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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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比絕望更消極的情緒,仿佛對他們而言,這樣活下去遠比死亡來得更折磨。 直到所有人的氣息消失許久,溫寒煙才輕輕從宅邸旁的巨樹上落下來。 空青緊隨其后,長長松了口氣:“總算走了。” “方才我連呼吸都不敢出聲,生怕”被他們聽見?!彼罂谧隽藥讉€深呼吸,一臉委屈地對溫寒煙哭訴,“寒煙師姐,要是他們再不走,恐怕我還沒被捉回去,就先被自己憋死了?!?/br> “早跟你說了不需要,你非不聽,憋死了能怨誰?” 葉含煜輕盈落地,衣袂翻飛間自是一派貴公子風(fēng)流氣度。 他身周光點閃躍,似鎏金般在衣料間流淌,幾乎亮瞎了空青的眼睛。 真該死,為什么他不會煉器呢? 空青心底妒海濤天,表面上皮笑rou不笑:“葉少主好氣派。修仙界愛美的人不少,但舍得用法器虹光做裝飾的,普天之下你應(yīng)該是頭一個?!?/br> 葉含煜完美無缺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他身上能隱蔽氣息、隔絕聲響的法器不少,他挑挑揀揀用了方才那個,的確是存了些私心。 ——不蒼影就像是一件以靈力凝成的法衣,不僅能夠遮蔽身形隱于空氣之中,散去之時萬千光點飛揚,看上去簡直就像天神降世,好看得很。 他也就能悄咪咪在前輩心目中,洗刷掉一點先前裸.奔帶來的不太雅致的印象。 結(jié)果這點小心思就這么被空青戳穿了,還是當(dāng)著溫寒煙的面。 葉含煜臉色一陣變幻,半晌才盯著溫寒煙半真半假道:“……這只是最適合我們此刻藏身用的法器罷了,前輩,你可別聽他胡說?!?/br> 溫寒煙目不斜視地注視著祁曄離開的方向,對于這兩人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沒入心。 她能夠感受到祁曄的實力不容小覷,哪怕是她修為并未被壓制之時,也未必是對手。 ——對方至少是合道中期的修為。 空青見溫寒煙不搭話,心中頓時暗暗一喜,想來葉含煜方才不過是做了無用功。 他放下心來,這才分出些閑心去想另一件事。 “衛(wèi)長嬴。”空青轉(zhuǎn)身抬頭去看樹梢。 玄衣寬袖的人懶洋洋倚在梢頭,一條長腿微屈搭在膝上,仿佛躺在自家后花園一般閑適散漫。 裴燼閉著眼睛,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嗯?” 空青指了指斜下方。 饒是該經(jīng)歷的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再次看到那墻角一處黑黢黢的窟窿,他表情還是忍不住扭曲一瞬,“你怎么知道這里有……路?” 裴燼慵懶撐起眼皮,順著他視線瞥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昨夜發(fā)現(xiàn)的?!?/br> 話音微頓,他一笑,故作驚訝,“怎么,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 “……我當(dāng)然發(fā)現(xiàn)了,只是有意問一問你罷了?!?/br> 空青深吸一口氣,憋了半天還是沒能把那句話咽下去,脫口而出道,“這簡直像個狗洞?!?/br> “巫陽舟品味真特別,這么漂亮的府邸,偏偏要在這里鑿個洞出來。這洞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狗洞?”裴燼慢悠悠重復(fù)一遍這兩個字,黑眸微瞇。 片刻,他打了個呵欠,“這不過是個小一點的門,怎么就成了狗洞——你方才還從里面走過,死里逃生?!?/br> 空青瞬間噤聲。 他們剛從這里爬,哦不,走出來。 現(xiàn)在說這是狗洞,豈不是自己說自己是狗? 他做狗也就罷了,但是寒煙師姐絕對不行! 空青立刻改口:“寒煙師姐,這是天道為我們打開的生命之門,說明我們命不該絕于此?!?/br> 溫寒煙稍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拍了拍空青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可以安靜了。 盡管躲開了方才那些魔修,但他們現(xiàn)在還遠遠談不上安定。 今夜這宅邸是來不了了,她的【勢如破竹】也已經(jīng)失效,未必能憑在不驚動追兵的前提下,暴力拆了酒肆的大門。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天黑之前離開第二重天,去第三重天。 可他們至今連半點頭緒都還未理清。 溫寒煙抬眼看天色。 她進入浮屠塔之后便留了心觀察,如今過了三日,她基本也得出了結(jié)論。 浮屠塔中不見天光,日月皆為幻影,但規(guī)律和外界并沒有區(qū)別。 如今寅時剛過,申時之后酉時之前便會天黑,迎來宵禁。 