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將鴻羽劍舞得虎虎生風(fēng)，跟在溫寒煙身邊這么久，他也不是白跟的，再怎么說也學(xué)到了不少，竟當(dāng)真一劍蕩開了追兵幾寸。

    他趁著這個空隙回過頭來，“上次朱雀臺沒能幫上你，我一直于心有愧?！边o了劍柄，他唇角微揚(yáng)，眼睛里漾起guntang的溫度，“這一次，便讓我得償所愿吧?！?/br>
    溫寒煙用力抿了下唇角，遲疑片刻后，堅定轉(zhuǎn)身離去。

    “小心?！?/br>
    被關(guān)心了，空青眸光愈發(fā)明亮，“寒煙師姐，我一定要證明給你看，我不比他們?nèi)魏稳藷o用！”

    惡狠狠重新逼上來的東幽家仆們霍然一愣，怎么感覺面前這個人氣勢比方才更盛。

    半信半疑停頓片刻，便看見這白衣墨發(fā)的俊秀青年重新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們的眼神仿佛冒著綠光，像是盯上了獵物的野獸。

    “來啊?！彼珠_唇角，露出一抹陰沉的笑容，“咱們過一過招。”

    東幽家仆們不自覺打了個激靈。

    “……”

    這真的是只有天靈境的劍修嗎？

    恐怖如斯！

    翩然白衣落于視野之中，紀(jì)宛晴聞到一股清清淡淡的梨花香。

    梨花。

    她簡直討厭死梨花了。

    腦海中瞬間閃回很多畫面，除了被迫佩上的梨花釵以外，更加冗余的聲音一同回蕩在耳邊。

    “寒煙體香便是梨花味道的，你身上卻沒有?！?/br>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饒是已經(jīng)如此刻意去模仿，卻還是根本不及她半分。”

    那時她滿眼驚惶，雙膝緊貼在地面上勉強(qiáng)爬到季青林身邊，顫抖著伸手拽住他的衣擺。

    “我可以的，我有辦法?！?/br>
    “求你，師兄，求求你別放棄我?！?/br>
    紀(jì)宛晴哪有什么聰明辦法，不過是日日天不亮就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將染著梨花味道的香膏往身上涂。

    好不容易收拾妥帖，卻又得了一句“太濃，濃得諂媚，低俗。她向來不會如此。”的評價，不冷不熱的，卻仿佛冬日里一桶冰水兜頭將她淋透。

    是啊，她從來都不是溫寒煙。

    她不及溫寒煙半點(diǎn)。

    紀(jì)宛晴抬起眼來，看著近在咫尺的白衣女子。

    她們的眉眼果真像，盡管不是第一次看，但是每一次看，她還是忍不住發(fā)出這樣的感慨。

    還是來了嗎？

    女配黑化，將她視作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虐文主線。

    紀(jì)宛晴渾身發(fā)抖，拼命地縮到司玨身后，像是瑟瑟發(fā)抖的雛鳥。

    “阿玨，救我——”

    溫寒煙這么強(qiáng)，她拿什么跟溫寒煙拼？

    司玨！

    只有司玨能救她！

    身后傳來牽扯力道，微弱，像是剛出生的小動物。

    試探之中，帶著一種全身心的依戀。

    令人無法拒絕。

    司玨凜冽抬眸，單手護(hù)著紀(jì)宛晴，另一只手靈活掐訣。

    地面上法陣符文自他腳下攀爬蔓延開來，一尊靈光凝成的天尊像參天沖破屋頂，單手掐降魔印，另一只巨掌轟然按向溫寒煙。

    如岳的威壓鋪天蓋地傾軋而來，溫寒煙幾乎呼吸不暢，克制不住要被壓得跪倒在地。

    她反手以劍撐地站直身，偏頭吐出一口血。

    司玨如今是什么修為了。

    應(yīng)當(dāng)至少已有悟道境。

    溫寒煙染血的唇角緩緩扯起一抹弧度：“來得好。”

    只是差了一個境界罷了。

    她做得到。

    【寶貝，你還愣著干什么！快用技能心法！】

    龍傲天系統(tǒng)在識海中焦急催促。

    溫寒煙堅定搖頭。

    她抬頭看著幾乎吞噬她的天尊像，握緊了手中的劍。

    今日，她要用自己的劍打敗他。

    溫寒煙胸口血?dú)夥?，仿佛聽見司玨的聲音自悠遠(yuǎn)的歲月傳來。

    “這傷是哪里來的？”

