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博君數(shù)了下剩下的白金黑桃a，和那瓶還沒有開的羅曼尼康帝，眼睛亮了起來，低喃道：“發(fā)了！發(fā)了！”他抬手打了個響指，對一旁的服務(wù)生意氣風(fēng)發(fā)的喊道，“服務(wù)生，幫我把酒都裝起來?！?/br>
    服務(wù)生低頭看了眼桌子上滿滿當當還沒有打開的香檳和紅酒，微笑著說道：“先生，我們這里有寄存服務(wù)的，這么多酒你也不方便提，可以寄存在我們這，下次再喝?！?/br>
    關(guān)博君將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了！不了！你們這里消費這么高，我下次打死也不來了！”

    服務(wù)生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奇葩，只能強笑著說道：“那好的……我現(xiàn)在就跟你裝起來！”

    “對了！還有這些菜……這個大螃蟹也都還沒有動，這個牛rou也才吃了一點……”關(guān)博君開始對著服務(wù)生碎碎念，“哎呀，實在是太可惜了??！這群女生真是暴殄天物，真是，吃不完就不要點這么多嘛……”

    ……

    午夜時分，月色在樹影間蕩漾，星光掛滿枝頭，像是搖搖欲墜的金色花朵。在彌漫清涼意味的山風(fēng)吹拂中，付遠卓追上了成默，他抓住了成默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靠！走這么快干什么？”

    成默回頭看了眼滿頭大汗的付遠卓說道：“也沒有特別的想要走很快，可能是因為下山的路，走起來會比較輕松吧?！?/br>
    “剛才人多，還有好多話沒有跟你說呢！”付遠卓喘息著說。

    馮露晚笑了下說：“我先下去，你們慢慢聊?！?/br>
    成默點頭，馮露晚就裹著西裝快步朝著半山腰的別墅區(qū)的走去，轉(zhuǎn)瞬就消失在曲折的小徑中。

    “我們是找個地方在喝一杯，還是……”付遠卓問。

    “就去我房間里坐坐吧。要喝酒的話，房間里也有?！?/br>
    “行。”

    兩個人并肩沿著馮露晚走過的小徑繼續(xù)前進，付遠卓問：“你怎么從巴黎逃出來的？”

    “這個一言難盡，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說，等有機會再告訴你。”

    “靠！還有……”付遠卓急切的問，“你那個烏洛波洛斯沒有了是不是真的？”

    成默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這個事，暫時也沒有辦法跟你說，你知道問題不大就行，不要跟其他人說?！?/br>
    付遠卓松了口氣說：“那就好?！?/br>
    成默岔開話題說：“倒是你，聽說你和杜冷、關(guān)博君、顧非凡還是什么水木四杰？”

    付遠卓“哈哈”一笑說道：“都是托你的福氣，白教官給了我們四個不少資源，還獎了好多改裝件、技能和經(jīng)驗值……對了……”

    “怎么？”

    “白姐還給了你弟弟成浩陽一個清華的保送名額，如今他也在清華讀書。還借你在歐羅巴失蹤的由頭，給了你叔叔嬸嬸一千萬補償……”

    成默腦海里又閃過白秀秀那張亦嗔亦喜的無暇玉容，輕聲說：“是嘛？”

    “嗯！后來你叔叔、嬸嬸考慮到就近好照顧成浩陽的緣故，在京城買了套房子，還開了家米粉店，白教官知道了這件事，把你堂姐也調(diào)到了京城工作，現(xiàn)在他們一家都在京城……”

    成默淡淡的說：“那挺好的，成浩陽以前就喜歡大城市的生活?！?/br>
    “還有，童童如今已經(jīng)是大明星了，拍了三部電影，部部都是大火，現(xiàn)在可是流量最大的新生代偶像。微博粉絲都超過三千萬了……”

