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對了，就是第一個提出“克魯莫夫”的那位博物學家。

    你把他甩了。你真的對他沒興趣。因為你對誰有興趣？

    蘇說——你們這樣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

    她只是……她真的很難投之信任。

    “那種嚴重缺乏安全感和對失敗有強烈恐懼的角色常常能夠互相理解?！?/br>
    金妮這么說。她或許說得沒錯。

    所以，或許這是能夠得到理解的，甚至是……她不知道，就像互相原諒。這不是一個單方面的游戲，不是孤單的博弈，它需要雙方都有進入掛起狀態(tài)的默契，一種復雜的、扭曲的、被動的、間接的……還是說清楚一點好了——戲劇化的過度自我的默契。

    掛起而不中止，停頓而不切斷，再回到接通狀態(tài)。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懸置”。而且不想把這話說給身邊的哲學系學生聽。

    天氣不是很涼。米迦勒學期即將過去。劍橋總是很干燥，幾乎不冷。

    “其實希望冷一點?！甭愤^圣體鐘時羅塞塔沒頭沒尾地說。

    “為什么？”赫敏抱著胳膊，雖然劍橋并不冷，但夜晚總還是有一絲寒意。

    “會更好看?！绷_塞塔說，“跟你說這個好像沒什么用?！?/br>
    她不得不花了半分鐘理解什么會更好看，然后意識到指的是人，或者說服飾裝扮。赫敏滑過雪，也去過冬天的北方地帶，她承認寒冷天氣自有魅力。但不需要體現(xiàn)在劍橋，也不需要更好看的保暖穿搭，她有點兒懷疑那保不保暖。

    道路兩側(cè)都是學院的古建筑，庭院攔住了外界的目光。

    “有時候，我們會認為自己是獨特的。”羅塞塔說，“認為我們很特殊。按道理，我應該有很多晦澀艱深的詞匯用以表達朦朧抽象的概念，不過，我認為即便是最愛創(chuàng)造詞匯的學者也可以用最基礎的單詞生活?！彼浜纤频妮p輕一笑，“總有一天，我們會意識到自己沒有那么特別?！?/br>
    “可能吧?！焙彰粽f，“但是每個人還是很獨特的。你不可能完全復制另一個人的一切信息和特征?！?/br>
    人就是不特別的，你以為自己很特殊只是你以為，是好心人們?yōu)槟銧I造的假象。你不特殊，你沒有令人矚目的能力，為了成為你希望的那個人，你必須加倍努力，控制自己，滿足期待。如果你真的很特殊，難道還需要費這么多力氣嗎？

    “是嗎？有人不可取代嗎？”羅塞塔問，“真的有人重要到地球都繞著她打轉(zhuǎn)嗎？我們只是擁有一個很豐富的模板庫，隨機抽選幾個要件，組合起來，或者把同樣的東西丟出很遠……這是個誤會?？赡芫驮谕耆喾吹牡胤接腥苏臀蚁胫耆粯拥氖隆！?/br>
    “你不能把人拆解成一部分再去和別人比對，”赫敏回答說，“如果用這種方式，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一模一樣，因為總會有些地方和別人一樣?！?/br>
    “我們只是在最微不足道和短暫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不同的表現(xiàn)，產(chǎn)生了一些微小的差異?！绷_塞塔接著說，“這沒有影響從頭到尾的那種相似。”

    赫敏停了一會兒?！拔颐靼琢??！彼悬c兒煩躁，“你是說所有人都出生又死亡，是嗎？簡化到連人都不是的程度？”

    “不，我只是在通知你?！绷_塞塔說，“三是一個神圣的數(shù)字。所以……就結(jié)束了。”

    她仿佛聽見一根門廊柱斷裂的聲音。然后是門廊。然后是一堵墻。

    “請你說清楚?！焙彰粽f，“沒必要把什么都當成謎語?！?/br>
    “這不是很清楚嗎？”羅塞塔用一種發(fā)笑的口吻說，“我發(fā)現(xiàn)，至少確認了我自己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除此以外沒有什么別的了。不管是我還是這個觀點?！?/br>
    一堵墻，然后是房頂，從中間塌陷，落在地板上，所以天花板也開始粉碎。

    ——你又對了。你總是正確的。沒有人的注意力會長久維持在一個水平和一個地方。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而且不希望以這種方式表達，因為……至少，你仍然認為她是特別的。有某種特殊之處正在閃爍。

    “那很好?！焙彰粲煤芮逦穆曇艋貜偷溃拔蚁胛覀儧]有……其他問題了吧。”

    天花板與連接著所有墻壁的梁柱一同倒塌。

    她聽見輕輕的笑聲。

    和建筑化為飛灰的輕輕的響動混合在一起。就像它們非常遙遠。

    只是又證明了你的思維方式和生活哲學沒有漏洞。為之慶祝就可以了，不要太激動。

    只是這樣。

    你有時候必須逼迫她跳出框架思考。

    如果控制狂有一種分類是自我控制，那么赫敏·格蘭杰可以被完美歸類。沒有人是完美的，所以她也會犯錯，那些用以強化她正直天性的自我約束遲早會變成火山噴發(fā)的材料。你知道巖漿其實可以叫guntang的石頭水嗎？

    其實不可以。但誰在乎呢？

    你有時候確實要拿出胡說八道的能力和顛倒乾坤的態(tài)度來。

    赫敏的棋藝比她還差。多可憐啊……是吧。

    再施加一點壓力。因為她是一個正直的人。

    因為她是一個并不安分的人。

    讓十四世紀的城堡去死吧，現(xiàn)在是后現(xiàn)代。

    “但是什么規(guī)定了人的……特征呢？”赫敏說，“你不能因為有兩個人都愛吃……松餅，就說她們沒區(qū)別。”

    “真的有區(qū)別嗎？”羅塞塔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指甲，“為什么？你認識兩個愛吃松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