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砰—— 車子輕微地晃動使我的視線偏離了軌道,微涼的氣息打破沉悶的暖意,我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眼神開始落到剛進來的弗拉基米爾身上,他的左手捏著一塊平板,只用幾根手指,大約是用了些力氣的緣故,手指彎曲,指尖發(fā)白繃緊。接著他手腕揚起一個弧度,我看過他射箭的姿勢,與向后拉的那只手相同的角度,銀灰色的平板一個旋轉尖角磕到絨布臺面上,被掩去聲音。 他在生氣嗎?這或許是在巴甫契特我問過自己最多的問題,很多時候我沒有答案,未知的是恐懼,恐懼也是未知的。 但你不可能總是一無所知,漸漸地,哪怕緊緊閉上眼睛,光線無法驅散黑暗,它總會慢慢地將你溫暖。 我應該道歉的,如果我是馬爾金阿家的弗洛夏,這只是一個不太得體的舉動,但是就如今的狀況來看,我的行為是不適當?shù)模?/br> 我側過靠向車窗的身體,面對另一邊的弗拉基米爾,座位不算高,但我的身高顯然沒辦法支撐自己優(yōu)雅地轉向,小腿打了個晃,我試圖伸開手去抓住什么,這種不當?shù)挠昧Ψ绞郊铀倭耸ブ匦牡膽T性,猛然向一側倒去。 “謝···謝謝,弗拉基米爾?!?/br> 他用一只手扶住了我,這個形容詞或許不夠恰當,因為看上去他并沒有用力,只是他的手和我的手腕的接觸,相互依靠在一起。 是時候說出來了,應該向他道歉的,不能錯過這個時機,我正正神色,讓自己看上去更真誠: “對不······” “你很慷慨嗎?” 他生氣了。 “什么?我不明白···” 他溫柔地輕輕吐出幾個字,如同在餐廳看著睡眼朦朧的我打著哈欠來用早餐時的“早安,弗洛夏“,風平浪靜在陽光的陰影里發(fā)酵,被蒸騰的熱量醞釀,沉沒沉沒,裹挾著烏云的暗淡,讓死氣聚集,他甚至在笑,帶上嘲諷和一貫的居高臨下, ““你很慷慨嗎?弗洛夏,這里···這里···”弗拉基米爾另一只手的指尖劃過我的眉骨··眼角··冰冷的··· 車上很暖和,連我剛才都忍不住打哈欠,他的手似乎從沒暖和著,總能使我聯(lián)想到西伯利亞的凍土和格林蘭島的冰川,無論涌動著多少生命,在奔騰的歲月里無動于衷。 “都被馬爾金碰過了,你很喜歡,你在笑,你喜歡他這么做?!薄彼氖种副P旋在耳尖,留下一串干燥的冷意:“你是我的未婚妻,也是個慷慨的人?嗯?” 我不禁怔了怔,隨即一股憤怒又無奈的氣息,像是加入曼妥思的可樂一樣咕嘟咕嘟冒了出,我盯著他的眼睛,輕輕眨了眨眼,認真的說: “溫和慷慨的人不過比傲慢霸道的人自私得稍微公平一點罷了,等到種種情況使得兩個人都感覺到一方的利益并不是對方思想中主要關心的事物的時候,就該完結了?!?/br> 這種氣泡來的快速,消失地也快,也無法和煙花,鞭炮一樣,除了一些軟綿綿的泡沫,它不會附加多少破壞力。 弗拉基米爾只是直直的盯著我,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神似乎落在我臉上的某個部位,依舊沉默,我不想用力刺破這份安靜和奇怪的和平,于是輕輕地說: “我自私或者慷慨,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太在乎我身上那些你想要的東西,某一刻你覺得無趣了,不在意了,你會毫不猶豫的丟掉,所以我無論是自私還是慷慨,對你來說都無關緊要?!?/br> 如同我喜歡真正的森林,陰雨綿綿地澆灌下來,兩側是老云杉樹形成的斷木殘垣,凌亂地纏繞成荒廢的籬笆,灰綠色的樹干上滿是濕軟的苔蘚和地衣,籬笆底下零散的石頭堆中間生長著大量的雜草和多刺的薔薇屬植物——不規(guī)則的小路從中間蜿蜒穿過,—這樣一直來到奔流不息的河邊,樹木遮天蔽日,孤絕而美麗,周圍是年輕年老的樹木,隱秘的遠景。往前走水聲柔和,如叮咚作響的杯子,注入一條相當大的溪流,寬如我的脖頸,純凈而清澈,在它的缺口處,溪岸拱起,如一條碩大蓬亂的棕色眼眉,或者是嘴唇狀的屋頂——永不止息地潺潺著,潺潺著——似有深意,說著什么——它總是在那里汨汨而流,一年四季毫不停歇,永遠消耗不盡的是薄荷的海洋,夏天的黑莓——光與影的選擇——這一切是怎么生長進我的內部的,日復一日,一切都和諧一致。除了我自己,弗拉基米爾不會在意。 他的目光仿佛是有生命的,有重量的,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要躲避的怯意,我抓住他的手,試圖拉開接觸的皮膚,我沒有這種經歷,我感到奇怪,是一種使我忍不住低下頭,躲避對方視線的無措。 同時,我試圖向弗拉基米爾解釋,不和他繞圈子,我清清喉嚨,有幾分無奈地說: “安德廖沙只是我的哥哥,我很喜歡他,不過是親人之間的喜歡。我很幸運有他這樣的哥哥,會認真聽我講話,會擔心我,會理解我,會把我當成meimei一樣去寵愛。我···我知道,安德和我提起過,以前羅曼諾夫家族會族內通婚,所以,你可能會產生這樣的誤解。我們不一樣,我和安德廖沙只是兄妹,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覺得真正的兄妹不會比這樣更好了,他永遠都是我的哥哥,像索菲亞一樣,像馬爾金先生一樣,都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我喜歡他們,我也喜歡在他們面前笑。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和你解釋這些,你不會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你生氣······弗拉基米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