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有病 第16節(jié)
溫既墨視線掠過安然坐在裴弘身側(cè)的裴晚,裴丞相曾有意將女兒婚配給太子之事他不是不知道,眼下婚事落空,裴弘存了什么心思也不難猜。 只是瞧她對溫泠月不懷好意暗中指責(zé)的模樣,他提不起什么興趣。正好,整場宴席里裴大小姐看向自己的眼神同樣淬著冰。 溫泠月悶頭吃菜,忽地飄來一個不明意味的嗤笑,抬頭卻是依舊端莊的裴晚,和莫名其妙眼里意外欣喜的裴弘。 只見他在溫既墨飲酒的空隙暗中與裴晚交代了什么,語畢時不懷好意地瞥了溫泠月一眼。 然后就聽到裴晚說:“天色已晚,娘娘怎么孤身一人來溫將軍府上了?晚兒知曉太子殿下的別院離此處極近,夜色幽深,民女也擔(dān)憂娘娘的安危,不若我陪同娘娘去歇息,而后再驅(qū)車回裴府吧?!?/br> “也好,聽聞今夜殿下在楓池別院小住,興許娘娘也是自那里出來的也不一定呢?”裴弘爽朗地笑道。 他在說什么?溫泠月警鈴大作,她怎么從不知這附近是傅沉硯的別院,哪來的?他今夜還在那? 有些怔愣地看向溫既墨,才想起曾經(jīng)哥哥似乎提及過西林園子隔壁不遠(yuǎn)處就是……太子殿下的楓池別院。 而二哥顯然將她的意外當(dāng)成了詢問,于是點點頭答應(yīng)了。 這場莫名奇妙的到訪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二哥說上一句具體的話,她就又被迫跟在裴晚身后,心里左思右想該如何逃開,可似乎沒有一個確切的理由。 她總不能和這個人說她討厭傅沉硯不想去他的地方住吧? “額,裴晚你不用陪我了,我自己可以去的,就那幾步路也沒多……遠(yuǎn)?!?/br> 笑死,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去。 裴晚不作聲,半晌后甜甜笑了一下,而后飛快恢復(fù)熟悉的漠然:“無妨,現(xiàn)在也不晚,當(dāng)作散心也未嘗不可。何況陪太子妃,是民女的榮幸呢?!?/br> 溫泠月不明白她陰陽怪氣想表達(dá)什么,反正裴晚也不會和她說真心話,她也就不愿再開口。 過了良久,久到她看不見西林園子的邊緣,始終靜默的裴晚忽然出聲指向不遠(yuǎn)處隱現(xiàn)的別院輪廓。 “泠月,那座園子后院附近有一只大狗,傍晚沖出來險些咬到我,我們一會路過我好怕它會像那時候一樣忽然躥出來,你可以幫我去圍墻上面看看嗎?” 她說的誠懇,言語顫抖仿佛傍晚當(dāng)真給她帶來不小的驚嚇。 溫泠月頗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探問的目光觸及裴晚懇求的面容,又望向眼前并不那么高的圍墻,掂量著撓撓頭。 這高度她爬綽綽有余,若是忽然闖出瘋狗咬人的確有些危險,而且看裴晚好像真的很怕的樣子,她便也沒多想,應(yīng)了下來。 然,剛一股腦從圍墻上探出個頭,懸空的腳下忽然有一股力,讓她整個從墻上翻了過去,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屁股敦。 是裴晚! 她干嘛用手托她啊,她自己就可以了的。 下一秒,圍墻外的裴晚驚叫起來,引來一眾園內(nèi)侍衛(wèi),委屈道:“方才見了太子妃娘娘貪玩,本想扶她下來,沒想到娘娘手腳伶俐,不等我攙扶就……還請?zhí)拥钕滤∽??!?/br> 倒栽的溫泠月莫名其妙,她在說什么?。款^昏腦脹地抬頭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嵇白! 