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第 2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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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礦區(qū)域離鎮(zhèn)守礦區(qū)的親隨軍們駐扎的營地隔有一座山頭, 沿途設(shè)有哨卡、柵欄、陷坑等防御工事, 顯然是為了防止罪奴們造反襲營。 裴曦步行了約有大半個小時, 便到了礦坑。 礦坑位于半山坡上,坡下是水流湍急的金沙河,山坡被采得整面山體都露出了石頭, 還有塌方,不知道是為了采方石特意弄出來的, 還是采礦沒注意安全發(fā)生事故形成的。 從河岸邊到礦山,沿途到處都是忙碌的罪奴, 其間夾雜著揮著鞭子的監(jiān)工,在喝斥咒罵驅(qū)趕鞭笞罪奴干活。 那些罪奴連件衣服都沒有, 打著赤膊光著腳板,只在腰部兜了塊破布或樹皮。他們每個人都灰頭土臉,臟得活像剛從灰里刨出來,一個個瘦得能夠清楚地看見脊梁骨、肋骨和大腿骨,每個人身上都傷痕累累,新傷加舊傷不說,很多人滿身濃瘡, 明明還活著, 卻已經(jīng)散發(fā)出腐爛的惡臭。 裴曦有種面對的不是罪奴, 而是在看地獄的鬼怪受刑的錯覺。 罪奴們采礦用的是燒爆法, 他們先用從附近的山里撿來的柴火放在巖石上燒,等把巖石燒到guntang后,用陶甕運來水潑在巖石上, 熱脹冷縮過之下,巖石開裂,他們再用木棍順著裂縫將巖石撬開。一些大塊的礦石也采用這種方法,等到石頭布滿裂紋過后,再用銅錘砸成碎塊,又碾成粉,運到河邊淘洗,最后框里剩下含金量較高的金砂,運去給煉金匠煉出成品金子。 裴曦在礦區(qū)轉(zhuǎn)悠,聽嚴熊向他講解怎么采礦煉金,得知監(jiān)工和煉金匠都是罪奴。他想到興起于戰(zhàn)國秦朝時期的煉金師,不知道大鳳朝的煉金匠跟他們算不算是同行。他對于煉金師不了解,也就無從比較。 整個金礦如今只剩下兩千多名罪奴,礦區(qū)這邊全是男奴。女奴都在營房那邊,沒被抓去伺候人的,都已經(jīng)累死或病死了,尸體早被扔進河里喂了魚。 裴曦都不知道營房里的那些女人算是幸還是不幸了。 嚴熊告訴裴曦,他們剛到金礦的時候,這里有將近十萬罪奴,但自他們來了后,再沒有新的罪奴送來,而礦區(qū)幾乎每天都在死人。罪奴們越來越少,如今只剩下這么點,采礦量逐年下降,到現(xiàn)在出產(chǎn)的金子都快不夠買糧的了。 他們以前找唐公買糧,那廝坐地起價,而虔公府、巨木城是按照市場價賣糧給他們,于是便一直從虔公府、巨木城那邊買糧食物資。 天色漸晚,到罪奴們吃晚飯的時間。 他們的食物是粗糧糊糊,稀得跟米湯差不多,清湯寡水的看不到幾顆糧。 裴曦心想:“這種吃法,又是干重體力活,難怪死亡率這么高。” 他站在礦區(qū),遠處有罪奴在看他,監(jiān)工的鞭子隨之落下,打得人忙不迭地低下頭。 那人瘦得皮包骨,但骨架高大,顯然青少年時期沒缺過營養(yǎng),出身必然不差。 按照大鳳朝人的觀念來說,這些罪奴都是犯了不赦之罪的,死不足惜??纱篪P朝歷經(jīng)戰(zhàn)亂,人口銳減,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生產(chǎn)力,且即使是罪奴,也不該活成這樣。 旁邊,孫大才、孫密、嚴冽及嚴熊等三位千夫長都在悄悄留意裴曦的神情反應(yīng)。 孫大才、嚴冽在裴曦還是總角小兒時便已經(jīng)認識他,對他行事也算是有所了解,隱約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裴曦站在巖石上看著罪奴們,腦子里盤算著可以怎么做。 善心不能隨便發(fā),他得考慮大鳳朝的風俗人情及朝廷規(guī)矩。他赦免那幾個女罪奴,抬出天圣太長公主,看在她為大鳳朝立下的功績,不讓她斷絕血脈,誰都說不了什么,但他如果赦免這兩千多名被判不赦重罪的罪奴,是真的會惹出麻煩。閑言碎語不必提,往后羽青鸞想立規(guī)矩都得多添幾分阻力,且這些罪奴除了造反被牽連的、再刨除掉可能有冤案的情況,剩下的大部分幾乎都是窮兇極惡之徒。他如果把他們放出去,是縱惡行兇。 要說造反被牽連進來無辜,那些被踏平的封地、路邊無人掩埋的枯骨、被抓去當奴隸的良民,被驅(qū)趕到戰(zhàn)場上死去的戰(zhàn)奴,更加無辜。他們又能向誰訴說冤屈,又有誰來向他們發(fā)善心。 