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第 2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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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 羽九玄滿十二歲。 羽青鸞出征不在鸞城, 由裴曦主持她的少年冠禮, 至此意味著羽九玄已經(jīng)不再是稚子孩童,她已經(jīng)可以完全自主地行使她的權利。 裴曦亦罕見地在南疆朝廷正式場合出現(xiàn)。他上朝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即使羽青鸞不在南疆而羽九玄又年幼, 他也不上朝。 對他來說,行少年冠禮就是個儀式。孩子總是會一天天長大, 她能不能站穩(wěn)跟腳也不是一個冠禮能決定的。不過,總是件喜事, 因此張羅得格外隆重。 他牽著羽九玄,身邊跟著羽焦明, 懷里抱著小短腿還邁不太利索的小金翅,心里還是挺滿足的。他有自己的家,有心心念念惦記著想護著她、照顧她周全的人,跟她一起養(yǎng)了一窩孩子,生活還是美滋滋的。 …… 羽九玄在南疆王府前殿行完少年冠禮,感覺……也就那樣。主要是她在行少年冠禮之前,因為娘親出征、爹爹事情繁忙, 她早已經(jīng)監(jiān)國、提前行使上了權利。因此, 行少年冠禮對她來說就是個走過場的事。倒是她爹, 忙前忙后張羅好幾天, 這會兒又美得不行的模樣,要是有條尾巴,估計能翹到天上去。 羽九玄瞧那爹那樣兒, 心里又有些開心。 不過,也是真的累。她天色未亮便起床沐浴更衣穿上最隆重的朝服,先舉行祭祀大典,在爹的帶領下跳祭祀舞、唱祭祀謠,再是接受賜福洗禮,換頭冠,接受朝臣拜賀,之后設宴招待群臣。 她行完少年冠禮,可以少少地飲些酒了,果汁換成果酒,喝了幾杯。 …… 自家女兒的少年冠禮慶宴,裴曦自然是要在的。 裴曦在南疆的身份地位跟羽青鸞平起平坐,他在,羽九玄這個儲君便只能坐下首。他向來不跟自己的老婆孩子搶風頭,在宴會開始前略坐片刻,陪大家喝過幾杯,便把羽九玄叫上王座,自己撤了。 羽九玄知道自己的爹是什么性子,泰然自若地坐了上去,便見朝臣們的眼神又略微有些微妙,不少人暗自眉來眼去,也是無力吐槽。 他們不少人在私下議論,曦公不上朝是怕引起南疆王和羽姓公侯們的忌憚,還有人說是給以后的王君立規(guī)矩,叫后世的王君沒理由涉足朝政,以免天家權柄旁落。 事實上,她爹有自己的事業(yè),對朝常的事是沒興趣、不擅長、忙、沒空。除非是她娘親和她需要他出面,不然他有時間寧肯下廚給她娘親做幾個菜,也不愛往朝堂上湊。 她爹說,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愿過。她家已經(jīng)有人坐在王座上主理朝堂上的事了,再多一個他去坐班耗著,純屬浪費人力。理由那么多,說到底,還是不樂意。 羽九玄不可能拿自家事跟朝臣們解釋,由得他們猜測議論去。 …… 裴曦在羽九玄行完少年冠禮后,學他老婆的,抓羽九玄當童工。 沒辦法,大鳳朝的交通、通訊都不比他上輩子。如果有電話、傳真、通訊軟件實時通訊傳輸文件,他自然不用拉女兒當苦力,但是……沒有??! 他想到羽青鸞打仗時不要命的彪悍勁,以及從小跟長在親隨軍大營,沾上的鐵憨憨毛病,覺都睡不好。 相比之下,鸞城已經(jīng)是大鳳朝最安穩(wěn)的地方了,南疆王府里還有他老娘坐鎮(zhèn),元兒打小又是個小人精,只有她坑別人,少有她吃別人虧的。