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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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著,一個身材窈窕,穿著嫩綠裙裝的美麗女子便款款而入,嗔道:“勝兒,不許吵你父親。”女子向青年福身一禮,聲音清甜:“妾身見過殿下?!?/br> 晏長河隨意應(yīng)了一聲,這是他的側(cè)妃李氏,幾年前為他生下長子晏勝佛,一向受寵,晏長河拍了拍兒子的腦袋,道:“孤有事,明日再陪你去騎馬?!标虅俜鹉昙o(jì)雖小,但生在皇家的孩子,總有規(guī)矩,雖然不愿意,但勉強還是答應(yīng)了,并不纏鬧,李氏便帶了他出去,一時晏長河見他母子二人離開,便重新看著面前的畫,畫上一個少年容顏清俊,眉心一點殷紅,細(xì)細(xì)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方才那李氏眉眼之間頗有四五分像這少年,晏長河靜靜看著,良久,輕輕嘆了一口氣,坐在大椅上,以手輕揉著眉心,那一絲無法擺脫的黯然無奈就如同一層烏云遮在面孔上,籠罩不散離別多年,自己已是兒女繞膝,不知對方過的可還好?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那個人的錯,只不過上位者行事,限于自身所在陣營,感情不足以將其扭轉(zhuǎn),又豈會受制于此,哪怕那是珍貴經(jīng)歷,哪怕的確情意難舍……這就是人生在世的無奈。 云霄城,圣武帝宮。 彼時日光暖暖,天色碧藍(lán),湖中許多羽毛艷麗的水禽彼此嬉戲,放眼望去,只覺滿目繽紛,很是賞心悅目,順著游廊一路行去,兩邊夾道種植著無數(shù)鮮花,花開燦爛,意態(tài)多姿,一時風(fēng)吹過,各色花瓣飄落如雨,仿佛一匹展開的錦繡華毯。 書案上鋪著的一張人物畫像已經(jīng)完成,連江樓拿過一塊鎮(zhèn)紙壓住,等它自己慢慢晾干,這時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拿了畫像來看,笑道:“我瞧瞧畫得怎么樣?!?/br> 雪白的紙面上,少年倚在一株芙蓉樹下,微笑淡淡,一旁題著兩句詩: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師映川看了,就哂道:“你這畫功當(dāng)真是越發(fā)進益了?!彼诉@幾年來,感情日漸深厚,連江樓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將師映川真正當(dāng)作伴侶看待,聞言就道:“……可惜,只畫出你二三分神韻?!睅熡炒ㄐΦ溃骸耙呀?jīng)很好了,你這分明是吹毛求疵?!?/br> 四下靜謐,日色如金,兩人閑話一陣,便各自打坐,末了,師映川睜開眼,起身去了書房,處理一下公務(wù),書房里香氣淡淡,很是爽心,師映川拿過一旁的茶喝了,這才提起筆,其實正常情況下,青元教中的大部分文書都有專門的部門審閱并處理,令師映川不必在瑣碎事務(wù)上浪費精力,不過畢竟還有一部分重要事務(wù)是需要師映川親自拿主意的,雖然師映川一向以修行為第一位,但也不會因此懈怠政務(wù),一時批完最后一道折子,夕陽已下,沉沉欲落,師映川便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去洗了一把臉,走到窗前,負(fù)手望著外面,清一清腦子。 正放松之際,忽有人送來從搖光城由特殊渠道第一時間傳回的信件,乃是永安公趙剴所書,信上提到趙剴之父,武昭王趙獻芝過世,趙獻芝年事已高,近年來身體已經(jīng)大不如前,因此對于趙獻芝的死,師映川并不怎么意外,但信中所寫到的有關(guān)朝廷當(dāng)中的一系列變動,這些就是師映川需要關(guān)注的,一時師映川看過了信,便提筆給趙剴寫了一封回信,交給方才那人秘密送至搖光城,等到那人走后,師映川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著涼茶,心中轉(zhuǎn)著念頭,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書案上的一件件東西,然而卻在經(jīng)過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時忽然頓住了,那是一只嬰兒手掌大小的黃玉貔貅,雕琢得并不是多么精美,乃是當(dāng)年晏勾辰親手所制的小擺設(shè),送給了師映川,作為師映川三十歲時的生日禮物,此刻師映川看著,心中就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忽然就特別強烈地體會到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晏勾辰了。 