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約朋友，而是收到了關(guān)于甄陽的消息，準備再次創(chuàng)造“偶遇”。這件事情非但不能對秦冬陽明說，他還不想牽扯秦大沛，更不可能讓林天野知道，只能獨自行動。

    倒也無牽無掛。

    等秦冬陽整理好自己就該出門了。

    取車路上，兩個人又看見了那位帶小狗的老婦。

    天氣暖了，老婦人的服裝也變少了，仍舊不是尋常老人愛穿的衛(wèi)衣或運動裝，而是一件很有職場氣息的小黑外套。布料輕薄，做工卻很考究，看起來很有質(zhì)感。

    正裝總要犧牲一點兒舒適性的，但給人的感覺卻更有精氣神兒，一看就是好好在過余生的人。

    她牽著的那小狗兒后肢已萎縮了，根本不能奔跑，要靠老婦手里抓的助力設(shè)備輔助散步。

    秦冬陽忍不住問，“豆子怎么了？”

    老婦人笑了笑說，“太老了，牙口不好吃東西就不行，缺鈣嚴重，幾個月前沒跑好摔跤了，腰椎斷了！我沒照顧好它！”

    秦冬陽有些唏噓，看看那狗老得木然的臉，安慰地說，“是個意外，您別自責(zé)?！?/br>
    匆匆告別，林巍等那老婦聽不見時才道，“你勸不好她的愧疚！”

    秦冬陽沒想到他會在意自己跟老婦人的對話，納悶詢問，“因為她太愛狗了嗎？”

    林巍點了點頭，“愛是已經(jīng)很努力了，仍舊會為疏忽和牽累自責(zé)不已，這個連佛都渡不了，何況勸解？”

    “佛？”竟討論到這個層面，秦冬陽十分意外。

    “都說佛渡有緣人，”林巍臉上又起了些嘲弄之色，“什么叫有緣人？無愛故無憂無愛故無怖，先得放下一切?？扇粢磺卸挤畔铝耍€用誰來渡嗎？由此可知信仰和夢想一樣，都是騙局?！?/br>
    秦冬陽突然心生恐懼，上次去頂層餐廳吃飯時的可怕經(jīng)歷猛然翻上心頭，一下頓住了腳，“林律，咱們換個地方吧！”

    林巍似看清了他的內(nèi)心，可惡而又漂亮地笑了，“膽小鬼，隨口聊幾句天。別害怕，今天不欺負你！”

    第94章 認真地愛

    乘坐電梯往頂層餐廳去的時候，秦冬陽鼓足勇氣對林巍說，“林律，我有一個jiejie在這棟大樓里開工作室。”

    林巍倏然望他，因為電梯里面還有別人，又很迅速地將訝異掩去，狀似隨意地道，“什么家的jiejie？”

    秦冬陽望著極速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慢慢地說，“不是親屬，算校友吧！我讀大學(xué)的時候她是心理專業(yè)的研究生，去年修完了博士，追隨導(dǎo)師，留在家鄉(xiāng)開了咨詢室?！?/br>
    林巍眉毛輕動，贊嘆地道，“高知女性！”

    此后二人沒再說話，一路出了電梯進到雅間，點了一客雪花牛仔粒和香煎梅童魚之后才交流了一個眼神。

    “她叫隋萌，”秦冬陽又說下去，“性格開朗，沾點兒潑辣，大晚上的獨走夜路，遭遇流氓糾纏，我正巧路過，給沖開了，之后就成了朋友，一直這么多年?！?/br>
    林巍淺淺地哂，“戲劇來源于生活，誠不欺我。”

    “我對您和哥說過這事兒，”秦冬陽道，“不過你們大概不記得了，當(dāng)時沈律也在場，或者還有印象?！?/br>
    林巍不想糾結(jié)這個，“是份善緣，好好珍惜?！?/br>
    “隋萌姐真的很好，”秦冬陽看著他說，“又漂亮又能干，也很關(guān)心我?！?/br>
    林巍的左邊上瞼不易察覺地搐了搐。

    “我尊重她，敬仰她，羨慕她也喜歡她，”秦冬陽又說。

    林巍耷拉下眼，把位置擺得挺正的餐具朝自己面前拽了拽。

    “可是我們沒有男女之情?！鼻囟柌辉儋u關(guān)子，“隋萌姐還是單身，她沒同我講過對愛情的憧憬，但我覺得她的理想一定是個風(fēng)趣幽默爽快能干的人，不是我這么沒用的小弟弟?！?/br>
    這種轉(zhuǎn)折既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林巍緩緩抬起眼睛，“你在誰的面前都自卑嗎？”

    “不是?！鼻囟枌λπ?，“我在隋萌姐面前不自卑，她總說我是限量版的高定。但我知道她的看重出于友情，心里渴望的伴侶類型肯定不是我這種的，我也不會把她當(dāng)成發(fā)展對象。”

    服務(wù)員進來送餐，林巍的情緒隨著外人介入迅速平靜，“那有一點兒可惜?！?/br>
    “不可惜?！鼻囟柾?wù)員離開，繼續(xù)微笑，“人都需要朋友，也得追求愛情。林哥，咱們已經(jīng)這么親密了，您能允許我說愛嗎？以前我只敢喜歡您，如今我們在一起了，真的愛您，咱們好好地在一起行么？”

    林巍深深瞅住秦冬陽的眼睛，表情之中沒有感動也沒有獲得之喜，只有冷靜，“再過些年你就知道，愛情這玩意只在沒得到或者剛得到的時候美好，久了便會銹跡斑斑，極難保養(yǎng)，犯不上下大力氣獲取?！?/br>
    “我下力氣！”秦冬陽飛快地說，“您當(dāng)不當(dāng)成愛情都行，只要別推開我。林哥，我站在邊上看了您十多年，等的念頭都不敢有，終于嘗到一點兒美好，真的害怕會像小時候的第一只冰淇淋，舍不得舍不得卻從蛋筒上面掉在地上。我悟不了佛理，也不想被度化，滿足這點兒執(zhí)念就行。如果沈律不再回頭，在您碰到下個深愛之前，給我一段幸福好嗎？”

    林巍望住秦冬陽，很鮮見地短了片刻言辭。

    他說“終于嘗了一點兒美好”，美好了什么呢？

    如此開誠布公，言辭懇切到低三下四的程度，真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