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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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你這個毒婦!”還在發(fā)懵的許老漢瞬間清醒過來,“黑心腸的爛貨!我們不嫌棄你,娶你來家,這些年可有半分薄待與你?你為何殺我兒毀我家?你這個受千刀萬剮的毒婦!” “誰說我嫁不出去?”月娘也不再忍了,氣苦道,“明明是我哥嫂急著趕我出門,寧可賤收彩禮,你許家又貪圖便宜,這才到隔壁縣將我?guī)У竭@里!誰知許仁是個假男人,我不能有孕,你們每日里開口便罵,抬手便打,只是欺負我沒娘家可去!若不是你們,你們……” 她說到這里,已是聲淚俱下,竟說不下去了。 “他們天天打你罵你,責(zé)你不能懷孕,所以你受不住了,因此與人通jian有孕,”許家村一個村民道,“你以為許仁要面子會瞞下此事,誰想他竟鬧起來,所以你就讓jian夫入戶,把許仁溺死在廚房水缸里?” 月娘拭淚,點了點頭。 “那么你快說,那jian夫是誰!”許照急問,“人不是你殺的,你說出來便罷了,何必跟我們回衙門受罪?” “你們別問了,此事我一人擔(dān)了就罷!”月娘倔強地抬起頭,“至于我心愛之人,他前天就跳出宅子跑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你們也捉不住他!” “你……,你……,”許老漢氣極,“青天大老爺,她是主謀,是主謀?。∽讲蛔ian夫便要她抵命!要她肚里的野種一并抵命!” “陸大人!”月娘昂起頭,亮開嗓門道,“我有罪我認了,要打要殺我都認了,可我想問一句,我肚里的孩兒可是無辜的?” “你腹中孩兒的確無辜,就算是償命伏法,也要等你生下孩子?!标戦L留滿臉都是同情,“但是月娘,你若頂下全部罪名,就要被投入大牢,在牢獄之中養(yǎng)胎,其中的艱辛你可要想清楚?!?/br> “有什么艱辛的,”月娘神色哀婉,“該我的命,我認了就是?!?/br> “等一等,”一直默不作聲的白璧成忽然發(fā)話了,“月娘,你讓jian夫殺了許仁,是因為許仁識破你懷了別人的孩子,那么許大娘呢?你為何要殺了她?” 此話一出,不要說滿園子都驚呆了,就連月娘也愣在當?shù)?,傻傻地回不過神來。 “侯爺,你怎么說起許大娘?”陸長留亦吃驚。 白璧成不答,他幾步踱到生長著望鄉(xiāng)碧黃之處,那一片燦爛的黃花迎著陽光,為荒雜的后園點綴出活潑生機。 “望鄉(xiāng)碧黃,它在松潘關(guān)外大片瘋長,入了關(guān)卻極少見到,很多人不懂為什么,其實原因很簡單,有尸體的土壤,才能讓望鄉(xiāng)碧黃開出花朵?!卑阻党烧f。 “有尸體才能開花?”陸長留嚇一跳,“這么神嗎?” “松潘關(guān)外有萬里沙場,將士長年與羥邦作戰(zhàn),如若戰(zhàn)死,大多就地掩埋,埋尸之后,那片沙場就會開出一片片小黃花,因為這樣,將士們才給它取名望鄉(xiāng)碧黃?!?/br> “侯爺?shù)囊馑际?,這片地里埋著尸體?”許照先反應(yīng)過來。 “沒錯?!卑阻党傻溃骸霸S典史,煩請把這片地挖開,立時便知望鄉(xiāng)碧黃的用處?!?/br> 第15章 月下閻羅 許家自詡書香門第,不肯刨地種田,但究竟家宅在山林,總要備些鋤鏟,衙役們拿了來一通挖刨,沒過多久,竟先刨出一只腳來。 “啊!”王捕頭大驚失色,“果然埋著人!” “許典史,不要再挖了,速請趙仵作過來驗尸,”白璧成道,“我若沒猜錯,土里埋著的就是許老爹的妻子,許仁的母親?!?