師映川伸出手,拿起那只黃玉貔貅,眼神幽深,自己這一世與之有著情愛糾纏的人雖多,但認(rèn)真說起來的話,晏勾辰才是與自己相處時間最長的,也是彼此最熟悉的,就像是那些真正生活在一起許多年的夫妻一樣,這是其他人都不能與之相比的,然而,這世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自己與晏勾辰之間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正默然無言間,卻有人稟報,說是大司馬千醉雪已帶人回城,師映川濃黑好看的長眉微微揚起,右手輕輕撫摸著另一只手上的青色指環(huán),微訝道:“哦,十九郎回來了?他倒是來得快。”大軍回城,路線與時間都是提前早已確定,大概還有兩日左右才會抵達(dá),況且若是臨近云霄城,自然會早有人提前稟報,眼下既是這個時候消息才傳來,師映川便知必是千醉雪帶少量親衛(wèi)甚至是干脆自己獨自一人率先馳回,大軍尚在后面,如此輕裝簡騎自然不會早早驚動旁人,而對于千醉雪的這種舉動,師映川也不過是搖頭一哂,并不怎么意外,當(dāng)下就吩咐道:“讓大司馬先沐浴更衣,稍作休息之后,再來見我?!?/br> 大半個時辰之后,千醉雪進入一片建筑群中,這里是圣武帝宮中的一處主要宮殿,占地很大,也很是壯麗堂皇,就連如今大周皇宮之中作為天子所居的宮殿,也頗有不及,此時已是剛剛?cè)胍箷r分,天空中繁星密密麻麻地閃爍,乍看上去,就像是無數(shù)的碎鉆被鑲嵌在一塊黑布上,發(fā)出清亮光華,而地上這片建筑中亦是燈火通明,粲如星月,五六名容顏秀麗的侍女手提琉璃燈在前,明亮的宮燈之下,分不清究竟是月光如水,還是燈光流瀉,千醉雪隨著侍女一路行去,廊橋曲折反復(fù),沿途繁花如海,到處都是花木扶疏,姹紫嫣紅一片,皆為精心培養(yǎng)的異種花木,在月光燈光交照之下,花光瀲滟,異香撲鼻,更兼雕欄玉砌晶瑩,反射著清亮流光,宛然仙境一般,千醉雪眼下顯然是沐浴更衣過,并非風(fēng)塵仆仆之態(tài),剪裁合體的服裝與恰倒好處的幾樣飾物,華貴中又不顯張揚,很符合他本身的氣質(zhì),無可否認(rèn)他是一個極具魅力的男子,即使是行動之間也依然保持著身體似標(biāo)槍一般筆直,整個人雖然并不十分高大健壯,但身材卻達(dá)到了幾近完美的比例,覆在身體表面的一層肌rou異常結(jié)實,蜜色的面部肌膚在光線中泛著類似金屬般的冷硬光澤,讓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容貌,只注意到他的冷硬態(tài)度,這樣的男人,很少有女人甚至男人能夠無視他的吸引力,但一路走來,所經(jīng)之處的男男女女卻都是微微避開他的視線,無人敢于正視,因為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柄鋒利無比的鋼槍,難纓其鋒,必須對其保持足夠的敬畏與距離。 一時千醉雪被引到殿前,眾侍女退下,千醉雪向殿內(nèi)走去,里面冷清無人,燈光也昏暗,不過幾盞而已,勉強照明,一群侍從與侍女都在角落與帷幕旁垂手立著,無人出聲,一個清秀侍女給千醉雪送上茶來,待一盞茶剛剛喝完,原本光線暗淡的殿內(nèi)突然間燈火通明,所有人頓時跪伏而迎,千醉雪亦是單膝下拜,那人來到近前,一只戴著明耀的大丹珠戒指的雪白纖手將千醉雪手肘一托,道:“……與我還這樣多禮?!鼻ё硌┚蛣萜鹕?,并不開口,只將目光在對方臉上掃去,那人并不介意,只淡淡笑道:“不過是小半年未見,怎么,不認(rèn)得我了?” 千醉雪就笑了起來,先前臉上所有的冷漠與距離感,此刻在對方面前都化作流水,只剩下融融和煦,師映川攜了他的手向殿后走去,道:“應(yīng)該還沒吃飯罷,我讓人做了幾個你喜歡的菜,你先吃過飯,咱們再談?wù)??!?/br> 千醉雪面帶微笑地任師映川拉著自己,兩刻鐘后,用過一頓豐盛晚餐的千醉雪便與師映川來到書房,早已有巨大的沙盤被擺在屋子中間,師映川隨手抄起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拿在手中把玩著,臉上笑容漸斂,淡漠說道:“這些蠻人粗魯愚昧,殺了也就殺了,你這次做得很好。”