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我作為一個公司副總裁，早晨還能兢兢業(yè)業(yè)打卡上班，不是為了跟你這種閑雜人等見面的?！?/br>
    秦禹蒼問：“你有事要處理？”

    “我忙得很！”鐘文彬怒道，“我們正在開會！”

    秦禹蒼掃了一眼會議桌前的幾個人，領(lǐng)頭的就是童雙虎。

    “他們北美分部想要在納斯達(dá)克拆分上市，你能幫忙嗎？?。俊?/br>
    “算術(shù)題而已?！鼻赜砩n說。

    鐘文彬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道：“你有何高見？”

    “北美分部一直以來的問題就是單客利潤較高，但是總流量盤子做不起來，導(dǎo)致主營業(yè)務(wù)流水顯得不漂亮。只需要花錢獲客就能解決這個問題?！鼻赜砩n從他手里把平板拽過來翻了兩頁，指了指年報上幾個數(shù)字。

    “這不廢話，他們?nèi)绻篮芎玫墨@客途徑，還需要今天早晨開會？”

    “電信運營商?！鼻赜砩n說，“北美地區(qū)互聯(lián)網(wǎng)生態(tài)導(dǎo)致獲客難度較大，但是運營商之間競爭激烈，用低廉的合約機策略來拉住用戶，有完善的用戶體系，從運營商那里買量買用戶，真實有效量大?！?/br>
    童雙虎團隊幾個人都愣了，互相看了一眼，有個主管咳嗽一聲，小聲問：“但是這個價格怕是很貴?！?/br>
    “你要上市害怕價格貴？不要用業(yè)務(wù)邏輯來應(yīng)對上市問題?！鼻赜砩n說，“上市向來不是業(yè)務(wù)問題，只是個財務(wù)問題。你現(xiàn)在花的每一分錢目的都是為了讓你的財務(wù)報表好看。所有的成本都可以在上市后從股市中賺回來。擊鼓傳花而已，這樣的道理都不會，怎么坐到現(xiàn)在的位置的？”

    他幾句話一針見血解決問題后，又莫名其妙把人訓(xùn)了一頓。

    整個辦公室安靜了。

    秦禹蒼催促：“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唐雙虎看鐘文彬，鐘文彬揮了揮手，于是幾個人就陸陸續(xù)續(xù)地撤了出去。等最后一個人離開剛關(guān)上門，秦禹蒼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對鐘文彬說：“夏澤笙要走?！?/br>
    “?。繛槭裁?？”鐘文彬掏出手機，給他看夏澤笙的短信，“他說要辭去董事的職務(wù)，未來一切都交付給你?！?/br>
    “我還要問你為什么？”秦禹蒼黑著臉問他，“你是不是在背后威脅他了？”

    “等等，我為什么要威脅他？到底什么情況？”

    秦禹蒼只好坐下來，耐著性子把發(fā)生過的事講了一遍。

    講完后鐘文彬的辦公室里安靜下來，此時除了他陷入思考，還有因為夏澤笙的短信來騏驥找人，半途加入的何甄也陷入了思考。

    秦禹蒼渾然不覺屋子里的安靜，依舊很焦慮地走來走去，又頹然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問：“他遭遇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脅迫他？他從來不會這樣，什么事情都和我直說。我們之間沒有秘密?！?/br>
    “你們之間……沒有秘密？”何甄把他這句話重復(fù)了一次。

    “當(dāng)然沒有。”秦禹蒼道。

    “真的？你確定？”鐘文彬嘟囔。

    秦禹蒼停下了腳步，看看何甄，又看看鐘文彬：“你們有話直說?！?/br>
    鐘文彬看了何甄一眼，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何甄倒是很淡定，推了推眼鏡，看向秦禹蒼：“夏先生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如何確認(rèn)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是一個人。”

    “什么時候？”

    “昨天半夜?！?/br>
    “你怎么回答他的。”秦禹蒼話趕話地問。

    “我說dna、指紋、虹膜，他說這些都不行。我就建議他做字跡對比。然后他就約了鑒定中心的曹處長今早見面。”何甄頓了頓，“聽說帶著你之前簽過字的那份《婚內(nèi)財產(chǎn)協(xié)議》……所以你真的沒有秘密嗎？”

    秦禹蒼停下了腳步。

    他像是一臺急促運轉(zhuǎn)的機器突然死機，過了很久，他才脫力似坐在了沙發(fā)上。

    “他知道了。”秦禹蒼喃喃，“他知道了……難怪、難怪他一直沒有喊我的名字。難怪……他那些話的意思原來是這樣?！?/br>
    他抬頭看向二人：“你們也知道了?！?/br>
    “很難不做這樣的推測?！焙握绱朕o嚴(yán)謹(jǐn)，“雖然很玄幻?！?/br>
    這本該是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被揭發(fā)的現(xiàn)場，可是因為夏澤笙的離開，秦禹蒼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他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

    他從未這樣六神無主過。

    夏澤笙離開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孤獨從這棟別墅的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他無法呼吸。比起這樣的孤獨感，被人知道了他重生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停擺的時間里，鐘文彬已經(jīng)打了幾個電話，很快，有了回電。

    “夏澤笙的行蹤找到了?！辩娢谋?qū)λf。

    秦禹蒼抬頭看他。

    “他在海珠客運站?！辩娢谋蛘f完，“買了一張去深圳南頭的票。”

