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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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然間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冬日,有人的身體帶著幾乎燙傷他的溫度,鉆入他懷里,滲透入他心里。 他被徹底撫平了。 翌日,一塵禪師將紅著臉鉆在被窩里不肯出來的阿軟安頓好,立即去置辦道侶大殿需要的東西。 不,他該先向觀空住持辭別。 即云寺弟子不能結(jié)道侶,但若他不再是即云寺中人,他有何不可? 不爭了。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從今日起,他只想守好自己的方寸之地,過好自己的生活。 觀空住持大怒,一塵禪師執(zhí)意下山,一人一禪杖,生生自即云寺重重阻撓之中殺了出來。 他并非毫發(fā)無損,一塵禪師不愿讓阿軟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像是很多年前那樣,往無垠的雪地中走。 他一邊服下靈丹,一邊將云桑最華貴的嫁衣釵頭鳳買下,該買的,不該買的,盡數(shù)收到芥子之中。 rou包子拿在手上,這么多年,整個九州各地佳肴源源不斷送到這間府邸,阿軟最喜歡的卻還是當(dāng)年那個rou包子。 一塵禪師再回去找阿軟的時候,本該緊閉的大門開著。 靜。 太靜了。 就像是這間房中所有的人都為了避開他,一夜之間走了個干凈。 他感覺不對勁,連忙大步往里走。 “阿軟?” “阿軟,你在哪?” “阿軟,別鬧了,你說句話?!?/br> 越往里走,那種詭異的寂靜便越迫人,寒冷的風(fēng)帶來愈發(fā)濃郁的血腥氣,帶走了油紙包里的溫度。 這府邸實(shí)在太大,一塵禪師將每一寸角落都找了一遍,他唯獨(dú)不敢進(jìn)最中央那間房。 尸橫遍野。 分明他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阿軟從被子里探出頭來,臉上不知是熱的還是羞的,染著很淡的紅暈。 她說:“平安哥哥,阿軟等你回來?!?/br> 那些失去了很多年的東西,仿佛就快要回到他身邊。 唾手可得的距離。 房門虛掩著,一塵禪師推開門走進(jìn)去,阿軟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 她身下是殷紅的血泊,屬于她的血染紅了被褥和衣裙,像是穿上了一身秾艷的嫁衣。 燭火還沒熄,蠟油堆積在邊緣,火光隨著推門涌入的風(fēng),狂亂地?fù)u曳。 一塵禪師手里的rou包子掉了一地。 看痕跡,這只是一場意外。 是天災(zāi),而非人禍。 云桑城有野獸出沒,一夜之間殺光了整座府邸的人,從明珠夫人到雜役護(hù)衛(wèi),無一幸免,全都給野獸填了肚子。 凡人真的很脆弱。 這消息在呼嘯的寒風(fēng)中,像是長了腿很快便跑開了。 死的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身邊的人,所有人聽了這事都沒當(dāng)回事。 甚至有人難掩惡意地笑:“整日占著云桑那么大的地方,這回慘了,被野獸盯上了吧?” “有錢也不是這么花的,天天炫耀給誰看呢?” “死了好,死了之后,那房子可以拆了吧?咱們這么多人只能擠在那么小的地方,她一個女人帶著幾個護(hù)衛(wèi),竟然住那么大的房子里?!?/br> “報應(yīng),一定是報應(yīng)?!?/br> “……” 這些聲音在風(fēng)中并不真切,一塵禪師盤膝坐在琉璃瓦頂,睜開了眼睛。 人,原來都是這樣壞的。 阿軟分明每年都施粥給窮人,還會給他們免費(fèi)的冬衣和炭火,生怕有人像曾經(jīng)的他們那樣,險些凍死在某個尋常的冬夜。 為何天道連這樣善良的女子都容不下。 天色很暗,灰云如鉛,徹骨的冷冽自風(fēng)中傾軋過來,刀割一般的刺痛。 