當(dāng)年天下雖是一統(tǒng),但那只是大致上如此,有些地方卻是并未真正歸于朝廷治下,而這其中原因固然不少,不過最主要的也無非是兩點,一來是世代生活在這些地方的當(dāng)?shù)厝艘词呛酚率妊男U人荒人,要么是異族,頗為難纏,而且往往又有惡獸遍布,二來就是這些區(qū)域或是地勢險要,或是環(huán)境惡劣,土地貧瘠等等,如此一來,對于沒有什么油水又并不適合一般普通人居住的這些地方,誰愿意花費力氣去做這樣注定得不償失的事情,再加上那時天下初定,各地早已元氣大傷,百廢待興,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再起征伐之事,于是對于這些地方也就索性聽之任之罷了,豈知前時南荒發(fā)生地震,災(zāi)后極其偶然地被人在北部發(fā)現(xiàn)地下居然有儲量豐富的礦脈,若是一般的金屬玉翡之流也就罷了,偏偏卻是對武者極有用處的固元石,一般武者修內(nèi)力,都是通過打坐等方式,然后存入丹田,但白日里固然通過這些手段積攢內(nèi)力,可是當(dāng)夜間入睡之后,不但因為不再修行而沒有內(nèi)力生成,反而要把原本白日里積攢的內(nèi)力流失掉一部分,只有成為半步宗師之后,才能擺脫這種情況,不然就是修煉了某種特殊功法或者有什么寶物相助,總之,絕大多數(shù)武者都不能靠自身解決這個問題,但如果有一塊固元石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此物研磨成粉之后,與幾種藥物配合,只要定期服用一份,就可以在此期間不再被這個問題所困擾,如此一來,這固元石的價格自然一直居高不下,而且數(shù)量也很少,往往有價無市,所以南荒方面在發(fā)現(xiàn)此事之后,立刻封鎖消息,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后來此事便不慎泄露,師映川當(dāng)機立斷,旋即派人前往南荒交涉,未果之后,馬上命千醉雪率軍直指南荒,務(wù)必將這處固元石礦脈掌握在青元教手中,為此,這將近半年來,除去路上所花費的時間之外,剩余的時間這支軍隊幾乎就是在不斷的殺戮中度過的,南荒民風(fēng)悍勇,同時也不乏強者,這樣一來,也給大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最終還是以青元教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兩人在沙盤前一邊演示,一邊詳細(xì)交談,末了,師映川彈了彈指甲,動作優(yōu)美,然而隱藏在這美麗優(yōu)雅姿態(tài)中的,卻是致命的殺機,他冷笑道:“幾十萬蠻子而已,殺了也就殺了,若是還有什么小心思,那就殺到他們徹底聽話了為止。”千醉雪道:“我已留下一半軍隊駐扎在礦脈附近,現(xiàn)在還需要一定數(shù)量的高手前去坐鎮(zhèn),我在信中已經(jīng)提過。”師映川嗯了一聲,道:“我早已有所安排,前時接到信后,便已派出一名宗師,四名半步宗師,立刻趕往南荒北部。”說著,手指敲了敲沙盤邊沿,眼中波光靜靜流轉(zhuǎn),仿佛徹底融入黑暗一般,氣息陰冷,淡漠說道:“最近教中還需加派人手,大軍開往南荒,不但要擄掠當(dāng)?shù)匦U子來開采礦脈,還要捕捉大批奴隸運回中原,畢竟如今中原人口凋零,元氣未復(fù),需要大量的奴隸來補充?!?/br> 千醉雪微微頷首,隨即又沉聲道:“南荒當(dāng)?shù)厝藭呵也徽?,但大周方面,想必不會輕易放過這處礦脈,這段時間我率軍在南荒作戰(zhàn)之際,曾經(jīng)有人暗地里幾次出手相助蠻人,致使軍隊損失大增,這些人,必是朝廷所派無疑,據(jù)我看來,接下來應(yīng)該還會不斷有人潛入南荒?!?/br> 師映川聽著,面色平靜,但千醉雪卻只覺他雙眼仿佛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深淵,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就聽師映川漠然道:“想從虎嘴里搶食,就必須做好被咬掉一塊rou的準(zhǔn)備,這些人只要來了,就都永遠(yuǎn)留下罷。”此刻,他臉上甚至還有淺淺的笑容,仿佛很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只是這一絲笑容在千醉雪看來,卻是那么的冰冷,這是千醉雪所熟悉的笑容,是無論從前的泰元大帝寧天諭還是如今的圣武帝君師映川都在戰(zhàn)爭時期經(jīng)常會露出的表情,意味著殺戮,千醉雪靜靜無言,只將沙盤上所插的小旗子一一拔下,放在一旁,做完這些之后,他才忽然仿佛感慨一般地說道:“我還記得當(dāng)年你與晏勾辰之間通力合作時期的事情,那時晏勾辰待你之親厚,不是能夠做假,即便我心有偏見,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的確是對你感情頗深?!?/br> “……是,這一點我比你更清楚?!睅熡炒ㄌ州p輕按著眉心,他的眼神仿佛有些飄忽,落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他的表情也變得依稀有些捉摸不透:“晏勾辰對我,固然有著利益考慮,但也不乏真心,這世上大多數(shù)夫妻之間,也未必及得上他對我的感情……”如此說著,下一刻,師映川臉上的表情卻忽然變了,似是有著些許令人不安的東西在延伸,他放下揉著眉心的手,語氣之中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冰涼與冷靜:“然而,就算他深愛我,但他首先是一個帝王,然后才是作為‘晏勾辰’的一個人,無論是對于我還是他而言,這個天下,只能有一個聲音,一個意志!”