    秦禹蒼猛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往出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鐘文彬也拿了車鑰匙跟上來，看他腳步停了奇怪地問：“怎么了？”

    “……他甚至不愿意留在廣州?！鼻赜砩n說，“說連離婚協(xié)議都要寄給我。應(yīng)該不會想要見到我?！?/br>
    鐘文彬看著他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時間沖擊有點大——比起秦驥重生成秦禹蒼這件事，秦驥散發(fā)出戀愛的腐臭味更讓他難以接受。

    “那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他無奈。

    秦禹蒼又躊躇了好一陣子，才說：“去……”

    鐘文彬感覺牙都酸痛了：“走走走，馬上走！”

    一張到深圳的高鐵票二等座大概是七十多。

    而從客運站坐汽車去南頭，只需要五十五，就是花費的時間要比高鐵多幾倍。

    夏澤笙現(xiàn)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他混雜在一些拖著大行李包裹往深圳討生活的人中間，買了一張汽車票，然后進站找到了那輛去往深圳的汽車，上車后，在擁擠的人群中找到了一個空座。

    旁邊的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polo衫，下面是條滌綸布料深藍(lán)色褲子，膝蓋的地方磨得反光。鞋子是一雙蛋白皮的涼鞋。

    那個人皮膚蜜蠟色，帶著煙草味，手上有不少老繭，剃了個平頭，面容倒是年輕精神，一雙眼睛被蜜蠟色的皮膚襯得發(fā)亮，一看便是在社會上討生活許多年的人。

    他掏出一支煙來聞了聞，突然意識到車上不可以抽煙，對夏澤笙笑笑：“煙癮大，忘了。不好意思?！?/br>
    夏澤笙笑了笑。

    那個人像是得到了鼓勵，問他：“你是不是去深圳讀書?！?/br>
    “不是，去打工?！?/br>
    “哦……你看起來很年輕嘛，不要打工，最好找個地方讀書?！睂Ψ嚼蠚鈾M秋地說，“不然就要跟我們一樣混社會了?，F(xiàn)在找工作不好找的。我剛從工地出來，太辛苦了，打算去深圳碰碰運氣?！?/br>
    “你多大。”夏澤笙問他。

    “我？我都二十五了?！?/br>
    “我三十三?！?/br>
    對方瞪大了眼，詫異看他：“三十三？不是吧？一點看不出來啊！”

    兩個人正在對話，就有車站的票務(wù)員上車，嚷嚷著說：“查票了，查票了！”

    于對話便暫時地結(jié)束，兩個人掏出票來。

    很快，票務(wù)員查完了票下車。

    車門關(guān)閉，車子便駛出了汽車站，繞上了公路，它拐彎的時候，路過了路邊一輛停泊的大奔。

    “你在看什么？”那個平頭年輕人興致勃勃地問他。

    “……沒什么?！毕臐审鲜栈亓丝聪虼蟊嫉囊暰€。

    秦禹蒼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輛車子。

    夏澤笙坐在窗邊。

    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的側(cè)臉，甚至在大巴車駛過大奔的時候，夏澤笙仿佛看向了他，看向了他的內(nèi)心。

    企圖挽留愛人的野望，在這個眼神里，一瞬間燃燒殆盡。

    他推開車門下車，目送大巴在路的盡頭消失，那一刻，巨大的孤獨感再次襲來。心頭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只有冰冷的寒意在浸透那里。

    可是夏澤笙要走，他沒有辦法挽留。

    “追嗎？”鐘文彬道，“就這么讓他走？”

    “不用了?！鼻赜砩n說，“回去吧?！?/br>
    回去的路上，秦禹蒼一直沉默，直到鐘文彬把他送到二沙島：“你行不行？要不要我搬過來住兩天？”

    “……鉆星號的事故，是夏晗和秦勇做的。預(yù)測風(fēng)暴的代碼是原本的秦禹蒼開發(fā)的。也就是我。”秦禹蒼突然說，“我想起來了，而且當(dāng)初的我留下了證據(jù)?！?/br>
    鐘文彬一驚：“你打算怎么辦？”

    “我打算去自首舉報。”秦禹蒼說，“我得把之前的問題都處理干凈。然后才能干干凈凈地去見夏夏。”

    他自大地把夏澤笙做一盆盆栽，修修剪剪，終于成了合心意的樣子，又笨拙愛上了這樣的夏澤笙。

    自己是那個有所保留的人。

    自己是那個cao盤全局的人。

    自己是那個洋洋自得，終于一敗涂地的人。

    他篤定地相信，夏澤笙會永遠(yuǎn)地等候他，就像上輩子等待秦驥回家那樣，癡情、執(zhí)著又熾熱地等待他的每一次擁抱。

    可是事實不是這樣的。

    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現(xiàn)在他終于懂得了如何去愛一個人，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秦禹蒼終于認(rèn)識到了這個讓他痛徹心扉的事實——

    無論是上輩子的秦驥，還是這輩子的秦禹蒼。

    他的夏夏，不要他了。

    第85章 再見面

    夏澤笙此時此刻正站在深圳水貝街邊。

    走到這邊，人流量陡然就大了起來，行色匆匆的來往行人在汽車和電動車之間穿梭，然后走進附近各大商場或者金行。穿著樸素的人們手里大多會提著幾個不起眼的塑料袋，又或者用防水布裝著的沉甸甸的方形盒子——沒有人敢在水貝小瞧這樣的存在，那個袋子里可能提著價值深圳幾套房的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