裴曦想想,對罪奴們現(xiàn)在的處境表示同情,但同情歸同情,現(xiàn)實是真得好好考慮。他抬起頭看了落到山的另一頭的夕陽,見天色已晚,便帶著人回營地。 南敏來報,閔公府只剩下兩個女郎,一個是今天跟他搭話的那人,叫閔柔,是協(xié)后的嫡親侄女,送到這里來時才十二歲,另一個則是跟閔公府同出一脈的一個世侯府的庶女,已經(jīng)瘋了。他把營地里所有女人的來歷、包括括她們跟誰生的孩子,孩子多大了,都查清楚了。 這些事不難查,親隨軍們同住一個營地,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有點什么事,大家都看得見。且,這種事,三千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份,就更沒什么好遮掩的了。 裴曦對南敏說:“把她們送出去后,安排到村子里。朝廷的地是賞賜有功之人的,她們畢竟是罪奴之身,給她們的地不該由朝廷出,從我的村莊里劃。” 南敏應(yīng)下,不過仍是提醒了句,“閔柔是協(xié)后的嫡親侄女,她能在這里活下來,且沒瘋沒癲……是個厲害人?!?/br> 裴曦說:“各地都有探哨眼線,稍微看著點便是。她若是愿意好好地過活,由得她去,她如果做出有害南疆的事,再處置便是?!?/br> 南敏有些不解曦公為什么要放她出去,留下來或者是直接滅了,省了麻煩后患,不過他仍舊遵照裴曦的意思辦,應(yīng)道:“是?!?/br> 裴曦看出他的困惑,找了個他們比較容易接受的說法:“有句話叫上蒼有好生之德。” 南敏聽到“上蒼”便想到是天意,極是慎重地應(yīng)道:“遵命?!?/br> 裴曦看南敏那樣子,唯恐他誤會閔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處,又補充句,“心懷善意者,天佑之?!蔽疫@是為自己做好人好事。 南敏想起裴曦和南疆的名聲,覺得頗有些道理,又應(yīng)了聲:“是。” 裴曦覺得在大鳳朝,天神真是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還很好用。 …… 這里的伙食很差,親隨軍們吃的食物是粗細糧混著熬粥,一碗粥里半碗水。他們開了幾塊菜地,種了些蔬菜瓜果,看得比眼珠子還要仔細,也擋不住夜里來偷吃的飛蟲老鼠,水果蔬菜上都是蟲眼和被老鼠等動物咬出來的牙印。 裴曦出門在外,沒有那么多挑剔的,只要是煮熟的吃不壞人就成。 一名千夫長的小妾長得極美,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千夫長很是迷她,但相對于美色,他更喜歡前程,于是忍痛割愛,送去給曦公攀門路。 裴曦正在吃飯,原以為是來求恩典想帶回去之類的,沒想到竟然是要送給他,嗆得他吃在嘴里的飯差點噴出去。他連話都沒說一句,抬手示意隨從把這兩人一起扔出去,被膈應(yīng)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外面的屎都是香的那一套,與他有多遠離多遠,少來挨他。 …… 裴曦有開采鐵礦的經(jīng)驗,南疆朝廷設(shè)有礦產(chǎn)司,開采金礦的方式和管理制度都需要改進。 裴曦先進行實地考察,再從多方面考慮,制定出方案,沒有立即實施,只是先派人出去調(diào)食物資進來改善下金礦的生活,爭取少死些采礦煉金的罪奴,盡量減少人力損耗。至于方案具體要怎么實施,還是得由羽青鸞定奪。 他在起草方案時,特意加了條,往后女罪犯、女奴都不往礦區(qū)送,建議男女分開關(guān)押。女犯人關(guān)到女子監(jiān)獄干活,由朝廷選派女官、女差役擔任看管。為了習(xí)青鸞和羽九玄能做得更穩(wěn),都必須提高女子地位,盡量多給予些保障。 三千親隨軍換成三千玄甲軍,裴曦帶著其他人離開金礦,往虔公府方向去。 這邊離虔公府方向不到二百里路,且因為經(jīng)常去買糧,路比唐公府方向好走得多。 他的老婆在那邊,先過去看看她,再回去也不遲。 …… 羽九玄坐鎮(zhèn)鸞城,收到信報,得知她爹找她娘去了,盯著信報看了半天,也沒找到點語言。她很想問她的親爹,他有沒有想過很多人想趁著他們不在家,把他們姐弟仨給一鍋燴了?連喬世侯都坐不住,出手了。 喬世侯安插的眼線,在南疆已經(jīng)官至三品侍郎,繼唆使人挑撥羽焦明不成,改成散朝時不動聲色地靠近羽焦明,突然拔劍行刺。 大鳳朝尚武,野外多野獸,城里多流民,動不動就武斗,要是沒有武器就如同野獸沒有爪牙,會置自己于危險之中,大家的武器都是隨身帶的。 