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即使都早已習(xí)慣了現(xiàn)實的冰冷與殘酷,但終究沒人會喜歡這樣的現(xiàn)實,師映川目光在千醉雪臉上凝聚,沉聲道:“十九郎,你是少數(shù)我能夠真正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多年前,我曾告訴過你有關(guān)九轉(zhuǎn)連心丹之事?!鼻ё硌┪⑽Ⅻc頭,眼中就有復(fù)雜之色,這九轉(zhuǎn)連心丹并非可以無限使用的,若是普通人還好,可以同時種下許多,但若是受蠱者的修為越高,那么施蠱者可以下蠱的數(shù)量就越少,即便以師映川如今的修為,想要以九轉(zhuǎn)連心丹控制頂級強者,也還是數(shù)目十分有限,否則的話,師映川只要給所有自己麾下一定等級以上的人統(tǒng)統(tǒng)下了蠱,就永遠(yuǎn)不必在意對方的忠心問題,都可以絕對信任,青元教內(nèi)部豈非永遠(yuǎn)固若金湯一般,甚至可以早早就給身邊包括連江樓季玄嬰在內(nèi)的人都施蠱,杜絕任何日后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但之所以沒有這么做,便是因為師映川早年間就已經(jīng)在施蠱的數(shù)量上達(dá)到了上限,再無法繼續(xù)使用這九轉(zhuǎn)連心丹,而這些事情,師映川都告訴了自己……千醉雪這樣想著,就道:“我從未與任何人說過此事?!碑?dāng)時他在知道師映川就是以此物控制了萬劍山之主傅仙跡之后,卻也沒有提出一句希望師映川為傅仙跡解蠱之事,畢竟在他看來,自己雖然出身萬劍山,但自己效忠的永遠(yuǎn)卻只有師映川一個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與之相比。 看著千醉雪平靜的表情,師映川就道:“其實當(dāng)時我沒有告訴你,我在多年前,就已暗中在晏勾辰身上使用了這九轉(zhuǎn)連心丹……”聽到這里,千醉雪頓時微微變了神色,師映川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有些自嘲地?fù)u了搖頭,淡淡道:“沒用的,要是能夠以此控制他的話,在當(dāng)年雙方關(guān)系降至冰點的時候,我就會這樣做了……然而數(shù)年前我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無法催動他體內(nèi)的蠱蟲,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要么是他死了,要么是解了蠱,而皇帝一直都還活得好好的,那么自然就是蠱蟲失效了……那是我第一次催動他的蠱蟲,也是最后一次?!?/br> 千醉雪原本還因為此事而生出的疑問,在聽到這番話之后就煙消云散,但同時他的神色便也凝重起來,沉吟道:“破解之法只有施蠱者才能夠施展,晏勾辰又是如何擺脫了蠱蟲控制?”師映川眼神陰冷,望向窗外無盡夜色:“此事全無頭緒,不過還好,至少其他服下九轉(zhuǎn)連心丹之人,體內(nèi)蠱蟲仍然處于正常狀態(tài),宿主依舊受我控制?!?/br> 此時在遙遙無盡之外的搖光城,殿內(nèi)一片寂靜,榻上晏勾辰盤膝閉目,口鼻中緩緩溢出淡紫之氣,未幾,晏勾辰睜開眼來,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铝碎?,命人進來伺候筆墨,開始批閱送來的奏折,不過還沒等看過幾本折子,外面就有太監(jiān)急急趨入,對階下一名紅袍老太監(jiān)小聲說了幾句,老太監(jiān)皺了皺眉,便來到晏勾辰身旁,躬身道:“陛下,淑妃娘娘只怕是不成了的?!标坦闯铰犃?,面色微凝,須臾,放下筆,起身說道:“擺駕,朕去瞧瞧淑妃?!?/br> 晏勾辰到了淑妃宮中的時候,到處燈光都明晃晃的,里面已經(jīng)聚滿了人,見皇帝到來,眾人都立刻跪下,無人敢抬頭,目光隨意掃過去,就好象一片深沉的海,晏勾辰恍若不見,徑自走過,這一片人海立刻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來,此時太子晏長河也在,正面帶凄色地站在床前,一群太醫(yī)小心翼翼地低聲說著什么,見了晏勾辰,都連忙跪下,晏勾辰擺了擺手,來到床前,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便對旁邊的太醫(yī)道:“怎么樣?!碧t(yī)滿面為難,只是叩首,晏勾辰就明白了,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拍了拍晏長河的肩,道:“陪著你母妃罷?!?