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慕千山開門，將藥端了進來。他繞過屏風，用銀勺舀起一勺藥，送到明玄唇邊。

    明玄推開他的胸膛，低聲說：“我不想喝藥?！?/br>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嗯？”慕千山嗓音很輕?！安怀伞！?/br>
    說著自己嘗了嘗：“不苦啊。”

    騙人。

    那蒸騰出來的藥氣的苦味都直沖天靈了。

    明玄蹙著眉看他的舉動：“我要問你幾個問題?！?/br>
    “一個問題，喝一勺藥。”慕千山回答。

    明玄眼光中似乎有些嫌棄，而后接過他手中的藥碗，沒什么表情地一飲而盡。

    慕千山這才知道他并不是怕苦，而是想找個由頭套自己的話。

    “不苦嗎?！彼麊?。

    “給我顆糖?！泵餍畔滤幫?，懶洋洋道。

    慕千山從袖子里摸出一塊兒來，剝了糖紙捂在掌心。明玄就著他的手含了糖塊，溫熱氣息在掌心一掃而過。

    他似乎含糊地笑了一聲。

    “你好周到?！?/br>
    慕千山摸了摸他的額頭，手指微涼：“畢竟就差一點?！?/br>
    “差一點？”明玄抬眼看他，“前段日子……”

    “你是大晉的二殿下，鎮(zhèn)守北疆，前些日子，關外二族打了進來，有人背叛了你，逼得你不得不跳了崖?！蹦角降皖^，將被他刻意偽造的真相一一道出。

    “就差一點，你就真的沒命了?！?/br>
    明玄的聲音很低：“我跳了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因為我救了你。”慕千山說。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被他說得像情人之間的低語似的。明玄有些不自然，想躲，慕千山反而笑了，又用嘴唇去碰他的耳朵。

    明玄面色發(fā)紅，整個人卻被他箍在懷里，躲不開，只能仰起頭喚他：“廣平王?！?/br>
    慕千山偏過頭，動作果然一頓。

    “別鬧我了。”明玄垂下眼，“說正事。如今朝中局勢怎么樣？”

    “你什么都不記得，怎么還cao心這些？”慕千山低頭。

    “我沒有什么都不記得?！泵餍瘩g，“只是有些忘了，有些連貫不起來?！?/br>
    慕千山用嘴唇碰他的臉，有心問他為什么偏偏忘記自己，卻還是生怕說出來刺激到他，嘆了口氣。

    “王黨權(quán)傾朝野?！彼麚Q了一副公事公辦的語調(diào)，慢慢說，“如今是你的異母兄長，嘉安帝明宇在位?！?/br>
    “三個月前，烏瀚進逼大晉。大晉迎戰(zhàn)，卻因為叛將泄露軍事布防，被敵人抓住了薄弱點，出其不意擊敗。北疆的主將陳樓，因為這事死在了戰(zhàn)場上，而你，在眾目睽睽中跳下了懸崖。”

    “如今，在絕大多數(shù)人心中，你已經(jīng)死了。”

    明玄慢慢地眨了下眼睛。腦海里閃過幾幅零散的畫面，但還沒連貫出足夠的信息，沉沉的頭痛又向他侵襲過來。他捂住了額頭，睫毛低垂而下。

    “我……”

    慕千山無聲地嘆了口氣：“我不說了?！?/br>
    “不，”明玄聲音在輕輕發(fā)抖，“勝了嗎？”

    “別擔心，”慕千山吻他的額頭，將人放平，“有我在，他們打不進來?！?/br>
    明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帶著迷惘，卻又十分溫柔。慕千山嘆一口氣，對他說：“睡吧?！?/br>
    他站起身來，放下了帳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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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消寒

    大理寺暗部是和錦衣衛(wèi)齊名的組織，以刑訊、刺探消息見長。官衙就設在錦衣衛(wèi)隔壁，碧瓦飛檐，地方開闊，無聲中透出沉沉的肅殺。

    清晨，青石地面上結(jié)了一層薄霜。仔細看，冰花下面的石板縫隙之間，還凝著洗不掉的暗褐色。

    暗部的手段，由此可見一斑。

    慕千山幾日未曾露面，踏進暗部時，里頭只有寥寥數(shù)人。

    暗部隸屬于大理寺，卻和大理寺不在同一地點。暗部主事的官職，大概相當于大理寺少卿。

    底下就是地牢，住在上頭也能聽見刑訊時犯人隱隱的慘叫聲。然而從大堂到里屋，暗部眾官員卻好像習慣了一般，對這種聲音充耳不聞。

    慕千山穿過長廊，走到盡頭那扇門，信手推開。只見內(nèi)室坐著一名身穿青色長袍的官員，聽見動靜，連忙放下手中卷宗起身行禮：“王爺?！?/br>
    慕千山跨過門檻，腳步一停。“魏長生?！?/br>
    “王爺您終于舍得露面了?！蔽洪L生用手捂了下自己的額頭，似乎從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您不知道，這幾日京城的流言可是甚囂塵上啊！”

    “我此次來就是為了查這件事的?！蹦角降暤?。

    魏長生苦著臉：“王爺，皇上盯著暗部，這……”

    若是動用暗部勢力追查此事，豈不是欲蓋彌彰？暗部的“暗”字，也就沒有什么意義了。

    “左右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蹦角侥樕届o，“查。”

    魏長生不敢再提，輕咳一聲：“是，下官這就發(fā)動暗部人手，追查謠言來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謠言就是沖著搞垮慕千山來的。

    慕千山前些日子分不出精力處理這些事情，現(xiàn)在騰出空來，就是清算。以大理寺暗部的效率，要找到流言的源頭只不過是小事一樁。

    幕后的那個人，要么是對慕千山手下勢力不了解，要么就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惹勢力如日中天的廣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