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過墻壁的瞬間，成默看到了那面鏡子正如同瀑布般倒流著綠色的數(shù)字，正中央還有紅色的啟動計時倒數(shù)。

    “7！”

    “6！”

    成默來不及罵臟話，他感覺到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在凝固，而他的行動變的遲緩了起來。他背著雙筒獵槍拼命的向著鏡子的方向跑，先是一腳踩在鐵鉤船長的腿上，接著一腳蹬在鐵鉤船長的死人臉上，如猛虎出籠般竄向了那面全是數(shù)字的鏡子。

    他能看見鐵鉤船長那丑陋的面容毫無變化，就連胡須都像是鋼針，還能看見紅色的“4”在眼前閃過，以及“4”變成“3”的血色余暉和蕩漾起的數(shù)字波紋。

    在不知未來的情況下，成默還有閑暇心想：“不知道六點之前沒有過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美人魚座鐘的歌聲響了起來，接著是“鐺、鐺、鐺”的聲音，成默覺得自己這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一般，而剛才在備份中的一切經(jīng)歷，包括在培養(yǎng)皿中看到的一切才是個噩夢。

    他沉沉的摔在了地上，正想要感慨幸好有個rou墊，就聽見身下的人嚎叫了起來，“是誰？是誰？趕快起來！”

    成默這才記起自己應該砸在了鐵鉤船長身上，他翻滾了一下，在鐵鉤船長身旁站了起來，低頭看向了臉已經(jīng)腫了起來的鐵鉤船長說了聲：“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鐵鉤船長搖了搖腦袋，憤怒的大喊道：“你是誰？你怎么在我的房間的？”

    “我只是不小心走錯了屋子?！背赡f。

    “不小心？”鐵鉤船長狐疑的說，他撐著摔倒在一旁的椅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后揮舞著鐵鉤敲了敲太陽xue的位置，抬頭的時候，他就看到了自己亂七八糟的衣柜，還有打開的箱子，以及一地的銀幣，他抬起了鐵鉤指向了成默，齜牙咧嘴的說，“呵呵？不小心？”

    成默將手中的雙筒獵槍舉了起來，對準鐵鉤船長的眉心，用求饒的口吻說道：“真是不小心！相信我，船長大人，如果您少了任何東西，我都愿意賠償……”

    鐵鉤船長注視著黑洞洞的槍口，舔了舔嘴唇，才咧嘴笑著低聲說：“賠償?shù)脑挕强刹皇莻€小數(shù)字?！彼紱]有去看散落在地板上的東西，就笑著說，“我最珍愛的金斧子不見了，肯定是你這個該死的小偷給拿走了?！?/br>
    “金斧子？”成默并不想惹出太多意外，此時他也分不清這個鐵鉤船長是npc還是真人，只能繼續(xù)試探。

    “對金斧子，”鐵鉤船長舉起了右手閃閃發(fā)亮的鐵鉤，“也許是金酒壺！能夠跳出一個能夠許愿的神的金水壺……”

    “好吧！只要錢能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背赡f，“您要多少錢？”

    “三十枚金幣！”鐵鉤船長豎起了三根手指，笑的像個狡猾jian商，“只要三十枚金幣。”

    成默回答道：“抱歉，我的徽章在我的同伴那里，也許得請船長去樓下的酒吧，和我一起去找她……”

    鐵鉤船長再次舔了舔嘴唇，惡狠狠的冷笑道：“小子，沒有人能騙鐵鉤船長，欺騙是會付出代價的?！?/br>
    成默放下了手中的雙筒獵槍，淡淡的說道：“我絕對是個誠懇的生意人?！?/br>
    ……

    成默和鐵鉤船長來到樓下的酒吧，里面惡魔的狂歡還在繼續(xù)，震耳欲聾的死亡金屬如同雷聲般轟隆隆的響著。找到了丈母娘，成默想要自己的徽章兌換能在黑夢使用的三十枚金幣，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夠資格，幸虧丈母娘在，幫成默解決了這個麻煩。用理想國積分和六千萬美金幫忙兌換了三十枚金幣。

