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我還沒醒來,即使大腦已經(jīng)清醒,但我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風從半掩的窗戶外吹進來,吹起淺白的紗簾,吹動紙張嘩啦啦輕響,卷起我的發(fā)尾,在空蕩蕩的房屋內(nèi)流轉(zhuǎn)。 風帶來了冰雪融化的味道——土壤暴露在消融的雪里,化成粘稠的雪泥,挺過嚴寒的野花和依然翠綠的灌木蜷起被壓塌的根莖,在寒冷依然肆虐中散發(fā)生機。 我靜靜地躺在鮮活的清晨,剛想笑,卻感到臉上肌rou一陣僵硬,難道我笑了一整晚?嘴角又酸又脹。 溫暖似乎還未從頸邊腿去,缺失一塊似的空落落,我半瞇著眼睛,手悄悄地摸上耳朵,直到之間摸到耳廓后小小的齒痕,我才微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 不是夢,我默默地笑了,幸好不是夢。 哐當——砰—— 樓下傳來幾聲巨響,似乎大門被撞開,我能聽見木門砸向墻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如果不是接下來急促的腳步聲,我會以為是颶風過境,不湊巧撕裂了房屋,樓梯吱呀作響,床也跟著震動。 我疑惑地睜開眼,就看見安德廖沙恍若旋風一樣沖進來。 “安德廖沙?”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自從圣奧茨特一別,我們沒有再見過一次,通話,郵件通通沒有,他像是從此在我的人生中人間蒸發(fā)。 “兩個小時后,我預定兩張飛往盧森堡的機票,所以該起床了,弗洛夏?!睕]有久未相見的問候,安德廖沙省略一切繁冗禮節(jié),他沒有任何預兆地投下一顆炸彈。 什么?我根本沒來及反應過來,就看見安德廖沙快速轉(zhuǎn)身,推開柜門,從衣服堆的下面拽出行李箱,他咣當一聲打開,隨便扯過幾件掛著的衣物就塞進去。 “我要帶你走,現(xiàn)在立刻。”安德廖沙的頭發(fā)長了些,半遮住臉,他比之前瘦了一些,青澀不知不覺褪去,顯現(xiàn)出一種成熟。 可能是錯過了某些時刻,此時的安德依然高大俊朗,但不知不覺讓我覺得有點陌生,他金色的頭發(fā)在充足的光線中閃耀,灰色眼眸仿佛燃燒的冬日,亮得驚人。 “我要帶你走?!彼痹甑爻断乱患尥馓祝喑梢粓F,硬塞進箱子里。 我呆愣愣地坐在床邊,嘗試著阻止他:“為什么要離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搞不清情況,只能看著他忙碌地打包。 “···現(xiàn)在是最后的機會了?!卑驳铝紊车膭幼黝D住一秒,他攥著我留在盧布廖夫的護照,冷漠在他輕柔的話語中肆虐,“你能脫離巴甫契特的掌控,擁有自由的人生——你本該擁有的人生,我不能繼續(xù)無視你遭受這些,或許更早的時候,我就應該這么做了,對不起,讓你經(jīng)歷這些?!?/br> 我呆滯不語,這算什么? 我用力地咽唾沫,他的話猶如世間最美味最誘人的糖果,可是過期了,我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甚至是感動都姍姍來遲。 “你需要帶走什么嗎?藥物都帶上,還有這些······”他打開箱子的底層,里面是莉莉婭的遺物和他的禮物,他沉默了兩秒,然后重新合上,“只帶上必需品,其他的不用擔心,等到了盧森堡,我們再買?!泵鎸ξ业臒o動于衷,安德廖沙自顧自說著,他扣緊行李箱,一只手拎起來。 “安德廖沙。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我忍無可忍地扯住箱子一角,“難道是馬爾金家出事了嗎?還有索菲亞呢···到底怎么了?” 我手足無措,腦子里一下浮現(xiàn)出許多可怕的念頭,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臉色發(fā)白。 不安讓我在冷風里顫抖,我倔強地看向安德廖沙,我需要答案,準確的答案,不論是好是壞,我都不要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 “沒事?!卑驳铝紊扯紫聛恚鲆曋诖策叺奈?,他的手撫上我寫滿焦慮的臉,話語中滿是安撫,“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所有人都很好,只是我和你,我們必須得離開這里?!?/br> 他說完,如同被追趕一樣,不能浪費一點時間,他又打開一個箱子,迅速地填滿。 我的嗓子被堵住了,這讓我說不出任何話,只能麻木地看著安德廖沙以驚人的速度塞滿兩個箱子,衣柜里一片狼藉,真像是龍卷風過境那樣慘淡。 “還愣著做什么,弗洛夏,去換件合適的衣服,我們沒有時間可以耽誤了?!卑驳铝紊衬樕蠜]有任何笑容,他偽裝的溫柔也在我的沉默里岌岌可危。 不對勁,我抓緊了還殘留余溫的被子,身體不由自主向后縮,安德廖沙看上去不對勁極了。 “為什么要走?”裸露的肩頸寒意蔓延,呼吸頻率加快了,我緊張地盯著安德廖沙。 他忍耐什么似的深吸一口氣,緩步靠近我,他露出了習慣性的笑,燦爛而怪異,因為即使笑得熱烈,但他的眼里始終是深沉的晦暗,仿佛有些東西從根上開始腐爛,然后那些表情很快消失。 他抓著我的手,侵略性的氣息從未如此強烈,我試著掙扎,但他的力氣很大,握得很緊,幾乎能阻斷正常的血液循環(huán),我不舒服地皺眉,但他對我的反抗無動于衷,冷漠掩埋在如烈陽般耀眼的溫柔下。 “我很抱歉,弗洛夏,我沒有保護好你,我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對你的痛苦視而不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像怎么做都不對,怎么樣做都是錯···”嘆息一般的語氣,痛苦細細密密如同蛛網(wǎng)將他束縛,安德廖沙眼中的絕望能將灰燼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