官員們上朝時,為防行刺,不能帶劍進殿,劍放在殿門外。 羽焦明從大殿里出去時,那官員正裝成把放在殿門外的劍拿起來要往腰上放的樣子,他出其不意,突然拔劍刺向羽焦明。 上朝,除了大位上坐著的,其他人是不能帶隨從的,包括羽焦明。 當時殿門口的玄甲軍,又被其他官員擋住了,且誰都沒想到,會有人在大殿門口行刺二王子,根本沒有防備。 羽焦明剛接過自己的劍準備掛腰上,一柄利劍就刺了過來,緊跟著,血濺了他滿臉。 一只握著劍的手,從他的面前,掉在地上。 羽焦明呆滯在原地,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被人拉到懷里護住。他抬起頭,見是青雀姑姑,她的手上還握著柄百鍛短劍。短劍出鞘,劍刃上還滴著血,她的劍擋在前面,把他護住。 一旁的玄甲軍聽到一聲慘叫,下意識扭頭,赫然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流血事件,趕緊奔過去,然而眼前的情況讓他們一時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該抓誰。 那刺客回過神來,指著羽青雀,大聲喊:“抓刺客,快救二王子?!?/br> 羽青雀依然保持橫劍抵擋的造型,乍然看起來也有點像拿羽焦明當人質(zhì),有不明情況的玄甲軍當即喊:“青雀公主,放開二王子?!?/br> 刺客痛心疾首地大喊:“羽青雀,南疆王待你們母女恩重如山,你如此行事,對起得南疆王,對得起曦公嗎?” 玄甲軍當即向羽青雀圍去。刺客則趁機退后。 羽焦明抹去臉上的血,回過神來,大喊:“青雀姑姑不是刺客,他賊喊捉賊,護駕——”一聲“護駕”,把周圍的玄甲軍全喊過來了,王府門口的玄甲軍聽出是二王子的聲音,幾乎第一時間封住了王府大門,禁止任何人出去。 羽焦明后怕不已,渾身哆嗦,嗓子都喊劈了。青雀姑姑要是刺客,這會兒就該是他血濺三尺了,幸好是青雀姑姑在身邊及時護住了他。 羽青雀的臉都是綠的。她知道朝堂上有細作,但細作混到三品大員的位置上,情報處就真有點失職了。 羽九玄監(jiān)國,出于規(guī)矩,沒跟弟弟坐一塊兒,散朝也是從不同的門走,之后再會合。 她剛邁出后殿大門,就聽到有喧嘩聲,緊跟著聽到羽焦明的喊聲,以及羽翎軍行動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又想,“二明嗓門這么大,應(yīng)該沒事吧?”她的腳下走得飛快,待趕到大殿,就見羽翎軍把斷了一只手的吏部左侍郎按倒在地上。 羽青雀則手里握著短劍,呈保護姿勢把她弟弟護在懷里。 她弟弟滿臉血污,衣服上都沾了不少血點子,抖得如同篩糠。 周圍的大臣們?nèi)颊驹谠貨]動,一個比一個乖巧老實。 羽青雀見到羽九玄過來,還劍回鞘,跪地請罪。 羽九玄抬抬手,說:“起?!彼挚戳搜劾舨孔笫汤?,再看看地上的斷手,對羽青雀說,“交給你審?!弊岆S侍抱起都快站不穩(wěn)的羽焦明,連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徑直回寢宮。她邁進寢宮,便讓人去傳醫(yī)匠,又問羽焦明:“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 羽焦明心有余悸地哆嗦著,看了眼他姐,小嘴哆嗦了幾下,然后“哇”地一聲開啟了嚎啕大哭模式。 他這一哭,眼淚簌簌地往下淌,手背擦眼淚時抹過臉,眼淚糊在臉上沾的血污,越糊越花,頓時更加凄慘。 羽九玄觀察半天,沒見到他有受傷,再想到青雀姑姑的身手向來了得,且都把細作的手削斷了,那人應(yīng)該沒傷到羽焦明。她的心頭稍安,長松口氣,坐在那看著羽焦明哭。 鎮(zhèn)國夫人匆匆趕來,后面還跟著幾個太妃,其中一個太妃的懷里抱著羽金翅。 羽金翅臉上還帶著笑容,進門后見到哥哥在哭,愣了下,定定地看著他,笑容慢慢消失,嘴扁下來,也跟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羽九玄趕緊向奶奶解釋,羽焦明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 陸敏把羽焦明從頭到腳檢查了遍,只見血沒見傷,頓時放下心來,對羽九玄說:“還是見血見少了,不然不至于哭成這樣?!?/br> 羽焦明的哭聲戛然而止,抽噎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奶奶,憋了半天才把哭聲憋回去,卻噎得直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