    拿到金幣，鐵鉤船長心滿意足的離去。

    克洛伊·德洛姆對成默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起向著酒吧出口走去。在走出酒吧時，成默又一次碰到了戴著鐵面具的強壯男子。三個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黑夢”，成默看到熊一樣的男子跳上了一輛自行車，將自行車踩的飛起，向著南方狂飆，轉瞬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成默則去了丈母娘的實驗室，在湖底的觀魚室把大致的經(jīng)過跟丈母娘說了一遍。對于“冬宮”究竟在什么地方，丈母娘著實也沒有頭緒，只是肯定的告訴成默，“冬宮”絕對不在恩諾思境內(nèi)。

    晚上，成默又一次去了“黑夢”，在船艙的船員bug等著顏復寧到來。

    八點的時候，顏復寧準時從上面跳了下來，成默一把揪住顏復寧的衣領，冷冷的問道：“你什么意思？”

    第九十七章 黑色夢中（7）

    顏復寧雖然被成默揪住衣領提起來了一些，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他原本就比成默高不少，此刻更是居高臨下，他垂著眼簾，俯瞰著成默，淡淡的反問：“什么什么意思？”

    “顏亦童也在這里，你為什么不說？”成默冷聲質(zhì)問。

    “你有提起過童童一句？”顏復寧低頭看了看成默揪著他衣領的手，冷笑道，“上次走的時候我還問過你，‘還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成默的動作僵硬了一下，不滿和疑慮陡然就被顏復寧的反問消弭于無形。他覺得也許自己作為朋友與顏復寧作為哥哥，在乎的東西完全不一樣。

    可能自己對顏復寧存在某種誤解。

    顏復寧準確的捕捉到了成默的猶疑，抬手將成默推開，稍稍整了下水手服的衣領，面無表情的注視著成默說道：“她在不在這里和你沒有一毛錢關系。你進來也不是為了救她的……”

    成默稍稍低下了頭，避開了顏復寧的視線。雖說他在上次和顏復寧談話時，沒有提到顏亦童是因為不想影響顏復寧的心態(tài)，讓他因為急躁產(chǎn)生負面情緒，對出逃造成影響。加之顏亦童失蹤這件事，顏復寧很容易把責任歸咎于“太極龍”身上，也會徒添麻煩。所以他才絕口不提。

    不過現(xiàn)在解釋，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意義。

    更何況他捫心自問，如果說是顏亦童被關在“冬宮”，“太極龍”肯定不會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展開營救，至少不會派自己潛入“冬宮”。畢竟“太極龍”是暴力機構，任何事都必須以國家利益優(yōu)先，不能夠有任何一點感情用事。

    換做他個人，如果說是顏亦童被囚禁在“冬宮”，成默肯定會想辦法，但大概率不會以身犯險。而反過來說的話，萬一自己出了什么事情，顏亦童有辦法的話一定會竭盡全力，只是她能力有限而已。

    為此成默略有些慚愧，可他又明白，感情這種事情，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平等。

    成默很快就放下內(nèi)心的歉疚，抬頭重新和顏復寧對視，“她現(xiàn)在在哪里？”

    顏復寧猶豫了一下，很不情愿的回答道：“‘宇宙思考花園’……”

    成默點了下頭，內(nèi)心卻又產(chǎn)生了一些疑惑，雖說“冬宮”表面上是監(jiān)獄，實際上還不如說是專門關權貴的“封閉式療養(yǎng)院”，想被關進來也得看你配不配有沒有資格。

    很顯然顏復寧遠達不到這個層級，如果說顏復寧被關進冬宮，是為了作為勾引他進來的誘餌。那么顏亦童為什么也被關了進來？

    成默唯一能想的到的解釋就是顏復寧拿出了足夠的交換，迫使對方不得不這樣做。

    另外“宇宙思考花園”可以隨便帶人進的話，佐羅就不會搞的那么麻煩了，但這個疑問似乎又很好解釋。

    顏復寧像是看穿了成默的心中所想，冷笑了一聲說：“別以為全世界就只有你有被關進‘冬宮’的價值?！?/br>
    對方看穿了他的想法，成默也沒有否認的意思，他和顏復寧都是那種只信自己判斷的人，解釋不僅多此一舉，還會讓人覺得智商不夠。成默覺得和顏復寧這樣的人說話，是件既累又輕松的事情。輕松的點在于想要傳達的東西，不需要說太多，顏復寧就能領會。累的地方在于，你無時不刻都得小心翼翼，提防自己進入他的節(jié)奏，從而被他掌控，成為附庸或者傀儡。