/br> 晏長河的生母宋氏于多年前病逝,晏長河對生母印象不深,自幼就由淑妃撫養(yǎng),淑妃又待他十分疼愛,因此母子二人感情很好,此時見淑妃已經(jīng)沒有挽救余地,心中沉痛可想而知,便微帶哽咽地道:“……兒子明白?!闭f著,原本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淑妃不知怎的竟是醒轉(zhuǎn)過來,她是快死的人,眼下卻并不像多么虛弱無力的樣子,諸人自然知道必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了,晏長河心中難過,正欲開口,淑妃卻道:“都出去……我有話要與皇上說……”晏長河強打精神,道:“母妃有什么話,只管吩咐兒子?!?/br> 淑妃只是搖頭,執(zhí)意要其他人離開,晏勾辰便道:“罷了,你們都下去?!彼热婚_口,在場所有人也就悄無聲息地退出殿去,晏長河也只得離開,一時殿中空蕩蕩一片,淑妃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晏勾辰,掙扎著半撐起身子,微微喘息,聲音略顯嘶啞道:“臣妾有一事擱在心里多年,從前一直死死忍住不敢問出口,怕給自己惹來滅頂之災(zāi),甚至連累太子……但如今臣妾就要死了,這些話永遠(yuǎn)不會外泄,自然也就不妨事了,所以……臣妾要問皇上……” 這個面色蒼白憔悴,已經(jīng)瘦成了一把骨頭的女人說著,眼睛卻死死盯住床前的帝王,嗓音粗礪得仿佛磨刀石互相刮擦:“當(dāng)年臣妾的朵兒,到底是怎么死的?!” 空曠的殿內(nèi)死寂一片,晏勾辰眼中有什么東西漸漸冰冷下去,面上卻只是如常般的平靜神色,他看著整個人已經(jīng)開始灰敗的女子,道:“……你是在質(zhì)問朕?”女子恍若未聞,擻心抖肺地咳嗽了幾聲,直直盯住男人的雙眼,道:“告訴我……我知道朵兒根本不是在御花園被毒蛇咬死的……不是……”晏勾辰不語,卻想起自己那個名叫朵兒的帝姬,那孩子生得伶俐可愛,會甜甜地喚著‘父皇’,在臨死前,那張美麗的小臉卻因恐懼而扭曲起來,她一定很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被親生父親殺死,也很不甘心,但是,有些事情,終究是不得不做的。 晏勾辰唇角揚起一個凜冽漠然的弧度,終于,他開口道:“朕中了蠱,受制于師映川,需將此蠱移到他人身上,才可解除,蠱蟲一經(jīng)轉(zhuǎn)移,受體立刻中蠱毒而死,此法以血為引,非直系血親不可使用?!?/br> 淑妃呆呆聽著,良久,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倒在床上,枯干的唇微微翕動著,淚水直流出來,片刻,她才似哭似笑地呢喃著:“朵兒,她是你的女兒啊……”晏勾辰緩緩道:“朕,是天子……天子,怎可受制于人?!笔珏嫔细∑鹨粋€蒼涼的表情,卻又有無限不甘:“你也有其他兒女,為什么一定是我的朵兒……”晏勾辰平靜道:“當(dāng)時其他皇子皇女尚幼,不能承受此術(shù),而朕又不能冒險再等,否則一旦被那人控制,后果不堪設(shè)想,至于長河,乃是儲君,不可有失,因此她就是唯一的人選?!笔珏犃耍蝗婚g一口血嘔出來,慘笑道:“天家無情,果然如此……” 話音未落,已是氣絕身亡,晏勾辰看著面前死不瞑目的女子,心中一片靜默,片刻,伸出手去,輕輕合上了對方的眼睛,一時就側(cè)了身子,緩緩坐在床沿邊上,不想動彈,半晌,這個名義上擁有天下的帝王,臉上忽然就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仿佛自嘲一般的笑容,他低低而笑,嘆息著自言自語道:“映川啊,若非當(dāng)年我成為宗師之后,恢復(fù)記憶,只怕早已被你控制了罷……可惜,我北遼自古就是蠱師與大巫聚集之地,你在我體內(nèi)所做的手腳,不過是由殘篇推演而來,當(dāng)初我既然能幫趙青主對你下蠱,令堂堂大劫宗師都遭暗算,又豈會受你蠱術(shù)所制。只是,當(dāng)初我對你下蠱,最終間接害你丟了性命,這一世卻是反過來由你對我下蠱,致使我親手殺女,一飲一啄,莫非前定?!?/br> 那些記憶的碎片,那些最初的美好,早已蕩然無存……晏勾辰緩緩起身,走出大殿,彼時月光清冷,他來到外面,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那深不可測的雙眼,所有人都隱隱感到一絲莫名的寒意,晏勾辰語氣微沉地對晏長河道:“淑妃沒了,你去見她一面罷。”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登上了金輿,很快,一行人就緩緩消失在了夜色當(dāng)中。 