    成默笑了笑，“她原來不是挺討厭流量小生的嘛？現(xiàn)在終于變成了當初討厭的人?！?/br>
    “她也是身不由己，簽了合同，好多人指著她活呢！不過她一點也沒有變……”付遠卓說，“記得我剛回來的時候，其實挺想不通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去見她，后來是她跑來學(xué)校找到宋希哲，和宋希哲一起堵我，我才被她抓著一起吃了頓飯。當時她也沒有提有關(guān)你的事情，這才讓我安心了不少，后來有一次喝多了，我才把你的事情告訴她。那時我才知道，其實最了解你的人是她……”

    “是嘛?！?/br>
    “她跟我說，成默最擅長的就是做題，選擇題都又怎么可能做錯呢？更不可能選一個最錯誤的答案！所以錯的一定是你?！?/br>
    成默搖了搖頭說：“其實，我也沒有能做的很好……要不然……不說這件事了，都已經(jīng)過去了……”他轉(zhuǎn)頭看向了付遠卓，“你知道沈老師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沈老師？”付遠卓回憶了須臾，“我記得我們畢業(yè)的時候，沈老師就退群了呀！她的微信號也沒有用了，后來也沒有人和沈老師有聯(lián)系過……”

    “是嗎？”成默有些失望的說。

    “不過有一次暑假回星城，我碰到孫大勇，提起過沈老師?！?/br>
    成默抬頭看向了付遠卓，不動聲色的問：“他怎么說？”

    “他說沈老師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有一次在國金街看見過沈老師抱著她的女兒，在嬰幼兒商店買東西，他上去和沈老師說了幾句話……”

    成默腦子一炸，付遠卓的話語聲漸漸變的遙不可及，他滿腦子都是沈幼乙拿著菜譜在家做菜的模樣，她戴著圍裙在廚房里切網(wǎng)購的德江春筍，煤火爐里熬著乳白的排骨湯，盤子里碼放著肥瘦均勻的南風(fēng)rou，咄咄咄的切菜聲還在耳畔回蕩。

    他站在廚房門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沈老師的側(cè)臉，她柔聲對自己說：“吉田兼好的《徒然草》里有一段是極好的：人所不得不營求者，一食，二衣，三住居。人生大事不過此三者。不饑，不寒，不為風(fēng)雨所侵，閑靜度日，即為安樂。但人皆不免有病，如為疾病所犯，其苦痛殊不易忍，故醫(yī)藥亦不可忽。三者之上，加藥成四。凡不能得此四事者為貧，四事無缺者為富，四事之外更有所營求者為貪。如四事節(jié)儉，無論何人當更無不足之慮也……”

    成默抬頭望向了天空，他知道斗轉(zhuǎn)星移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改變，花開花落人事變遷也不能盡隨心意。

    可他還是覺得……

    山風(fēng)實在太冷，滿月實在太遠。

    他低頭看了看石板路邊的黃綠相間的草芽，過了這個冬天，它們就能編織出一副絕美的畫，還有那些埋藏在其中的種子，也會盛放出漫山遍野的花，那將是一整年最迷人的景色。

    景物的美好可以年復(fù)一年，可惜時光的美好卻只能留存于記憶中，僅僅借以憑吊和慰藉。

    第十四章 時序之東（14）

    付遠卓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事情，成默全然沒有聽進耳里，腦海里如被龍卷風(fēng)襲過，那些遠的近的回憶畫面被吹得一片狼藉，即便他心中早有準備，卻也仍有猝不及防之感。

    冰冷的夜風(fēng)并沒有讓成默更加清醒，反而讓他的思緒愈發(fā)凌亂。莫名的成默想起了初中時，人生中第一次為了戀愛這種小事情緒低落。至今他還清楚記得，那是初三上半學(xué)期，正是十四、五歲少男少女們情竇初開的年紀，班花黃依依找他輔導(dǎo)功課，那個時候外表陰冷實則渴望交際的成默自然無法拒絕小美人的示好，盡心盡力的幫助了黃依依。期中考試時，黃依依的成績有了質(zhì)的提高，可卻引來了全班同學(xué)的起哄，于是黃依依也就不再找他輔導(dǎo)功課。

