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地吞咽口水，眼睛努力聚焦在宏偉的大門上。一抹陰沉的光穿過幽深的中庭，落在我的腳尖，緩慢地爬上腳背，我無力地蹲下，用盡全身力氣擁抱自己。

    “再堅(jiān)持一下，別放棄···別放棄?！?/br>
    我不斷地重復(fù)地呢喃，讓文字產(chǎn)生力量，來消弭我的恐懼，我很害怕，踏入這扇門后我會止不住的失去，直到失去全部勇氣。

    我說服不了自己，能在那個(gè)世界里生存下去。

    這里是宮殿的中心，厚厚的石墻把雨聲隔絕在外，我變成一座孤島，四面驚濤駭浪，被時(shí)光遺落余下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自怨自艾解決不了任何事情，我恐懼前進(jìn)卻沒了退路，更悲慘的是，我不能哭，眼淚會弄花妝，搞砸瑪莎的心血，她天不亮就辛辛苦苦的工作，我沒道理破壞得隨心所欲。我站起來，小腿蹲地太久血液不暢發(fā)麻不聽使喚，我笨拙地抬起腿，歪歪扭扭地走到大門前。

    我能看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我盡力了，可它們猶如神經(jīng)功能失調(diào)抖個(gè)不停，我咬咬牙握住冰涼的把手，門開了一條縫。

    轟鳴聲仿佛沸騰的巖漿從門縫中奔流出來，澆在我全身，兩英寸的縫隙里來來去去的人群，推拽著一長排掛滿衣服的鐵架，金屬輪子碾過大理石地面，又被另一排刺耳的噪音蓋過去。

    宴會廳頂部的大型吊燈全部打開，反射在隨處可見的鏡子，琉璃器具，再一次反光，明亮得似乎是離太陽最近的圣壇，但這還不夠，各種形狀的補(bǔ)光燈打光板將中心簇?fù)?，無法想象要才能展開眼睛而不會被刺瞎。

    最外圍是黑魆魆的高大的靠近天花板的攝影機(jī)，伸長突出的鏡頭像是蟄伏在黑暗里的鬣狗，鬣狗的主人們交頭接耳，他們的眼神時(shí)不時(shí)望向數(shù)名王室事務(wù)官，我看到了盧布廖夫的年輕管家和巴甫契特的警衛(wèi)員，他們分散在宴會廳的每個(gè)角落。

    熔巖一層層腐蝕軀體，我?guī)缀鯖]有力氣撐住沉重的大門，用力過度的手背靜脈紋路夸張的突出。手心出了汗，滑膩的讓我快要抓不住門把。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準(zhǔn)備一鼓作氣沖進(jìn)去，不去想以后，不用思考未來。

    這時(shí)，一只蒼白得碎裂的白瓷般的手扣住我的手腕，順著纖長的手指向上看，貼合皮膚的兩粒鮮紅的寶石袖扣，我扭過頭，看到弗拉基米爾有些急促的喘息，然后他痛苦地皺著眉似乎渴求似乎難以忍受。

    然后，沒有給我反應(yīng)的時(shí)間，他捏住我的手從門把上拽開，然后拉住我將我?guī)щx。我回頭看，門正在緩緩關(guān)閉，最后發(fā)出“咔噠——”的聲音回蕩在整條走廊。

    地獄的入口在下一個(gè)拐角后看不到了，幸免于難給我?guī)淼牟恢挥屑?dòng)，還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我難以平靜下來。

    他比我還要急切的離開那里，所以他步伐大速度也很快，我被他拽著，下肋骨的傷口傳來越發(fā)強(qiáng)烈的抽痛?！案ダ谞枺馈?nbsp;我扭動(dòng)手腕，半天都沒有抽出來，他反而握得更緊了。

    “你——你可以慢點(diǎn)嗎？”輕紗的裙子在奔跑中隨風(fēng)飄蕩，我的雙腿暴露在空氣里，寒冷從腳底傳上來。

    我的聲音到底沒有被弗拉基米爾無視，他的速度慢下來，我喘得上下不接下氣，一場空腹帶傷的沖刺跑擱誰身上都不好受。

    弗拉基米爾的背影頎長挺拔，他的肩膀上下起伏，平復(fù)有些急促的喘氣。他總是居高臨下，不緊不慢地，有什么急事能勞駕他？我在想，就算巴甫契特被恐kong怖bu分子炸了，他也能慢條斯理享用下午茶，等待仆從們將廢墟清理出一條干凈的一?；覊m都沒有的路。

    “你在干什么？”手腕酸疼，估計(jì)又多了一處淤青，我見他根本不想搭理我的樣子，于是更加劇烈地掙扎。

    誰知道弗拉基米爾忽然停下來，沒有一點(diǎn)預(yù)兆我直接撞上去，我的鼻尖磕在不知道他哪根骨頭上，鼻頭一酸，眼淚頓時(shí)充滿了眼眶。

    “你在干什么！”同樣的語言，完全不同的含義，弗拉基米爾用一種興師問罪的語氣，他好像壓制著怒火，下一秒就會撲上來一口咬死我。

    我一手捂住鼻子，他轉(zhuǎn)身低頭看我，被神祇親吻過的容顏顯出了不自然的病態(tài)的白，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紅暈。

    “你有受虐傾向嗎？弗洛夏，這個(gè)我倒是很好滿足你?！?/br>
    聽到這種熟悉的嘲諷，我很不服氣，你知道什么呀，壞心眼的家伙，我不管不顧地用就算折斷手腕的力氣掙扎。

    弗拉基米爾順勢放開我的手腕，沒等我收回去，他再次拉住了我的小臂。

    “那我還能怎么辦，我做什么都不對，做什么都是錯(cuò)，太難了，這些東西太難了······”我委屈地嘟嘟囔囔，不敢太大聲，搞不好弗拉基米爾以為我在對他發(fā)脾氣。

    他又有什么錯(cuò)呢，不過是隔岸觀火，對我恨鐵不成鋼的人而已，我抽抽鼻子，感覺冰涼的液體從鼻腔深處涌出來。

    濕濕滑滑的溪流蔓延過嘴唇，從下巴跳躍而下，落在明亮的可以照鏡子的大理石地磚。

    “你流血了?！备ダ谞栄壑虚W過一絲錯(cuò)愕，又像是喝下蹩腳的見習(xí)魔女特制藥水，他的表情復(fù)雜又怪異，最后化成無奈。

    我下意識用手擦，一只手的作用有限，可低頭看著這身純潔夢幻的裙子，到底沒好意思，萬一這身行頭來自巴甫契特，想也知道是我還不起的天價(jià)賬單，我絕不給他們剝削我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