347三百四十七、我失驕楊君失柳 大街上人來人往,雖已是傍晚,但到處仍然都是喧囂,一輛外觀尋常,內(nèi)里空間寬大的馬車中,師映川兩條長腿伸著,手中把玩著一柄湘妃扇,透過淡綠色窗紗看著外面的場景,但見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繁華,就說著:“云霄城這些年來,越發(fā)興盛了。" 連江樓正在閉目養(yǎng)神,聽到這話,便睜眼向外看去,外面熙熙攘攘,街道兩旁商鋪林立,繁華的程度的確決不是在一般的大城市中能夠看到的,不過連江樓眉宇之間卻是有些思慮之色,道:“數(shù)月之前你曾帶我私下去過搖光城,一國之都比起云霄城卻是多有不如,青元教褫奪大周國運,兩方對立之勢日益嚴(yán)峻,摩擦不斷,這樣下去,早晚要有一戰(zhàn)?!边@幾年連江樓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剛蘇醒時的蒙昧狀態(tài),雖然他并不參與到政治之中,也不涉及青元教中任何日常事務(wù),但對于很多事情,早已是了如指掌,師映川也逐漸不再限制他的行動,兩人不時會一起外出,甚至三年前師映川便解開了他體內(nèi)的禁錮,使連江樓重新踏上了修行之路,兩人更是同行同止,儼然恩愛夫妻,隨著時間的推移,彼此之間的感情也越發(fā)深厚起來。 這時師映川聽了連江樓所言,目光與其相觸,就一笑,說著:“兩方都有顧忌,大規(guī)模大范圍的戰(zhàn)爭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畢竟這樣一來,無論最后是誰獲得了勝利,得到的也只怕是一片廢墟,誰都不肯付出這樣慘痛無比的代價,所以,無論是青元教還是大周,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以其他的方式進行較量,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過,對于我來說,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師映川說著,傾身過去,輕輕捏住連江樓的下巴,在那薄唇上親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昨夜你睡覺前對我說的話,現(xiàn)在再說一遍給我聽?!?/br> 連江樓的表情忽然間就有些不太自然,微微避開師映川的目光,咳了一聲道:“……我不記得了?!睂Ψ竭@個樣子讓師映川忍俊不禁,又起了促狹之意,兩手捧住男人的頭,迫使他不得不與自己對視,口中說著:“堂堂男兒,怎么倒學(xué)得女子似的忸怩起來?還不快說,自有你的好處?!边B江樓被鬧得沒法,索性一把將這個不安分的人摟進懷里,低頭深深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讓他再說不出話來,畢竟原本在愛人之間,嘴其實并不是主要用來說話的,它還有更重要的用途,而對于男人這種幾乎耍賴一般的做法,師映川先是不樂意,但很快就沉浸其中,一時間車廂里安靜下來,只有隱約唇舌交纏的曖昧水聲。 未幾,兩人緩緩分開,互相看著對方,師映川這些年來,已經(jīng)極少會與人像這樣認(rèn)真對視了,他的眼神越發(fā)犀利,仿佛可以看透人心,所以即便是極親近之人也不大愿意盯著他的眼睛看,倒不是說有什么心虛害怕之處,但畢竟沒有什么人愿意讓自己仿佛毫無秘密似地展現(xiàn)在別人面前,這樣的感覺并不比袒身露體更好,不過連江樓卻是一個例外,他不但不回避師映川的目光,反而似乎有些喜歡以這種方式進行某種情感交流,此時四目相對,師映川只覺得心中平靜,連江樓的眼神是淡然中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其中仿佛有著無限的愛意,如飲美酒,令師映川有片刻的恍惚,不過說起來,這當(dāng)然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仔細(xì)看著對方,從前也是見過的,無論是趙青主還是當(dāng)年的連江樓,都不乏這樣靜靜互視的時候,只不過那時從對方眼里看到的縱然也是愛意深沉,卻又在幽昧之下隱藏著什么,帶著些令人無法看透的意味,而此刻,這個人卻是眼如清泉,柔和的目光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陽,明澈而溫柔。 師映川凝視著男子,或許是太過熟悉的緣故,看著這張面孔,就讓他心中忽然覺得現(xiàn)在的一切與過往那些也沒有什么分別,因此思量片刻,就笑了起來,這笑容帶著一絲欣然,他的目光漸漸凝聚起來,在連江樓的下巴上吻了一下,笑道:“你這樣,讓我突然就很想脫光你的衣服,親遍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你說,怎么辦?”連江樓有些詫異,但馬上這種情緒又變成了微哂,他發(fā)現(xiàn)師映川的表情很認(rèn)真,所以這話并不是玩笑,不過,連江樓的眼神依然還是像平時那樣穩(wěn)定安然,似乎不受任何影響,道:“你隨意?!