一塵禪師想問天道,他退讓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他究竟要經(jīng)歷多少痛苦,多少失去,才能慈悲。 一塵禪師收緊了手臂,將阿軟抱在懷里。 阿軟很冷,身體也僵硬,昨天還柔軟蜷縮在他懷中的人,眼下卻像是一塊冰,怎么都捂不熱,融不化。 一塵禪師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場大雪。 那時阿軟也在他懷里,看著一只被凍僵了的貓,聲音細(xì)若蚊吟。 【平安哥哥,今年冬天,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那時他什么都不懂,腦子里被冰凍成了一團(tuán)漿糊。 他只是咬著牙,撐著一口氣。 他說不會的。 一塵禪師低下頭,他冰冷的唇印在阿軟冰冷的眉心。 錯了。 都錯了。 第126章 玄都(六) 那年冬,一塵禪師重新回到即云寺,向觀空住持認(rèn)錯。 到底是最得意的首席的弟子,觀空住持起初便不同意他離寺。 見人好端端回來了,雖說看得出破了戒,但觀空住持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但觀空住持也聽說山下出了事,持著禪杖嘆息著念一聲“阿彌陀佛”。 “人生在世,無常為本。阿軟已逝,在者節(jié)哀,一塵,你該代她好好活著?!?/br> 一塵禪師低著頭,整個人都被攏在梧桐木降下的陰翳之中,辨不清神情。 他低低應(yīng)了一聲“好”。 觀空住持見他心緒平靜,頗有幾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勢,心下更覺得欣慰。 他也還記著玉溶曄所提的“靈占之事”,見一塵禪師面容無波無瀾,徹底放下心來。 “但聽聞阿軟逝世之后,云桑城內(nèi)還死了許多人,幾乎半座城池的人都沒能幸免于難?!?/br> 一塵禪師低垂著眼,連睫羽都沒動一下。 許是光影作祟,他唇角仿佛勾了一下,但很快,那弧度便不復(fù)存在。 “是野獸作亂?!?/br> 觀空住持不疑有他,點(diǎn)頭道:“不久浮嵐便要至寺中傳道,在這之前,此事交由你來擺平。” 一塵禪師垂眸低下頭。 “好?!?/br> 浮嵐很快便開始了,一日一塵禪師沿著山徑向下走。 無間堂前梧桐木郁郁蔥蔥,再向前行,是予禧寶殿,來自九州各處、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都聚在那里,等待著講學(xué)開啟。 蓊郁蔥蘢的樹蔭之下,一名錦衣玉冠的青年被圍在中央,站在他身邊的,大多臉上都掛著諂媚討好的笑容。 “司少主,再不久浮嵐行至東幽,到時候便是浮嵐大比了?!?/br> “到時候,司少主定能奪得頭魁。” “說起來,司少主,即云寺的一塵禪師和乾元裴氏少主裴燼,近年風(fēng)頭都極盛。若是說起勢均力敵的對手,這二位,你覺得誰能夠算得上?” 那個被圍在正中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聽到這句話,才冷冰冰扯唇笑了聲。 “當(dāng)然是裴燼?!?/br> 其他人還想再多說點(diǎn)什么,冷不丁有一人看見樹影后的人,眸光陡然凝固。 “一、一塵禪師……?” 這話一出,四周皆靜。 眾人緩慢而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有點(diǎn)尷尬。 司槐序也稍稍撩起眼睫,順著其他人目光掃來一瞥。 一塵禪師安靜立在樹蔭之下,見所有人的視線都看過來,他只是笑笑,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他原本也沒打算參加浮嵐大比。 司槐序這種貴公子看不上他,他不在乎。 一塵禪師離開即云寺,第一件事便是按照玉溶曄于無定輪中所見,去了歷州,只身入寂燼淵。 他感覺自己像是這世上最冷靜的瘋子。 裴燼眼下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應(yīng)該是屬于他的。 是裴燼搶走了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