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我能有機(jī)會見?到另一個世界，再體?會一次人生, 也是一個難得的經(jīng)?驗(yàn)。就好比這羌姆的祭臺——”

    宋問之看向山底的那片海道：“邪神來自一個我們無法理?解的世界。連它的一個小?小?的‘肚子’，都能幻化出這么一個玄妙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里, 物種與物種之間沒有任何界限，好像可以任意轉(zhuǎn)化一樣?……

    “小?燭，你制造了一堆魔像，讓我們?nèi)サ饺碎g。這件事發(fā)生之后，地獄想?必已經(jīng)?即可發(fā)現(xiàn)了問題?？伤麄儾]有立刻想?辦法摧毀這里，可見?他們也需要時間對這里做一些研究。

    “這樣?一來，他們或許能對那個世界有更進(jìn)?一步的了解，以便對遙遠(yuǎn)的未來可能會發(fā)生的戰(zhàn)事提前做出一些準(zhǔn)備。

    “所以，你做的這一切，從長遠(yuǎn)來看，未必是壞事。

    “我想?，這也是地獄對你，對我們留有余地的原因。畢竟地獄的人并沒有直接摧毀我們這些魔像?！?/br>
    聞言，沈明燭卻是笑得有些勉強(qiáng)。

    “你總是舍不得批評我。師父你看……搞不好就是你一直以來太?縱容我，我才會——”

    “嗯。是?！彼螁栔c(diǎn)了點(diǎn)頭，“是為師的不是?！?/br>
    “師父你……”

    宋問之的這句話本身?，又?何嘗不是一種縱容。

    沈明燭不由?抬眸看向了宋問之，在發(fā)覺自己眼眶潮濕了之后，又?趕緊把頭低了下去。

    宋問之側(cè)過身?，深深看沈明燭一眼，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燭，我重?活這一世，雖仍有遺憾，雖仍有求而不得的事，但我也快意過、瀟灑過，我交到了知己好友，見?過大好山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大體?來說，這一生我過得很快活。我不會怪你。我想?，陛下、司星北他們，也不會怪你。

    “我到這里來，只是想?再見?你最后一面而已。你不用對我說抱歉。”

    聽見?“最后”兩?個字，沈明燭抿起了嘴。

    宋問之再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有個玩伴，叫趙誠的？”

    沈明燭想?了許久，想?起了這么一個人，點(diǎn)點(diǎn)頭?！坝浀谩Ｄ鞘橇鲊鴣淼馁|(zhì)子，對我們門?派的術(shù)法感興趣，你見?他有天賦，請示陛下后，就讓他入派跟我們學(xué)了一段時間。

    “等等……對了，不止是他，還有好幾個與他一起從流國來的人。那個時候，我和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只是……只是后來他們回了流國，大家也就慢慢斷了聯(lián)系?！?/br>
    宋問之再問：“小?燭，他們離開的時候，你非常難過。你還記不得記得，當(dāng)時我和你說了什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沈明燭將?遙遠(yuǎn)的往事回憶了一遍，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說……其實(shí)在人生這場旅途中，我們遇到的大部分人，都只會陪我們走一段路而已。

    “就好比在剛開始的時候，有一群人是從一個地方上的船，但每個人下船的碼頭都不一樣?。

    “等時候到了，當(dāng)伙伴們離開的時候，我們該揮手送他們離開，然后等新的人上船，再與他們?nèi)タ葱碌娘L(fēng)光。

    “你告訴我……這就是人生本來的模樣?。我們應(yīng)該要學(xué)會告別?！?/br>
    沈明燭低聲道，“師父，我知道你的意思?。這二者背后的道理?其實(shí)是相同的。只不過……我空有所謂的玄門?天賦，可是……告別這種事，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br>
    “但你的本能其實(shí)已經(jīng)?告訴你該怎么做了?！?/br>
    宋問之道，“不久之前，看到其他的物種時，你發(fā)了瘋地想?飲血、吃rou。這是因?yàn)槟愕撵`魂和意識感受到了痛苦。

    “靈魂、意識、rou身?共同構(gòu)成了一個人，它們相互依存，能互相感知。

    “你的rou身?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你的意識感受到了這種痛苦，所以本能地想?讓你吃掉那些原本屬于你自己的血與rou。

    “你的意識本能地認(rèn)為，當(dāng)你的rou身?恢復(fù)完整，就不會痛苦了。他渴望的是你自己的血rou。但還不僅僅是這樣?——”

    宋問之的聲音顯得有些語重?心長起來。

    “你的意識還知道一件事，那些散落四處的血與rou，其實(shí)是你潛意識里的執(zhí)念。你的意識渴望吃掉那些血rou，這意味著你的身?體?也在發(fā)自本能地求救。

    “小?燭，這是因?yàn)槟切﹫?zhí)念讓你感到了極端的痛苦。

    “你的潛意識希望吃掉它們，因?yàn)檫@代表你渴望消除這些執(zhí)念。”

    沈明燭沒說話，只是沒忍住落下了一滴淚。

    在他這漫長的一生里，他幾乎從來不哭。因?yàn)樗桓沂救?，也不敢崩潰，他認(rèn)為落淚就意味著認(rèn)輸。

    可現(xiàn)在他終究是忍不住了。

    抑制不住的、壓抑了太?久歲月的酸澀，就這么從他的胸腔處開始蔓延，覆蓋全身?，最后全都變成了眼角的淚。

    “小?燭，一口一口吃掉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血rou，這該意味著，你能夠把執(zhí)念徹底放下了。

    “讓這些血rou回歸吧。這樣?你的身?體?才會完整，才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你的意識和靈魂也能慢慢得到療愈。

    “小?燭，是時候道別了。

    “無需難過。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的那個碼頭到了，所以我們該下船了。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