    事情到這里其實也不算什么，但后來，黃依依很快就找了隔壁班的校籃球隊隊長李俊濤談起了戀愛，大概體育特長生都對成默這樣只有成績好其他一無是處的學(xué)生有敵意，因此講了不少成默的壞話，還說成默就是黃依依的舔狗，讓他淪為了全班的笑柄。

    當被班級里的同學(xué)幸災(zāi)樂禍的嘲笑時，成默表面上無動于衷坐在座位里如老僧入定般的繼續(xù)看書，但他卻在放學(xué)后一個人沿著湘江邊走了好久。

    要說起來成默和黃依依的故事算是典型的“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換一個人一定會認為黃依依這種女生就是十足的渣女，但成默并不這樣認為，就像他不認為在“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中蛇就是該被批判的一方。

    在成默看來農(nóng)夫明明知道蛇是危險的動物，卻還心生憐憫，想要救一條凍僵的蛇，你被咬只能說你自己蠢。更何況，蛇既沒有懇求也沒有欺騙農(nóng)夫，說不定還是農(nóng)夫打擾了正在冬眠的蛇，明明就是農(nóng)夫無理，又憑什么怪無辜的蛇呢？

    同樣的道理，在他所經(jīng)歷的整個事件的過程中，輔導(dǎo)黃依依是他自愿的，為她刻意的去做筆記也是他自愿的，黃依依既沒有強迫也沒有欺騙他這樣做。

    因此黃依依當然沒有任何過錯。

    至于后來黃依依的男朋友嘲笑自己，那完全是別人的自由。

    所以至始至終，成默對黃依依和她的男朋友都沒有怨懟之心，也沒有覺得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暗搓搓挑撥離間的同學(xué)品行惡劣。

    他只是做出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并對戀愛這種事情生出了警惕。

    成默從來不認為道德是批判他人的武器。

    作為一個古典自由主義者，他反感作為專制者工具而存在的法律，也不認為自己應(yīng)該被道德所束縛。

    當然，他和沈老師的事情與他和黃依依的事情又完全不一樣。

    這一次，角色發(fā)生了轉(zhuǎn)換，他成為了那條被農(nóng)夫溫暖的蛇，無意的傷害了沈老師。

    其實早在進入海德拉大廈之前和高月美談話時，他就知道有一天他可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想，任由哪一個女人，也不可能能夠忍受自己的閨蜜和自己的男人搞在一起，更何況高月美還咄咄逼人的主動挑釁，打了電話發(fā)了視頻給沈老師，而自己竟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去解釋一下。

    這要以世俗的眼光去看，自己絕對是那種不折不扣的古代陳世美，現(xiàn)代伊藤誠，要被柴刀的那種極品渣男。

    但他從不認為自己哪一點算的上渣，無論是對謝旻韞還是對沈幼乙，他都沒有用謊言來構(gòu)筑兩個人的感情，并且他也從不避諱這些問題，始終是真誠的尊重謝旻韞和沈幼乙的一切決定。

    他和高月美的事情，更多的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甚至可以說一切都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只是成默從不認為自己應(yīng)該拿“無可奈何身不由己”作為解釋，或者用“天意如此造化弄人”請求寬宥。

    他清楚自己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更愛自己的人。

    在沒有去到敘力亞以前，他做任何事情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然后仔細計算利弊，以利益最大化為標準，選出其中最優(yōu)的結(jié)果。在計算利弊的過程中，感情和道德，在他行事邏輯中的參考系數(shù)相對較少。

    他不認為自己曾經(jīng)的行事邏輯可恥，也不覺得現(xiàn)在的想法多么偉光正。即便如今他打算為了謝旻韞做一些事情，他仍然不覺得自己具備和謝旻韞一樣諸如犧牲、奉獻這樣的偉大情cao，他只是在遵從內(nèi)心的選擇，一以貫之的追求自己的無愧于心。

