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還能有什么?你前世的女兒啊,還有未來的女婿?!?/br> “噢,看見了?!?/br> “她過得挺好的,下個星期結婚,除了婚紗還沒敲定,其他的都備齊了?!?/br> “哦。” “你好像并不怎么高興。” “我應該高興嗎?” “至少應該覺得欣慰吧?” “我看起來不夠欣慰嗎?” “你看起來很失落?!?/br> “‘失落’?” “我懂了,人類的爸爸在面對女兒出嫁時,好像都會感到失落?!?/br> “是嗎?” “放心吧,那小伙子人不錯,她會幸福的?!?/br> 銘久回想著燦燦男友的模樣,忽然有些在意他那和仲武一樣結實的身形。 “他是干什么的?” “做襪子的。” “襪子?” “嗯,各種襪子,男襪女襪都有,主要是女襪?!?/br> 蘇萼一邊說,一邊從書包里拿出兩雙毛線襪:“怎么樣,可愛吧?” “這是他做的?” “他手下的工人做的,他有一個小公司?!?/br> “這么說,他是一個‘老板’?” “小老板?!?/br> “哦?!?/br> “怎么,非得是個大老板你才能看得上嗎?” “不不……只要他是個好人就好?!?/br> “放心吧,他不會虧待你女兒的。不過你那個女兒也真夠實在的,一點兒防人之心都沒有?!?/br> “什么意思?” “她被你后找的那個老婆給蒙了?!?/br> 自從民久死后,春霞便失去了物質上的穩(wěn)定依靠。早些年她和親戚一起做買賣,倒也掙了一些錢,但架不住手散,又愛賭,所以并無多少積蓄。和民久在一起后,她既停了買賣,又不去找工作,家里所有開銷都指望民久。民久這一走,再沒有工資打到她的銀行卡上,別說房貸還不上,就連生活費都犯愁。 “這個不負責任的民久哇,我對他那么好,他卻自己跑去那邊享福,把這些罪留給我一個人受……” 這一年多來,她逢人便是這套話,每次都說得眼淚鼻涕一大把。 她曾極力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因此早早便為民久買了意外險。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想不到,民久的意外早不出晚不出,竟偏偏出在保險失效當天。 其實保險公司提前半個月就發(fā)了提示信息,發(fā)了還不止一次,而且就在民久出事的四十分鐘前,她還想起了保險到期的確切時間。 零點到期,我等明早起來再續(xù)保也來得及。 就因為她習慣性犯懶,沒有立刻打開手機續(xù)保,讓她不僅白搭了一年的保費,還錯過了本可以穩(wěn)賺的一百萬。 如此一來,幾乎陷入絕境的春霞便只能寄希望于用人單位和肇事者的賠償??伤\氣實在太差,肇事者杜軍是個不務正業(yè)的老光棍,條件比她還窘困;用人單位天順物流公司的老板曲忠則毫無同情心,同意支付的賠償金遠遠低于國家法定標準,和他打官司又耗不起,實在可恨。 更可恨的是,盡管賠償金額甚少,盡管那么少的賠償金還要分期付款,曲忠仍無視協(xié)議上的付款日期,一拖再拖。 若非今年曲忠暴死,春霞可能到現在都拿不到全部賠償金。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管賠償金是多是少,她基本可以獨吞。 “死亡賠償金應該由現任配偶、子女和父母均分——這是法律規(guī)定的?!?/br> 說這話的是民久的二姐和大哥,他倆都是無權無勢的老實人。民久家最拿事兒的大姐和大姐夫都在國外,受疫情所困回不來,民久的事只能讓他倆出面。 “誰說均分?我問過律師,我至少能拿百分之四十?!贝合颊f。 “那個是分配遺產吧?死亡賠償金不是這么分的。”民久的大哥說。 “都一樣?!?/br> “我弟弟的遺產,我們之前已經說好不插手了,不管有多少都是你的,但賠償金你總得按法律規(guī)定來吧?”民久的二姐說。 “那個老板都可以不按法律規(guī)定賠償,我憑什么要按法律分呢?”春霞說。 她之所以有恃無恐,其一是因為賠償金在她手上,其二是因為這些事兒一直瞞著民久的母親——老人家年事已高,怕受不起打擊——民久的二姐和大哥只是代理人,他們有此顧忌,必不敢據理力爭,以免鬧出太大動靜。 再說了,春霞心想,老太太一把年紀,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還有時間花么? 想歸想,她到底沒說出來。 只是這并不能說明她的心不壞。 可即便她再壞,民久的二姐和大哥也確實沒有辦法對付她。 他們不敢把事鬧大。 兩個有一定社會閱歷的人猶如此,涉世不深、且如民久一樣單純的燦燦,就更加不是春霞的對手。 “我的前世,竟娶了一個這樣的女人……”銘久喃喃道。 此時他正和蘇萼漫步在夜色中,他本不愿走動,可蘇萼堅持要出來。 “難得來z市一次,不嘗嘗宵夜不白來了嗎?”蘇萼說。 銘久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他很佩服蘇萼每天都有好胃口——不,不是每天,是隨時隨地。 “別想了,”蘇萼說,“選錯人的是你的前世,又不是你。” 銘久沉默片刻,道:“希望燦燦別選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