/br> 許老漢急痛攻心跌坐在地,已是說不出什么來了。 “為了三嬸失蹤,我們四處尋找,誰想到她就在這個家里?!痹S照黯然道,“是什么人如此狠毒,做下這等惡事!” “月娘,”白璧成道,“你口口聲聲說許仁之死是你主使的,那么許大娘的死呢?也是你主使的?” 月娘看著土里露出的那只腳,雖然已有腐色,但她能辨認出那只醬色的布鞋,她心里十分清楚,這土里埋著的就是許老漢的老妻,她的婆婆。 白璧成見她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fā)抖,便說:“或者,許大娘被害與你沒有干系,你并不知情,是這樣嗎?” 后園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月娘,月娘從沒有這樣被矚目過,她心里涌上無數(shù)的念頭,她沒辦法捕捉它們再衡量得失,她只能匆匆抓住最重要的那個。 “不!我知道!”她終于說,“這也是我做的!” “是你做的,還是你jian夫做的?”含山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獨⒘嗽S大娘呢?” “怕,怕她說出真相!”月娘狀若失魂,機械地說,“她在許仁之前發(fā)現(xiàn)我們,我們……,所以我殺了她?!?/br> “是你殺了她?那我問你一事。”白璧成道,“同樣是殺人,為何許仁要拋尸河邊,而許大娘就要埋在后園呢?如若你們把許仁也埋尸后園,豈不是也能造一樁失蹤案?” “我……,我……”月娘掙了半天,忽然咬咬牙道,“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沒有理由!” “你不知道理由,那我來告訴你。”白璧成溫聲道,“許仁就是溺死的,雖然他是被按著頭淹死在水缸里,但也是溺亡,無論仵作如何驗尸都是溺亡。但許大娘不一樣,她是被毒死的,一旦仵作驗出她中了什么毒,順著毒藥摸下去,就能找到兇手,也就是你的jian夫?!?/br> 他聲音溫和,沒有半分威嚇之意,然而月娘卻發(fā)起抖來,像是聽見不得了的事,一直抖到臉白唇烏,看著十分可憐。 “她身懷有孕,你們不要嚇她,”許小約終于耐不住,“人死了三個多月,埋在土里都快爛了,哪里還能驗出中什么毒?” “誰說驗不出的?”陸長留不服氣,“自古便有蒸骨驗尸的法子,如若中毒而亡,骨頭便是青黑色。如若尸身并未腐透,也可以用銀針插入喉間,再用熱醋水熏蒸下腹,將滲入五臟的毒氣逼出來,只要銀針變黑,那就是中毒而亡了!” 許小約聽了一笑:“即便如此,也只能驗出是中毒,而不能驗出所中何毒,那又如何順藤摸瓜找到人呢?” “許姑娘說的不錯,尋常的毒藥的確驗不出,但許大娘所中之毒不一樣,”白璧成慢悠悠道,“她服下的是閻羅丸?!?/br> 閻羅丸這三字一出,許小約的臉色微妙地變了變。白璧成看入眼中,接著說道:“閻羅丸主要是雷公藤,但為了讓藥丸去除苦辛氣,制作者加了一味瑞龍腦?!?/br> 他說到這里,轉(zhuǎn)眸望望邱意濃:“邱神醫(yī),你來說罷?!?/br> 邱意濃答應(yīng),走出來道:“瑞龍腦氣味清甜,聞起來仿佛桂花糖膏,一般用作香料,但只要與雷公藤一起熬制,就能激發(fā)雷公藤的毒性,加速毒發(fā)。只是瑞龍腦有個特點,內(nèi)服致死后,腹腔內(nèi)存有云朵般的黑綠色血絮,除非尸體腐爛得只剩下骨頭,否則一眼便能看出來!” “許大娘失蹤不久,尸身未腐,應(yīng)該能驗出來。”陸長留興致勃勃,“等趙仵作來驗過尸,如若和邱神醫(yī)所述相同,只要捉何貓子來問問,他的閻羅丸都賣給哪些人,那便知道了?!?