    對沈老師，成默也無愧于心。

    不過有些誤會來不及解釋，這叫成默有些傷感，也有些遺憾，但無論如何，他完全能夠接受沈老師的選擇。

    古典自由主義的信條就是在尊重他人同等權(quán)利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權(quán)選擇自己該如何生活。即便他沒有和高月美發(fā)生什么，甚至最初沒有和謝旻韞結(jié)婚，他也完全沒有理由責(zé)備沈老師。（注：古典自由主義者不認為自身的自由應(yīng)該被法律所限制，因為法律經(jīng)常只是專制者的工具，并不一定能夠代表真正的公平）

    但這不代表成默不喜歡沈老師了。

    喜歡依舊還是喜歡，但他可以，也必須，接受這種失去。

    只要不是失去謝旻韞的那種被暴力強加于身的失去，是沈幼乙自身的選擇，他可以坦然的接受。

    ……

    成默在恍惚中走了好一會，直到聽到了身后傳來了幾個女生的聲音，才按下心頭紛紛擾擾的思緒，低聲對付遠卓說道：“慕容予思和葉筱薇她們追上來了。”

    付遠卓遲疑了一下問：“那怎么辦？”

    成默聳了聳肩膀說：“我無所謂，看你，你才是正主。”

    “鬼咧，你沒看見幾個學(xué)妹的臉上都寫著成默學(xué)長，快來追我啊！追上我我就給你嘿嘿嘿……”付遠卓賤兮兮的說。

    成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付遠卓“嘿嘿”一笑，滿腔曖昧的說道：“那也是，這幾個妞比童童差遠了，你不知道童童現(xiàn)在自稱御蘿雙修，說憑她現(xiàn)在的本事一定會把你迷的神魂顛倒，把你給治的死死的……”他點著頭意味深長的說，“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成默也不知道該怎么回話，便轉(zhuǎn)移話題說：“你要是不想理她們的話，那我們先躲起來?！?/br>
    付遠卓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成默便帶頭跳過了水泥路邊的低矮灌木，朝著山坡上的樹林里走了進去。兩個人小心翼翼的踩著枯枝走到了路燈難以輻射到的叢林里，只有依稀的月光穿過了尖塔般一簇簇佇立的針葉樹，讓人覺得仿佛踏足了原始森林。

    也就走了幾米遠，成默便叫付遠卓停了下來，站到了一株繁茂的油松背后。沒過多久鵝卵石小徑那邊就傳來了幾個女生說話的聲音。

    “我說慕容予思，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兩個人你總要選一個??！你現(xiàn)在這樣真的很難頂欸！”

    即便成默看不見人，也能從這爽利的聲線分辨出來，這大概是鐵t短發(fā)妹唐沐璇。

    “我有跟陳放說過我只把他當哥哥，可我每次一說這個話題，他就說今天很累，先不聊了。后來我也有當面跟他說過，可他就當沒聽懂，還跟我媽和我哥打電話，讓我媽和我哥來勸我……”慕容予思像是快要哭出來了，“我真是……”

    “哎……不哭……不哭……”葉筱薇說，“說真的，那個陳放真的有點過分欸，以前還覺得他挺nice的，只是有的時候脾氣大了一點，沒想到是這么一種人……”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慕容予思說，“自從三年前從歐羅巴回來才變得有些奇怪?！?/br>
    “難道成默學(xué)長說的是真的？”

    “肯定?。∧銢]看見當時陳放都那么一副表情了，感覺就要把成默學(xué)長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陳放在歐羅巴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難道沒跟你說過？”

    “他從來不提去過歐羅巴的事情。”慕容予思回答道。

    “我說慕容予思，你到底和陳放學(xué)長在一起過沒有?。俊?/br>
    “當然沒有。”慕容予思急切的解釋，“我們是關(guān)系很好，家里也有開玩笑說過這些，但只是開玩笑而已……”

    葉筱薇意味深長的說道：“也許只有你一個人覺得是玩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