睅熡炒ǖ托ζ饋?,手指攀上男子的衣襟,說道:“我比起從前,已經(jīng)稍微長大了一些?!边B江樓聽到這沒頭沒腦的話,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師映川卻已拿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胯部,似笑非笑的樣子:“雖然還不行,但至少已經(jīng)有些進步……我估計再有幾年,應(yīng)該就可以用了罷?!边B江樓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知怎的,卻是覺得有些好笑,師映川見到他帶笑的眼睛,便微微揚眉道:“你不擔(dān)心?” 連江樓從矮桌上的果盤里拿過一只果子,放進師映川手里,很隨意地道:“為何要擔(dān)心?!睅熡炒ㄌ骄康乜此溃骸按夷軌蛉耸铝?,自然就要行使丈夫權(quán)利,你便得學(xué)婦人承歡于我身下,莫非你不介意?”連江樓有些怪異地看了少年一眼,似乎奇怪于對方怎么會這樣想,于是就簡單明了地道:“男子間幃帳之事,不若男女天生匹配,況且你此身尚且青稚,必然更是艱難,既是如此,自是由我承擔(dān)?!边@番話連江樓說得十分從容,仿佛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渾不覺有什么不妥,然而若沒有十分愛意,世間哪個男人又會甘愿雌伏于人,不過是因為不舍得對方受苦罷了。師映川聽著,沉默了一下,似是在平息著此刻心中那小小的漣漪,既而就輕輕摸了摸連江樓的胸膛,淡笑著:“江樓,我方才說了,想要脫光你的衣服,親遍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如果我現(xiàn)在就要在車廂里這么做的話,你會介意么?” 一張白紙,被慢慢勾畫出這樣一份似乎不再含有任何雜質(zhì)的感情,就好象熬過了陰冷漫長的冬日,終于得到渴求已久的陽光,這究竟是不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未幾,馬車駛?cè)氲蹖m,又過許久,才在一道拱門前停下,連江樓下了車,臉上還有著不曾完全褪去的紅暈,脖子上幾處瘀紅十分顯眼,他下車之后,很自然地伸出手,明明知道那人不需要,但還是這樣做了,直到對方一只雪白的手放在他掌心里,穩(wěn)穩(wěn)地走下車來,連江樓才松開手,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走進拱門,一時回到寢宮,兩人梳洗一番,換了家常衣裳,師映川給坐在床上的寶相龍樹喂了一顆丹丸,又用擰干的濕帕為其擦臉,連江樓靜靜在一旁看著,等到師映川做完了這一切,才道:“……當(dāng)年你與他,感情想必極好?!?/br> “吃醋了?”師映川笑了一下,并不避諱在連江樓面前談及自己與寶相龍樹之事,只輕撫著寶相龍樹的白發(fā),嘆道:“我對不起他……他為我做了太多事,我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完成他最后的心愿,讓他永遠(yuǎn)陪在我身邊。”連江樓聽著,凝思片刻,既而就看著師映川,一如平日里那樣的語氣,是冷靜安然的嗓音:“若我日后隕落,你便將我也這樣保存起來,伴你左右?!睅熡炒D時一怔,就扭頭看著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那雙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有著魔力的漩渦,充滿了強大的吸引力,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師映川輕揚長眉,有些不悅地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說起這個,晦氣?!边B江樓淡淡道:“這話,我很認(rèn)真?!?/br> 師映川嘆道:“這莫非是你吃醋的另一種表現(xiàn)方式?”就走過去在對方胸口輕輕拍了兩下,用和煦中帶點調(diào)侃的語氣說著:“好了,你都是幾十歲的人了,怎么還這樣孩子氣?!边B江樓將他纖白的手抓在掌心里,低頭注目于他,道:“與吃醋與否無關(guān)……你是大劫宗師,兼修秘法,壽元悠久不可測,而我壽命無非二三百年之期,到那時終會離世,你我不可同日而語,若是被你制成尸傀,至少我還能長久伴你左右?!?/br> 師映川抬眼看著男子,隨著這些話語被對方說出,師映川那原本微帶不悅的神情也漸漸恢復(fù)如常,但聽到最后,心中卻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淡淡滋味,末了,他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忽然道:“江樓,你想要的是什么?