/br> 他話音剛落,月娘腳下一軟,撲通坐倒在地。許小約連忙攙扶著,卻見她臉白得像金紙一般,眼睛也渙而無神。 “你們胡說八道!”許小約惱火道,“閻羅丸和燈下昏都是何貓子做的,又不是你邱意濃做的!何貓子可沒說過,他的閻羅丸里加了什么瑞龍腦!” “咦,許姑娘成天窩在松林坡許宅里,怎么還見過何貓子???”邱意濃笑吟吟道,“他還和你聊過閻羅丸?” 許小約一怔,咬了咬唇不言語。 “我之前并沒說燈下昏是何貓子做的,你又如何得知呢?”陸長留緊跟著問,“何貓子做燈下昏,就是賣給象姑院子的,你這個沒出閣的黃花大閨女,怎會知道這些臟事?” 他反手一個“黃花大閨女”還給許小約,含山聽了不由一笑。 “許小約,別再硬撐了,承認罷,”她脆聲道,“你就是月娘的相好,月娘肚里的孩子是你的,是也不是?” 許小約面色萎黃,咬唇不語。 “不瞞你說,我們昨晚已經(jīng)捉了何貓子,他也供出你曾買過燈下昏和閻羅丸,”陸長留得意道,“等等趙仵作來了,驗出許大娘是閻羅丸害死的,若再驗明你是個男兒身,這許多證據(jù)擺出來,你是逃不了的?!?/br> 月娘聽到這里,忽然嗚嗚地哭出聲來,她把臉埋在許小約懷里,哭得抬不起頭來。 含山被哭聲所感,嘆道:“許小約,如若月娘沒參與殺害許仁和許大娘,你不如放過她罷,何必拖著她頂罪?” 聽了這話,許小約反倒吸了口涼氣,完全冷靜下來。他仰起臉望著含山:“你們說錯了,我并非男子,而是個不折不扣的姑娘,你們這些罪名,是沒辦法栽贓在我身上的。” 她說著放下月娘站起身,沖著含山笑一笑:“你不是要查驗我的身子嗎?那就請罷?!?/br> 含山認定許小約是男子,乃是根據(jù)白璧成的推論,然而許小約自請查驗真身,倒叫她愣了愣,暗想:“難道侯爺想錯了?許小約并非男子?那么豈非冤枉了他?” 她猶豫著看看白璧成,白璧成也輕鎖眉心,像是沒明白許小約為何如此。 “怎么,你們不敢驗嗎?”許小約笑起來,“口口聲聲說我是男子的是你們,不敢查驗的也是你們,豈不可笑?” “這有什么不敢驗的?”陸長留經(jīng)不起激將,大聲道,“含山姑娘,你就帶她到我住的偏廳里去驗,那屋沒有窗子?!?/br> 話說到這里,含山倒有些尷尬。她已確定許小約是男子,要她去看個男子的裸體,這事情怎么辦?可是除了月娘,滿園站著的都是男子,換個人去驗也不妥,萬一許小約真是女子,叫個男人去看了她的身體,那是極大的羞辱。 含山左思右想,忽然想通:“我看一眼男人,也不算怎樣吃虧,但若許小約真是姑娘,叫男人看了有傷名節(jié),日后倒難做人了?!?/br> 她于是往前跨了一步,義無反顧道:“我去就是!” 許小約微微一笑,轉(zhuǎn)身便向左偏廳走去,含山跟在后面,看著她們一前一后跨進屋里,白璧成腦子時電光一閃,脫口喚道:“含山!你回來!” 含山聽白璧成叫得急,正要掉頭往回走,忽然一把尖刀便逼在她脖頸上,冰涼的刀尖貼著她的皮膚,讓她打了個冷顫。 “許小約,你真的是男人,你哄我進來是為了這樣做吧?” “你現(xiàn)在明白也不晚,”許小約冷笑一聲,“別亂動,往外走?!?/br> 許小約雖然瘦,但力氣很大,他一只手緊緊將含山箍在胸前,一只手握刀逼在含山咽喉上,含山半點不敢動彈,被他推著走回后園。 見她們這樣走出來,園子里一片嘩然,陸長留先叫了一聲:“許小約!你放開她!” 許照見此情景急忙揮手,王捕頭帶著捕快衙役便要沖上去。 “都別過來!”許小約高聲道,“誰敢靠前一步,我就在她脖子上捅個窟窿!” “等一等!”陸長留忙道,“別刺激她!” 許小約滿意地笑了笑:“陸大人說得對,別刺激我,我已經(jīng)殺了兩個人,總之是要死的,賠上這個美若天仙的小游醫(yī),那可沒必要?!?