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沉。

    “我所?敬愛的神?明……金生水，會有源源不斷的水重新涌向那?片海。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到底為什么要讓我用?息壤填海了嗎？”

    第111章 藏地·羌姆舞33

    極樂凈土。

    皇城, 帝宮，禁地祭臺。

    沈明燭走到了祭臺最中央自己曾下跪做法的地方。

    他也跪了下去。

    于是現(xiàn)實與記憶重疊了，真實與虛幻重疊了，短發(fā)的沈明燭也與曾經(jīng)長發(fā)的沈明燭重疊了。

    沈明燭手掐法決, 不過并沒有念任何咒術(shù)。

    他只是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 貼近當?年的自己, 想?象當?年自己的真切心境。

    這讓他感覺又把?那段路走了一遍。

    “這就是它的破綻。”

    “這就是蜃樓的破綻！”

    “我可以利用這個破綻殺了它。我再也無?法阻止它的降臨，也無?法再保護大離，保護這個世界。

    “但起?碼我可以殺了它。同歸于盡也好，我要它死。我一定要它死。更何況……

    “更何況, 這不一定是個同歸于盡的結(jié)局。

    “我還擁有師父他們的靈魂。我可以把?他們帶往另一個世界……”

    當?年說到這里的時候，祭臺上的沈明燭笑了。

    長?發(fā)遮住他瘦削白皙的半張臉，他雙目無?神、沒有一絲一毫的焦距。

    因?此這笑容未免顯得有一些凄涼，也有幾分滄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不過大概因?為他長?得實在太?好看?的關(guān)系, 這笑容竟也透出幾分綺麗。

    那是一種瀕臨死亡的美, 好似凋敝之前轉(zhuǎn)瞬即逝的曇花，也似黑夜降臨前天邊最后一縷的、即將徹底隱沒的殘陽。

    這種死亡驚心動魄，看?得山澨的心臟狠狠地?跳動起?來。

    他走上前, 單膝跪地?, 自身后將沈明燭擁入懷中，像在借這個動作給?他些許安慰。

    兩個人并肩作戰(zhàn)多年，早有默契, 連對?視都不必有, 就能夠明白對?方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山澨只是問：

    “小燭，你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鄙蛎鳡T點點頭道, “皇城被?攻破的那一刻，大家跑的跑, 散的散，死的死……如今差不多也就只有你在我身邊了。倒是我要再問你一次——”

    沈明燭轉(zhuǎn)過身來，“望”向面前的山澨。

    “我要問你，如今你已沒有言靈訣的制約，你真要和我……賭這么?一回嗎？”

    短暫的停頓之后，沈明燭繼續(xù)開口道：

    “山澨，蜃樓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xùn)，這次卷土重來的勢頭，不是上一次可以比擬的。它的降臨不可抵抗，這個世界馬上就要迎來徹徹底底的毀滅……

    “但你特殊。你非人、非魔、非仙、非神……你是水的具象化，是蜃樓無?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蜃樓降世的那一刻，大離會?死，這個世界會?死。我也可能會?死。但你不會?死。

    “我無?法想?象以后這里會?變成什么?樣子……或許它會?成為宇宙塵埃的一片，或許數(shù)萬年、數(shù)十年萬后它還有重生的機會?。不過無?論如何，你是自由的。天地?間你可任意來去，再也沒有人能約束你。

    “可如果你想?陪我賭一把?……我不知?道我們的結(jié)局會?如何。聽聞那個世界的地?獄把?控著天地?間所有玄力，是最強大、卻也是最多規(guī)矩的所在之地?。

    “如果真的帶著大離強闖入那個世界，我們二人算是前途未卜。也許我們會?成為那個世界地?獄的囚徒，也許我們會?被?關(guān)押、會?受罰……

    “山澨，到時候你會?失去自由。你……

    “你真的愿意繼續(xù)陪我嗎？”

    山澨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呼吸連同他的體溫全都讓人覺得安全可靠。

    沈明燭放任了自己一回，順勢把?頭往山澨的肩上靠了去。

    那一刻，沈明燭不由想?到了近年來發(fā)生的種種一切——

    那只眼睛再次高懸于九天之上，它靜靜注視著所有人，就像在公然地?嘲弄這個星球上不堪一擊的人類。

    這一次，它不光是在用那只眼睛注視大家了。

    信奉它的、潛伏在世界各地?的信徒快速在它的號召下有了行動——

    他們在無?數(shù)地?方悄然畫下了一只眼睛。

    如此一來，即便不抬頭看?天，即便不低頭看?水里鏡子里的倒影，人們也會?瘋。

    婦人去裁縫鋪買了一塊布，回家后為自己的女兒做起?了衣服，她低頭看?著手里的布，一針一線正縫地?用心，忽然對?上了藏在錦布紋理中的一只眼睛。

    路過郊外的人聽見有人在呼救。

    他趕過去，看?到了一個被?野獸咬傷了腿的人趴在草叢里哀嚎。

    “別怕，我?guī)湍惆??！?/br>
    他低下頭，撈開那人的褲腿，猝不及防看?到了他腿上繡著的一只眼睛。

    這樣的例子不計其數(shù)，并且防不勝防。

    看?到眼睛的人的結(jié)局只有三種——

    發(fā)瘋后自盡，發(fā)瘋后殺人，成為邪神的信徒。

    蜃樓的勢力如瘟疫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傳染了整個世界，幾乎吞噬了所有人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