嵇白身側(cè)站著滿臉擔(dān)憂的裴晚,似是剛從殿外守衛(wèi)手里領(lǐng)過她。 而裴晚看見溫泠月的一瞬間便匆忙跑去將之扶起,連連道歉說自己不該任由她一人如何如何,溫泠月都聽不進(jìn)去了,滿腦子都是:嵇白怎么在這,他在這是不是說明死閻王也…… 其實此時她還心存幻想,裴丞相一定是記錯了,傅沉硯今夜不是要在東宮預(yù)謀對她不軌嗎,怎么可能會在這種偏遠(yuǎn)的園子里。 此地屬京郊,后山傍著山林湖水,據(jù)說楓池別院也因園子里有全玉京最美的楓林秋池而取名。但離玉京城中心實在是遠(yuǎn)了些。 殊不知在她剛從圍墻掉下來的那一刻,消息就已傳到遙遠(yuǎn)的主殿,面容不善的太子殿下眸光登時陰冷了一分。 在此前的一個多時辰內(nèi),他無數(shù)次聽派回去的侍衛(wèi)說: 回稟殿下,娘娘她不在東宮內(nèi)。 娘娘她還是不在東宮內(nèi)。 娘娘她……不知去哪了。 好,溫泠月你當(dāng)真有膽量。 而溫泠月顯然還在默默祈禱,身旁的裴晚卻換上一副亮晶晶的神情,打量著別院的一切,直到嵇白將震驚到呆滯的溫泠月扶起,對她垂首。 在看見嵇白的那一刻,她心都碎了。 “見過娘娘,您身子可有傷著?殿下一直在等您。”他命人檢查完溫泠月的傷勢,確認(rèn)只是普普通通跌了一跤后才繼續(xù)開口。 他一直在……等她?在這等她? “這是哪?”她疑惑,裴晚不是要帶她來楓池別院嗎,那她為什么說這里有瘋狗? “回娘娘,此為殿下的楓池別院,不知這位是?” 嵇白疑惑地看向裴晚,卻見她嬌柔一笑,道:“左相府裴相之女裴晚,擔(dān)憂娘娘夜路怕黑,故伴其同來,無意冒犯殿下……” “哦,既如此,裴姑娘便可自行回府了?!憋桌淠?。 “這……”裴晚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嵇白想了想,也覺不妥,又說:“若累了在那邊廂房小歇也可,殿下急迫,恕卑職失陪,先帶我們娘娘前往了?!?/br> 最終落座空無一人的狹小房間時,裴晚怒意更肆,甚至要暈厥過去。 方才宴會上,她看得見溫既墨眼里對她的煩躁,她也一樣,什么將軍也要她去上趕著逢迎? 要不是后來溫泠月來了,她爹爹對她說:“你和溫家那個小呆子站一塊,只要沒眼瞎的都知道誰更勝一籌?!八挪粊砟亍?/br> 何況……這可是太子殿下的別院,她就算沒嫁到東宮又如何,她和溫泠月,殿下憑什么要溫泠月那個傻子! 本以為讓她在殿下別院丟個臉能為自己助長幾分氣勢,好叫他認(rèn)清這小呆子的真面目,可如今卻是她被關(guān)在這個冰冷的小廂房里,奇恥大辱! * 裴晚的怨懟不會傳到溫泠月耳朵里,也大抵猜出這里沒有什么咬人的大狗。 不,非要說的話的確有,瘋狗傅沉硯一只。 可她現(xiàn)在滿心都是另一件事:傅沉硯急迫?! 嵇白忽然開口:“娘娘別怕,殿下今夜興致高,不會怪罪您的?!?/br> 她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茫然地跟著嵇白向歌舞升平的大殿處走去。 他莫非還喜歡伴樂? 興致高豈不是更完蛋了! 難道他那件事還沒過去嗎,不在東宮,就是要在別院嗎?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絕對不行! “娘娘請?!?/br> 掙扎了良久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卻被忽然大開的殿門內(nèi)景象嚇了一跳。 -------------------- 傅沉硯:她完蛋了(冷漠臉 溫泠月:大狗狗? 第15章 第十五顆杏仁 怎么和她想象中不一樣。 大殿明月珠壁,金玉華彩斜照亮杯盞,宴中處處泛著流金銀芒。 除卻高臺主位上面目陰鷙半靠在大座上的傅沉硯外,兩側(cè)分別列長桌,而真正的貴客只有一人。 傅沉硯的視線越過中央翩翩的舞姬,不加掩飾地朝她望來。 溫泠月腳步定在原地,極努力才叫她的表情沒有那樣愕然。 這是什么情況? 殿內(nèi)歡暢并未因她的到來而停止半刻,直到侍奉在側(cè)的女使走來對她低聲竊談,才將她帶到高臺上傅沉硯身旁的另一個主座上。 太子唇畔勾起若隱若現(xiàn)的笑,一雙眼緊緊盯著她落座,沒有溫泠月意料之中的震怒。 下一瞬她忽覺身旁襲來雪松香,耳畔驟然響起死閻王低沉微啞的嗓音:“做的極好,你終于成功惹怒孤了。” 她全身緊繃,手蜷縮在大袖里只覺指尖冰涼。 而這一舉動在外人看來不外乎是一副太子惦念姍姍來遲的太子妃,親昵耳語的模樣。 難以想象,她身上穿著尋常的素裙,不過稍顯精致的杏花淡粉色,被殿內(nèi)光照時妍麗如春桃,卻實在……不符身份,與傅沉硯準(zhǔn)備的那件鵝黃華麗羅裙相去甚遠(yuǎn)。 何況她裙擺后還浮著方才摔下來沾上的輕薄灰塵,略顯狼狽。 溫泠月坐如針氈,似乎今夜的一切都與她想象相悖。 直到她看清整場宴會境況,傅沉硯似乎頗是看重這位被宴請的貴客。 備受關(guān)注的客人一身黑銀華袍,卻點綴些禹游衣飾上不會有的罕見珊瑚珠,想必也是尊貴的。 他人靠在座椅上,卷曲的黑發(fā)自然垂落過肩,全身裸露處極少,連臉上都戴一半臉銀質(zhì)面具,線條流暢直至鼻尖,將其左半邊臉完全遮住。露出的一雙鳳眸宛若鷹隼,銳利帶煞的視線毫不退卻地與溫泠月對視上。 他好像有些眼熟,溫泠月在心底思量,卻想不出是誰。 溫泠月持續(xù)失神,以為自己不過又是充當(dāng)一塊宴會背景板,卻發(fā)覺那不知名男人的目光若有似無地一直在盯著她。 “使者無需拘謹(jǐn),今夜玩得可盡興?”傅沉硯向來笑不達(dá)眼底,象征性地舉起銀杯向男子示意。 “太子妃實在親切可人,今夜雖不見禹游之月,沒想到在下卻還有幸見到娘娘。” 男子越過傅沉硯的話,勾起未被面具遮蔽的薄唇,意外地向溫泠月問好,而后才緩緩將目光挪向傅沉硯。 “禹游太子殿下主宴,哪有不盡興之理?扶岐謝過殿下。” 傅沉硯在男人開口的瞬間陡然陰沉下來,視線輕佻地從她臉上瞥過不輕不重的一眼,較方才與她對話時還暗上幾分,看向使者的目光亦潛藏起難辨的陰森。 觥籌交錯迸發(fā)出的光影悉數(shù)灑落他眼底,璀璨之下漠然的笑意是他最后的禮數(shù)。 “使者與太子妃認(rèn)識?孤竟從來不知?!?/br> 溫泠月嗅到一抹危險的意味,她細(xì)細(xì)盯了被稱作使者的男人良久,又被傅沉硯明顯冷下的話音震懾,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 這是那天在戲臺下撞掉她糕餅的男人。 她從來沒有在意過那天發(fā)生的瑣事,而且當(dāng)日傅沉硯也在場,為何他不記得? 傅沉硯將才那句話不是問她,似乎也沒有想等她回答的意思,而是刺向底下的面具男。只見他輕笑幾聲,無奈又隨意:“意外罷了,在下榮幸?!?/br> 氣氛暗潮涌動,好似一場轉(zhuǎn)瞬即逝的鬧劇,她感受到傅沉硯那股疏離的神態(tài),自覺將身子離他又遠(yuǎn)了些。 “使者來禹游,若有招待不周之處,盡可開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