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忽地慈愛一笑：“恕我大逆不道說句，公子對(duì)誰都冷淡疏離，唯有在您面前才沾上些煙火氣，像個(gè)活人，說明呀，您方是那個(gè)能牽動(dòng)他情緒的良緣吶?！?/br>
    “……可我，什么也沒做呀?！?/br>
    初棠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身處紅塵難免紅塵事?！?/br>
    “古往今來，誰能勘破情之一字呢？總之吶，老身這雙眼沒看錯(cuò)，公子真的很在乎您?！?/br>
    初棠懵懂離開西院。

    *

    他心神恍惚回到小廚房。

    薄暮冥冥。

    初棠盯著檐上燈籠發(fā)怔。

    “汪汪?！?/br>
    兩聲狗叫把人喚醒，毛茸暖盈的觸感壓來褲腿，初棠低頭瞧去。

    原來是大黃在蹭他。

    前腳處還有株化出滿地水跡的海棠花。

    “都立冬了，怎么還有海棠花呀？”初棠彎身撿起那截花，登時(shí)沁涼刺骨。

    想了想，將之隨手掛到窗框。

    他垂頭打量案板那把蔥，猶豫再三，還是扔到一旁，從水盆里撈出兩塊老豆腐。

    “小蔥拌豆腐”便作罷。

    今天就做道“糖醋豆腐”吧。

    初棠提刀將豆腐切塊，隨后裹上淀粉，放到一旁備用。

    他拿來個(gè)小碗調(diào)料汁。

    分別加入兩勺生抽、兩勺陳醋、一勺蜂蜜、一勺淀粉和半碗清水，調(diào)拌均勻。

    熱鍋下冷油，將裹上淀粉的豆腐小塊煎至六面金黃酥脆，出鍋放涼。

    再熬制剛才調(diào)好的醬汁。

    待醬汁濃稠后，便可倒入豆腐塊翻炒，因是煎過，豆腐沒有那么容易搗碎，輕輕翻拌，讓豆腐每一面都裹上醬汁。

    醬汁油亮，醇香撲鼻。

    雪白的豆腐很快便吸滿湯汁，酸甜開胃，誘人口饞，初棠又給糖醋豆腐撒上些芝麻。

    出鍋時(shí)的賣相便更為好看。

    初棠迫不及待嘗了口。

    剛做好的豆腐還是燙的，入口時(shí)灼得人舌尖微疼，他連抽幾口氣囫圇嚼嚼。

    黏滑的醬汁裹在齒尖，叫人吮指。

    豆腐外面的脆皮甜酸可口，咬下去時(shí)，又是豆腐內(nèi)里的松散口感。

    一口一個(gè)。

    簡(jiǎn)單又美味。

    他心滿意足端起這道“糖醋豆腐”送到書房。

    隨后還溫了壺好酒。

    書房早已修繕完畢，他從側(cè)門走回正房那邊，來到床沿跪下，翻箱倒柜找出個(gè)紅木衣篋。

    箱子里面赫然是套朱紅衣物。

    是他成親那日穿的喜服。

    初棠抱著嫁衣起身。

    他遲疑片刻，看向眼窗外葉影。

    隨后窸窸窣窣解開腰帶。

    外袍刷地滑落地，夜里好似刮來陣風(fēng)，叫簇?fù)淼娜~團(tuán)搖晃了幾下。

    初棠若有所思，走過去帶上窗，磨蹭半天功夫，終于換好這套厚重繁瑣的嫁裝。

    最后，重新回到書房靜候。

    *

    是夜，月上枝頭。

    府邸四處掌燈，簌簌腳步聲給幽寂的青石板鍍上層熱鬧，也將霜寒潮氣撞得稀薄。

    程立雪推開書房門。

    房中人似在等他。

    這次倒是沒有特別裝飾，唯有兩盞燭光映照，那人一身嫁衣背對(duì)門口，窈窈身姿被燭光晃得朦朧。

    不飾一物，卻比任何時(shí)候都要明艷動(dòng)人。

    程立雪看得微微晃神。

    有那么一瞬，他想起成婚那夜，那個(gè)怯生生坐在床沿的小哥兒。

    他眼角輕跳，旋即收回視線，徑直越過初棠，坐下翻開書案的卷冊(cè)。

    聽到腳步聲，初棠驚喜轉(zhuǎn)身，卻見那人徑直從他身側(cè)走過。

    初棠的笑僵滯在臉頰：“……”

    不是，我都換回嫁裝了，怎么眉眼都不帶動(dòng)一下？要不要這么冷靜自持，你是不是——

    他驀然想起阿絳的話：不能人事？

    這……

    初棠明目張膽上下打量程立雪。

    最后得出結(jié)論：不能夠吧，按理說這死人應(yīng)該一夜七次都不成問題呀。

    呸！

    他指尖燥熱揉了揉，想什么呢！

    但計(jì)劃已提上，沒有半途而廢的理兒，初棠也唯有勉為其難、迎難而上繼續(xù)“煽風(fēng)點(diǎn)火”。

    他走過去，來到人跟前。

    心中自我勸服片刻，終是視死如歸般蹲下，大義凜然似要為至高無上的榮譽(y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初棠吐出點(diǎn)氣息，沉沉點(diǎn)頭。

    隨后雙手交疊搭在程立雪腿上，再枕上自己的下巴，歪著腦袋，亮出雙澄澈乖軟的眸，伸手勾勾人的尾指：“我們都沒圓房?！?/br>
    軟棉撓人的話音聲聲落地。

    “……”

    程立雪眸光微滯垂頭。

    只瞧見初棠烏黑明亮的眼。

    隨后那人眼瞼溢出點(diǎn)緋色，含羞帶怯，柔柔糯糯道：“我們現(xiàn)在來圓房吧?！?/br>
    這一聲邀請(qǐng)后。

    程立雪驀地抽開手。

    初棠望著空空如也的手，rou眼可見地失意，他嘟囔了聲，又伸出手指撓了撓程立雪掌心。

    “真的不來嗎？”

    “程公子？”

    “夫君大人？”

    好半天，整個(gè)書房只有他模糊的回音。

    怎么回事？

    怎么撩不動(dòng)??？

    這沒道理呀！

    初棠氣餒一息，又打起精神來，他小小挪挪腳，挨得更近些殷勤喚道：“哥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