他把各項事情安排好,再讓羽九玄總攬坐鎮(zhèn),這位小姑奶奶在金沙城燒尸體,燒出了赫赫兇名。 現(xiàn)在多少人聽到她的名字都得嚇到先抖上三抖,玄甲軍、羽翎軍見以她都腿肚子打顫,她還特別裝無辜:我又沒干什么呀。叛軍的尸體不燒去獻祭給火神,留著臭到過年嗎? 裴曦:呵呵,你行你上,鸞城交給你了! 他果斷地抓了女兒當壯丁,等把各項事情理順忙完,又盯著春耕,確保糧食耕種這頭等大事落實到位,在春末,帶足護衛(wèi)依然繞路金礦,找羽青鸞去了。 他從金礦過去,雖然路難走,但勝在別人不好設伏。 那條路,沿途一千多里地,除了金礦,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人煙。如果別人想伏擊他,從金沙城過去,得先過一座已經(jīng)被他派人守住的獨木橋,過不去。如果誰想從虔公府那邊到金礦打他伏擊,還得先過金礦守衛(wèi)的暗哨點,難度也是極大,他只需要防些路上的蛇蟲野獸、山里的毒瘴、以及山體滑坡、路滑之類的…… 雖然講起來行路也不□□全,但……比起那些戰(zhàn)亂四起的地方,已經(jīng)很安全了。 …… 裴曦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跑去找老婆,結果……他老婆是真的牛掰,早帶著大軍跑遠了,武侯聯(lián)盟的封地都收完了。他老婆打仗收城,到一個地方,收一座城,讓玄甲軍從上到下捶個抻抻展展,把各衙門人中安排到位,布下任務,就帶著大軍往下一個地方去,都不帶歇氣的。 他在后面趕路,他老婆在前線收城,路又遠。 他從大鳳朝的正南邊,繞到東南邊,繞了一個標準端正的7字形,跑了兩千多里路。路上,那些想要拜訪他的人,他都推了,但是遇到一些瞎搞事的,或者遇到適合搞經(jīng)濟發(fā)展的地方,總要停下來看看。 等他追上羽青鸞,中秋了! 他在離羽青鸞還有一塊封地的距離便派快馬向她報信,心心念念想著老婆能夠出城十幾、二十,說不定三十里地相迎什么的,結果……他到城門都沒見到誰來迎接。他去到駐軍大營,得知南疆王在王帳,于是又去王帳找羽青鸞。 有時候,他都覺得,他跟羽青鸞兩個人,羽青鸞才是直男的那個!她都不想他的嗎? 他去到王帳,還沒掀開簾子就聽到噴嚏聲。他心說:“該,打噴嚏了吧,知道我在心里罵你了吧,耳朵也有燒起來吧!”然后又是擤鼻涕的聲音,頓覺不對勁。 他悄悄地掀開簾子一角,抬頭往里看,就見南疆王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王座前,左手手帕捂住口鼻還在低聲咳嗽,右手執(zhí)筆還在批折子,旁邊放著一碗藥,滿滿的,黑糊糊的,滿屋子的中藥材味道。 他放輕腳步走進去。 南疆王又打了個噴嚏,覺察到有人不經(jīng)稟報鬼祟地進來,握筆的手往旁邊的青鸞劍上移,同時抬起頭望去,見到裴曦滿臉不善地看著她,嚇了一跳。 她把手猛地往回一縮,扭頭就要去收拾擤鼻涕的紙巾和帕子,再看到桌子上放涼的藥,頓時在心里哀嘆聲:“要完!” 她頓了兩息時間,滿臉淡然地說:“本宮……略感……偶染小疾?!彼銜r辰,旁晚才到的呀。她朝旁邊計時的漏斗看去,發(fā)現(xiàn)午時剛過不久。 裴曦碗起藥碗,發(fā)現(xiàn)都快放涼了。他見羽青鸞的臉發(fā)紅,用手一摸,guntang。他冷幽幽地瞥了眼羽青鸞,拿起勺子,準備一勺一勺慢慢喂她喝中藥,難喝死她! 不過,終究沒舍得,讓她一口氣喝完,再給她剝了顆糖甜嘴,說:“你不來接我就算了,也不派人來接我,不派人來接我就算了,你還病了。” 羽青鸞有準備到城門相迎,車駕都備好了,可……曦公向來不守時,一向喜歡早到。 裴曦召來醫(yī)官詢問羽青鸞的病情。 