好衣服從后門準備回家,被女人叫住后,只好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