長生?甚至……永恒?” 師映川這么問著,這也是他這些年來第一次問到連江樓這個問題,連江樓聽了,略一思考,就道:“我說不清楚,但我知道我想看的風(fēng)景很多,想探索的天地奧秘浩瀚如海,想體會的人世滋味無有窮盡,而這些,只有亙古長存才能實現(xiàn)……人生于世,不知為何而來,也不知為何而去,匆匆百年時光,與朝生暮死的螻蟻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這般曇花一現(xiàn),我不愿?!?/br> 師映川靜靜聽了,在這一刻,他仿佛在面前這個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從前的那個影子,真是太相似了,直到對方說完,他才微微一呆,仿佛猛地從剛才的復(fù)雜心情中醒悟過來,末了,師映川的眼神才漸漸轉(zhuǎn)為平淡,忽道:“你跟我很像。也許我們的這些理由,總結(jié)起來只是兩個字,不甘。越是見識越多,就越是充滿不甘之心,不甘曾經(jīng)擁有的一切失去,不甘自己的存在終究湮滅,煙消云散,不甘那些理想那些渴望還沒有實現(xiàn)……而這不甘之心,也許便是古往今來無數(shù)人一直以來拼命追求、不斷前進的最根本動力罷?!?/br> 接下來師映川似是有些興致不高,沒有再像平時一樣與連江樓說笑,自己去了書房,他坐下來稍作調(diào)整,很快就徹底恢復(fù)了平靜,屏棄雜念,開始動手處理手頭的一些事情,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起身來到窗前,靜靜向外看去,之前連江樓的話讓他有所觸動,他開始正視一個從前并不怎么太留意的問題,那就是自己與連江樓并不能永遠(yuǎn)在一起,以連江樓的悟性,可以說是真正的驚才絕艷,不在自己之下,但根骨卻終究是差了那么一層,這一生想要進入五氣朝元境界,基本不可能。 想到這里,師映川目色幽然,在寧天諭時期,自己無意間得到那門施術(shù)者利用自己腹中的胎兒來達(dá)到突破目的的《血嬰經(jīng)》,只不過那時自己一個男子,用不著此法,而趙青主雖是侍人之身,卻一直隱瞞著,不曾告訴自己,所以自己也只將其當(dāng)作普通男子看待,也就沒有把《血嬰經(jīng)》的事情與趙青主說,否則的話,那時自己必然是要讓趙青主修煉此法,以便成就大劫宗師,兩人一起逍遙快活,而這一世,自己修煉了《血嬰經(jīng)》,順利晉升,可是連江樓卻與上一世一樣,仍然是身為侍人卻一直隱瞞,最后更是索性割除體內(nèi)孕囊,徹底斷絕了懷孕的可能,如此一來,縱然自己想要向其傳授《血嬰經(jīng)》,也沒有了意義,可嘆自己平生最愛的這個人,兩世都處心積慮地追求自我突破,甚至不惜斬情葬愛,但到頭來卻偏偏是親手毀去了這個明明可以輕易得到的機會,這算不算是上天最無情的嘲弄? 一時間師映川心中十分復(fù)雜,諸念翻涌,只覺得冥冥之中仿佛自有一種力量在平衡著這個世界,他很清楚,雖然對于歷史真相一直都是眾說紛紜,各種野史雜記也是層出不窮,但是根據(jù)一些可靠記載來看,歷史上應(yīng)該是從未真正發(fā)生過兩位大劫宗師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時代的事情,也許其他人不會注意到這一點,不會多想,認(rèn)為無非是受資質(zhì)與資源等等所限,因此這樣的人物自然極其少有,但師映川自己就是大劫宗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所謂的大劫宗師究竟意味著什么,那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宗師,若是兩位大劫宗師之間全力互相拼殺,除非其中一方占據(jù)明顯優(yōu)勢,可以確保壓制對手,否則的話,實力相差不大的對撞所產(chǎn)生的后果絕對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極有可能引起被擴大無數(shù)倍的連鎖反應(yīng),到那時,毀天滅地這樣夸張的事情固然遠(yuǎn)遠(yuǎn)談不上,但造成地形改變之類的情況卻是決非危言聳聽,如此一來,最終會演變成什么樣的局面,誰也無法作出論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對于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一切生靈而言,勢必將是一場波及極廣、影響極大的令人絕望的災(zāi)難,因此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平衡,從不允許兩個如許恐怖的存在同時出現(xiàn)在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