南疆王殿下長時間過度勞累,使得抵抗力下降,加上秋天季節(jié)變換,冷熱交替,感冒了。 南疆王殿下在曦公垂詢病情時,不斷地向醫(yī)官使眼色,醫(yī)官也沒搭理她,據(jù)實以答,曦公問什么,她答什么,還重點說明一定要按時吃藥、多休息,隱晦地告了南疆王一狀。 于是南疆王殿下的奏折被她老公沒收了,人也被押去榻上休息。 羽青鸞躺下后,說:“我,無礙。”頓了下,又說:“有急奏,我的陵寢塌了?!?/br> 裴曦剛想呸童言無忌,心說:“你好端端的,哪來什么陵寢……”便聽到她說,“我擔心父皇母后的陵墓出事?!彼D時想起,老丈人早早地把羽青鸞的太長公主陵建好了。 羽青鸞低聲說:“太卜和匠作司的人去尋找新都城地址,還沒回來。即使要遷陵……也……一時間無處可遷。且遷天子陵非小事,不能倉促行事??扇绻贿w,我真的擔心父母的陵也塌進煤礦里?!彼蛲韷舻礁富誓负髱е齻€兄長來找她,說陵墓要塌了。東南方未定,京城又出這事。她心難安。 裴曦心說:“你等到他們回來,黃花菜都涼了。”他在大鳳朝東奔西跑這么多年,不說把大鳳朝全跑遍,也跑了大半,對各地的地貌、特點、風土人情、氣候都還算了解,其實心里也有意向,但遷都這么大的事,他不敢多說什么。畢竟他的神異buff值太高,他說的話,包括羽青鸞都會重點考慮,要是他給的意見是錯的,造成的負面影響可不是一代兩代人的事。 他挺想讓她老婆休息,可看她這樣,八成是愁到睡不著覺的,于是問她,“你有看好的地方嗎?” 羽青鸞問裴曦,“你認為巨木如何?” 裴曦看好的也是巨木城,地勢平坦,利于擴城。周邊的煙水城、懷城、飲馬城,包括虔公府過去到金沙河沿線,都可設險關,往北……需要建城墻設防線。如今巨木城的湖泊、地下水、小河流,足夠支撐城市用水。即使后世把巨木城發(fā)展成超級大城市,還可以引飲馬河的水做城市供水。如果遷都巨木城,經(jīng)濟上撐得住。 他說道:“我覺得挺好,但這事,我認為還需要招懂行的人再議議?!?/br> 羽青鸞當即坐起身,出了寢帳,去到議事的外帳,宣女官進來,急招太卜和匠作司司掌來見。 裴曦等她發(fā)完急詔,問她,“是不是該好好休息補補覺了?” 羽青鸞是真的睡不著,按照慣例,夢到故去的先人,是需要辦祈福祭祀,以及滿足他們提出的需求的。她的陵寢塌陷這種事,不是吉兆,擔心影響軍心,現(xiàn)在還瞞著的,祭祀的事自然也沒cao辦,她心里掛記著。 裴曦心說:“都病倒了,還cao心這么多事?!彼f道:“你先睡會兒,我去安排祭祀,待準備好了再叫你?!?/br> 羽青鸞說:“喚太卜司的人去辦即可?!彼謧髟t隨行的太卜司的官員,將事情吩咐下去,定好明天早上舉行祭祀儀式。 裴曦都無語了。他又看著他老婆詔見隨行的各路官員,把各項事情都安排妥當后,這才躺下,頭一沾枕頭,睡著了。他又氣又心疼,偷偷打了她好幾巴掌,然后搬來短桌和小椅子擺在羽青鸞的旁邊,又抱來羽青鸞沒處理完的折子,想著把能替她批的都替她批了。 羽青鸞的折子,看著瑣碎,但要么是社稷民生,要么就是抓獲、俘虜?shù)哪切┤说臐M門生殺死活,一筆下去,那都是人命。 他……下不去筆。 讓他搞民生經(jīng)濟,他行!讓他打死觸犯條例的奴隸,他也可以!讓他誅殺起兵失敗者的滿門,戰(zhàn)場上遇到了也可以,可這種……下不去手。這種有造反名頭白紙黑字寫在平叛詔書上的,赦字是更不可能寫的。 活下去的人,落草為寇,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無惡不作,需要清剿,派什么人帶兵去?對那些流匪是全誅還是抓去做苦奴? 他糾結半天,沒出息地把折子留給他老婆睡醒再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