    她淡淡垂眼：“不過是破了個口子，明日便好了，不礙事?！?/br>
    少年司玨皺眉不悅道：“怎么會不礙事？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我是東幽少主，是東幽未來的家主，而你是此生唯一能夠同我并肩而立之人?！?/br>
    “我要你什么災(zāi)病傷痛都沒有，平安順?biāo)?。?/br>
    而此時此刻，青年司玨站在她不遠(yuǎn)處，秾麗俊美的臉被法陣靈光映得發(fā)白，眸光冷淡地注視著她。

    下一瞬，天尊像一掌無情砸落。

    罡風(fēng)浮動溫寒煙臉側(cè)的碎發(fā)，露出那張漂亮到驚心動魄的臉。

    她不偏不倚迎著浩蕩的靈光，一劍刺出！

    “我不在你身邊，好好照顧自己。不過沒關(guān)系，日后你嫁入東幽，便有我來照顧了。”

    “寒煙，別讓我擔(dān)心?！?/br>
    高大的天尊法相抬起一掌，掌風(fēng)迎上劍意，靈光顫抖著糾纏在一起，呼嘯而來。

    溫寒煙飛身一點(diǎn)墻面旋身而起，自上而下對準(zhǔn)天尊像的頭頂，又是一劍！

    劍光震蕩開來，仿佛跨越五百年的歲月，斬碎那些縹緲的誓言。

    “我時常慶幸能遇見你，放眼整個九州，都不會有像你這樣好的人了。”

    “寒煙，我們一定要一直在一起，你修劍道，我便替你鑄劍。終有一日，我鑄名劍，你做名動九州的劍修，然后我們一同破碎虛空，飛升上界?！?/br>
    “在那之前，把我放在心上吧?！?/br>
    “就像我對你那樣?！?/br>
    眼前畫面朦朧，溫寒煙幾乎脫了力，她口腔里盡是甜腥血?dú)猓鞘撬约旱难?，很痛，但她只覺得快意。

    她看見司玨驚疑不定的臉，那張臉緩緩扭曲，變成另一張幾乎一模一樣，卻更顯青澀的臉。

    那張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仿佛比暖陽還要耀眼幾分。

    “寒煙，我會永遠(yuǎn)待你好的?！?/br>
    溫寒煙用盡全力揮出一劍，天尊像破碎，靈光湮滅遁入虛空，零零散散的光點(diǎn)墜落下來，像是五百年前一場流星雨。

    這些年嗔癡愛恨，也仿佛隨著這一劍——

    盡數(shù)斬斷。

    司玨克制不住“噗”地噴出一口血，法相破碎反震上他通身經(jīng)脈，在那一瞬間，他甚至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

    隨即，知覺慢慢回籠，他感覺渾身發(fā)涼，像是堅冰順著四肢末端寸寸向上冰封，不用他去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告訴他，此刻自己多半已經(jīng)是失禁狀態(tài)。

    司玨臉色一僵，抬手便要再次掐訣。

    但他雙臂都被反噬得刺痛不已，眼前蒙著一片血色，尤其是右臂，仿佛自骨到筋一寸一寸繃斷，根本動彈不得。

    “溫寒煙……”

    溫寒煙在狂風(fēng)中抬眸，青絲貼著臉側(cè)飛揚(yáng)，她拭去唇畔血痕，一步一步走到司玨面前。

    這就是她親手給自己的答案。

    司玨本能地向后躲，但他倒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狼狽地緊貼在地面上，雙足用力蹬地向后挪動。

    “你——”司玨愕然看著溫寒煙。

    他自幼負(fù)盛名，雖然身為陣修不擅近戰(zhàn)，可這么多年來，也不至于被什么人像方才那樣壓著打。

    他發(fā)現(xiàn)方才在溫寒煙手底下，他竟然接不下一劍。

    刷——

    劍芒閃過，流云劍不偏不倚橫在他頸側(cè)。

    “你自幼受東幽家訓(xùn)規(guī)束，卻似乎從未有人教導(dǎo)過你，不得輕量于人?！?/br>
    溫寒煙看也不看臉色蒼白的紀(jì)宛晴，她幾乎呆滯住了，不知道是因?yàn)楹ε?，還是因?yàn)椴桓蚁嘈?，怔怔看著溫寒煙?/br>
    “今日，我來教你。”

    溫寒煙將劍刃向前遞了一寸，司玨臉色很難看，但此刻命門受制，只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司玨，你日后好自為之?！?/br>
    司玨眼睛猛然睜大。

    溫寒煙高揚(yáng)起另一只手，婚書在她掌心泛著瑩潤光澤。

    她眼也不眨，重重將它砸落。

    喀——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婚書瞬間被她摔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