/br> 滿園的緊張氣氛里,只有白璧成負手而立,不急不慢。 “許小約,你是承認殺了兩個人了?那么,你也該承認自己是男兒身,也是月娘肚中孩兒的父親吧!” “叫你身邊那個背大刀的走遠點,”許小約朗聲道,“他走了,我自然答你的話。” 白璧成望望站在一側(cè)的風(fēng)十里,風(fēng)十里會意,背身走出去老遠,抱臂站著。許小約響亮地笑了一聲,又道:“月娘,你慢慢走到我身后來,誰要敢攔你,我就殺了這姑娘?!?/br> 月娘只猶豫了一下,隨即堅定地走到許小約身后。 “好了,現(xiàn)在你有人質(zhì)在手,又帶走了月娘,能不能回答我剛剛的問題?”白璧成又問道。 “這些事很重要嗎?”許小約反問,“比這丫頭還重要嗎?” “當然,”白璧成面不改色,“我好奇心重,又喜歡聽故事,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太讓人難受了?!?/br> 許小約打個哈哈,卻低頭向含山道:“聽聽,你的主人多么無情,有錢有勢的人都是這樣,不會拿窮人的命當條命?!?/br> 含山默然無語,但并不接受挑撥。本來她認識白璧成也只有兩天而已,所以在他心目中,她沒有一個故事的結(jié)局重要,這也很正常。 “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男兒身,月娘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痹S小約笑道,“而且,許仁是我殺的,許大娘也是我殺的,月娘沒有參與?!?/br> 他當眾說出這番話來,引著一片憤怒聲討,許老漢氣憤極了,指著許小約恨道:“你!你!你這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當年我們就不該可憐你!” “許小約,你真不是人!”許照也惱火起來,“我三叔三嬸供你吃,供你穿,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你卻害了他家兩條性命!” “他們是供我吃穿,粗茶淡飯,布裙荊釵,就得了我這個便宜丫鬟,可真是好極,”許小約嘲諷著說,“我十一歲到許家,洗衣、縫補、做飯、種菜、擔(dān)水、砍柴,哪件事不是我做?我那個哥哥成天躺在床上,拿著我一針一線掙回來的錢去做生意,回回賠得精光回來,回回挨打受罵的是我!” “可他們畢竟救了你,養(yǎng)了你!”陸長留嘆道。 “他們不救我不養(yǎng)我,由著我餓死山林也挺好,免得遭這不該遭的罪?!痹S小約冷冷道,“他們撿我回來,不只要我做粗使丫頭,還要我給許仁做便宜媳婦!多虧我到他家多年,南譙縣和許家村都知道我是他家女兒,兄妹結(jié)親有辱門楣,這才叫兩個老東西轉(zhuǎn)了心思!” “你!你!” 許老漢指著許小約,只氣得渾身發(fā)抖,要罵卻罵不出來。 “我什么我?我給你家當了六七年的粗使丫頭,由著你們打罵,沒得半文工錢,就算大戶人家的奴才也比我好些!”許小約恨道,“若不是月娘的嫂子要的禮金稀薄,你們便要將我嫁與隔壁縣的傻子,換了錢替許仁娶妻!” “呸!”許老漢怒到極點,“我就是撿了條野狗回來喂養(yǎng),它也知道搖尾巴報恩!我家給了你一條命啊!” “若是給條命便要一輩子的搖尾報恩,這條命我寧可不要!” 許小約斬釘截鐵,目如寒芒,死死盯著許老漢,那雙眼睛里填滿了恨意。院子里安靜下來,在場眾人都不知該說什么,連許老漢都抖著身子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