滿打滿算,還剩下八個時辰。 時間不多。 空青看出溫寒煙臉色,瞬間沉靜下來。 他輕聲問:“寒煙師姐,我去前面探一探路?” “我來?!比~含煜打斷他。 他掌心虹光一閃,祭出一枚淺金色的小缽,缽中逸出一縷青煙呼吸之間散入虛空,朝著遠方飄去。 葉含煜闔眸感受片刻,不知感知到了什么,表情猛然一凜。 “前輩,有人來了?!彼犻_眼睛,“是方才那些魔修?!?/br> 此刻要走已經(jīng)來不及,魔修在浮屠塔中修為不受壓制,行動起來速度比他們快得多。 她有【踏云登仙步】能夠逃出生天,但葉含煜和空青未必。 溫寒煙當(dāng)機立斷道:“回樹上去?!?/br> 不如賭一把。 燈下黑,就賭這些魔修猜不到他們竟然如此膽大,離開府邸之后躲過了追兵還不跑遠,這么長時間依舊留在旁邊的樹梢上。 葉含煜點點頭,一邊飛身而起找了處極其茂密的樹冠,一邊小聲提醒道:“能夠遮掩身形的法器只有方才的不蒼影,剩下的最多只能斂息靜聲,所以這次要藏得更隱蔽些?!?/br> 三人剛回方才的位置躲好,熟悉的那隊魔修便走到了樹下。 “夜間私闖尊上禁地,他們多半是為了躲避宵禁?!?/br> “夜間無處安身——他們絕對不是第二重天的人。” “這些人總不會是憑空出現(xiàn)在這里的?!币蝗它c了點腰間身份令牌,“我方才特意問過了,第一重天昨日的確逃出來了四個人,其中能夠確認(rèn)的一個,還是我們的老熟人。” “是誰?” “郁將?!?/br> “……鬼面羅剎?他怎么還敢回來,就不怕尊上殺了他?” “現(xiàn)在是我們要殺了他。否則,尊上要殺的就不只是他們,還有我們了?!?/br> “四處都找遍了,他們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儀式快開始了,我們還要接著找嗎?” “……” 這句話一出,像是觸碰到了什么禁忌,眾人一時間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名先前打探過第一重天消息的魔修率先打破沉默。 “我們先去參加儀式,結(jié)束之后立刻繼續(xù)找。”他抱臂靠在樹干上,“若是他們想活命,今夜之前,一定會有動作,到時候總是會找到的,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br> “很有道理啊——” “那就這么做辦咯!” 其余人無意識緊繃的肌rou隨著他的話放松了幾分,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儀式? 溫寒煙心下驚疑不定。 這儀式看起來對于第二重天的魔修而言極其重要,竟然就連懸在命門上的任務(wù)也動搖不了。 卻冷不丁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不行?!?/br> 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起來,落在被圍在正中的瘦小身影上。 這位剛被任命不超過一炷香時間的頭領(lǐng)眉間緊皺,顯然極其掙扎糾結(jié)。 迎著無數(shù)道灼灼視線,他臉色十分難看,良久才一咬牙道,“方才能從祁護法眼下逃走,我便覺得這些人一定不簡單?,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知道這幾人中有鬼面羅剎——他那毒霧極其難纏,只有去過玄羅殿的人才能拿到解藥,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 “所以呢。”先前提議趕去儀式的魔修嗤笑一聲,“你怕了?” “我——抓不住人,我們可是會沒命的!” “沒命的是你?!毕惹暗哪薮浇且惶?,“對祁護法夸下??诘娜耸悄悖植皇俏覀冎械娜魏我粋€?!?/br> “掘地三尺卻找不到鬼面羅剎,你這頭領(lǐng)的下場一如剛才,可我們卻不會死,就像你現(xiàn)在還活著一樣?!?/br> 他語調(diào)中流露出幾分厭惡,“今日祁曄正巧遇上我們,簡直飛來橫禍,但明天就不一定了,誰知道明天死的是哪個倒霉鬼?” 瘦弱頭領(lǐng)眼睛猝然睜大:“你這是什么意思?” “三尺地可沒那么好掘?!蹦尬⑽⒁恍Γ淠赝鲁鲆痪湓?,“只要我們找到今夜宵禁為止,找到最好,找不到又怎樣?” ——“你就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去死的人?!?/br> 話音未落,一道勁風(fēng)呼嘯而來。 魔修愕然一怔:“你瘋了?。俊?/br> 瘦弱頭領(lǐng)猛然暴起,身影緊隨而至,攻勢凌厲直取他命門。 “欺人不可欺盡。你們想要我的命,我就是死也要讓你們留下點代價!” 這發(fā)展令人始料未及,樹上的幾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空青看得聚精會神,甚至祈禱他們打得再激烈點,最好內(nèi)訌到兩敗俱傷。 這樣一來,他們不就輕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