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溫言看著這些殘破不全的素描，內(nèi)心多多少少有些后悔，雖說以后有的是機會再畫新的，可這些舊畫中飽含著四年來他對俞亦舟的所有感情，他不想讓它們產(chǎn)生任何瑕疵。

    要是那天自己再冷靜一點就好了。

    嘆口氣，最終還是只能選擇補畫，他找出同樣的空白素描紙，對好紋理裁下一角，在背面用白乳膠粘好。

    還是看得出痕跡，但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看著這些撕破又重新補好的畫，覺得它們就像是自己和俞亦舟的關(guān)系，細小的裂痕浮于表面，卻并不影響整體觀感。

    “蘇老師，我把釘子換成彩色的了。”俞亦舟說。

    “嗯，好?！?/br>
    當初為了美觀而選的透明釘子，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成為傷害他的罪魁禍首。

    “你今天不畫我嗎？”俞亦舟又問，“你都好多天沒畫我了?！?/br>
    “怎么，是怕我把你趕出去，還是缺錢了？”

    “……當然不是因為錢?！?/br>
    “說起來，之前欠你的工資還沒給的，你真不打算要了？”

    俞亦舟搖搖頭：“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賺工資的，來的那天就跟你說過，多少錢我都干，不給錢我也干，更何況我對你撒謊，不給是應(yīng)該的?！?/br>
    蘇溫言覺得奇怪：“當保姆也不要錢，當人體模特也不要錢，那你現(xiàn)在到底靠什么維持生計？”

    “我有存款?！?/br>
    “你說運動隊給你的賠償款？二十萬，夠干什么的?！?/br>
    俞亦舟被他一噎：“我的消費水平可能沒你那么高……而且我這幾年也有到處打工，攢下了不少，不止二十萬?！?/br>
    “行吧，”蘇溫言不再堅持，“缺錢了就跟我說?！?/br>
    他記得大學(xué)時期俞亦舟就不怎么花錢，在燕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個月生活費居然只要一千塊，他都想不到一千塊錢能干什么，還不夠他買顏料的。

    他打量對方一番：“上次讓你買衣服，你買了嗎？”

    “買了?！?/br>
    “在哪兒？”

    “衣柜里?！?/br>
    “都買了為什么不拿出來穿？”

    “新的，不舍得?！?/br>
    蘇溫言無語了。

    買了衣服不穿，那買它的意義何在？

    “你真買了假買了？”他有點懷疑，撥動輪椅手柄，“我要檢查一下。”

    也不管對方同意不同意，他直接來到俞亦舟的臥室，打開衣柜——

    首先入眼的是上次那件被他畫花的t恤。

    這么長時間過去，上面的顏料早干透了，顏料變硬，而顏料里的油滲進衣服纖維，在上面暈出一片淺黃色的痕跡。

    只能說面目全非。

    他面色古怪地問：“這東西你居然還留著？”

    “難道要扔了嗎？”這次換俞亦舟詫異了，“不是你說要我珍藏？”

    “我只是開個玩笑?！?/br>
    “我不舍得扔，”俞亦舟說，“你別管它了，另一邊是新買的?！?/br>
    蘇溫言拿出那幾件還沒穿過的衣服，款式倒是還行，他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了不止一星半點：“多少錢買的？”

    “一百多?！?/br>
    他將其中一件扔給對方：“現(xiàn)在換上?！?/br>
    俞亦舟沒辦法，只好當著他的面換了衣服。

    蘇溫言的視線趁機在那具身體上刮索一圈，評價道：“這才像話?！?/br>
    衣服其實只是普通衣服，但耐不住某人是天生的衣架子，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格外有型。

    “以后不準再穿舊衣服了?！碧K溫言又說。

    “好吧?！?/br>
    剛把俞亦舟看順眼些，對方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張a4紙，遞到他面前：“剛好你來了，我給你定制的復(fù)健計劃，看看有沒有問題。”

    蘇溫言笑容一僵。

    他還以為之前臭小子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來真的啊。

    他接過a4紙瞄了一眼，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有問題，問題很大。”

    “哪里有問題？”

    “九點半以前起床，我做不到。”

    “？”俞亦舟表示不解，“之前不是你說的，如果九點半起不來才不給你做早飯，那就是說你想過自己九點半以前能起來?！?/br>
    “那個時候我剛回家，對自己的狀況也不是很了解，這段時間適應(yīng)下來，發(fā)現(xiàn)九點半以前還是起不來?！?/br>
    蘇溫言拿起桌上的簽字筆，面色坦然地劃去計劃表上第一項。

    “九點半不起，就沒法吃早飯了，不吃早飯，身體營養(yǎng)不夠，恢復(fù)得就慢……”

    蘇溫言無視他的念叨，繼續(xù)看第二項：“這條也有問題?！?/br>
    “又有什么問題？”

    “下午復(fù)健一小時，我也做不到?！?/br>
    俞亦舟：“……”

    蘇溫言給“一”字添了幾筆，改成了“半”。

    “之前你就只復(fù)健半個小時，”俞亦舟眼神變得幽深起來，“我覺得經(jīng)過一個月，你的腿已經(jīng)好很多了，體力也恢復(fù)了一些，總該增加強度了吧？”

    蘇溫言指了指自己磕傷的膝蓋。

    “……我又沒要你現(xiàn)在就開始，當然是等你好了以后，趙醫(yī)生說了，你的腿沒大事，只是一些瘀血，不影響復(fù)健的。”

    “可是我有心理陰影，”蘇溫言故作惆悵，“萬一再摔了怎么辦，一想到這個，我就不敢走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