    聰明人太容易喪失安全感，所以聰明人和聰明人很難合作。

    成默心想真想要弄清楚顏亦童進來的原因，還不如從顏亦童下手，可想要見顏亦童由他主動來提，意圖也太明顯了。成默并不想讓兩個人的不信任感繼續(xù)上升，便說道：“我順利回到本體了，收集到了一些情報，但不是很夠?！?/br>
    顏復寧走到床邊坐下，“先說看看你收集到了些什么情報？”

    除了自己可以使用“七罪宗”這件事不能說，在情報這方面成默并沒有打算隱瞞顏復寧，因此基本上算是一五一十的給顏復寧說了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也將自己找到的一些有用的資訊提煉了出來。顏復寧聽的十分認真，還不時提出一些問題。成默都耐心的給予了解釋，比如他為什么能看的那么遠，攝像頭的數(shù)量大致有多少，出現(xiàn)的俄文有哪些等等……

    很快成默就說到了整個過程最后的關鍵之處，他是如何讓意識返回“冬宮”的。

    這是個難點，成默對丈母娘可以一句話帶過，對顏復寧就必須要說清楚了。在來之前成默想了好幾種說法，但最后仔細思量，要么覺得說服力不夠，要么就有被發(fā)現(xiàn)是謊言的可能性，思來想去還是只能說出一部分事實，只要將自己能把本體當載體用這個最重要的信息遮掩過去，就足夠了。至于將來被顏復寧猜測出什么，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畢竟眼下逃出冬宮最重要。

    綜合所有的因素考量，成默給出的說法是使用了“太極龍”最新的高科技裝置，顏復寧也沒有懷疑，畢竟本體能當載體使，這個對所有天選者來說，暫時都還是一個盲點。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

    聽到成默只是收集到了“培養(yǎng)倉”的一些信息，顏復寧略有些失望，搖著頭低聲說道：“要說沒有天選者看守我是不信的，只要外部有天選者看守，想要從‘冬宮’逃出去的可能性就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逃出去確實很困難。”成默沉吟了一聲說，“但我們可以換個思路。”

    顏復寧盯著成默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著成默說出他的想法。

    “我就不信‘冬宮’的外部設施沒有和外界聯(lián)系的方式，”成默說，“我們可以搞清楚冬宮的坐標，然后發(fā)送出去，等待救援就行?！?/br>
    “這個比逃出去確實要容易很多，但也不是簡單的事情。起碼我們得先解決走出培養(yǎng)皿這個問題?！鳖亸蛯幷f，“你看過外面的情況了，有沒有什么好的想法？”

    “制造事故?！背赡吐曊f。

    “制造物理層面的事故，讓我們這些人不得不回到現(xiàn)實中生活？然后在現(xiàn)實中找機會？”

    成默點頭說道：“是。”

    顏復寧皺了下眉頭，思考了一會，才搖著頭說：“這個想法想要落到實處，并最終完成，不可預見性實在太多了，而且只能用一次。不到萬不得已實在是沒必要……”

    “我覺得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萬不得已了?！背赡f。

    顏復寧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對成默說道：“讓我先好好考慮一下，一個星期之后我們還是晚上八點在這里見?！?/br>
    ……

    就算要制造事故，也得等到下個月一號，因此成默也不急，在“理想國”內(nèi)又轉了一個星期，雖說收集虛擬世界的信息好像沒什么作用，成默還是勤勤懇懇的將把所有能獲得的信息記在了腦中。與此同時，順便徹底的感受了一下虛擬世界，不得不說“理想國”的真實感真是無與倫比。

    像是微風拂過漫山枝頭，樹影在草甸上搖晃，陽光于水波間跳躍，還有每一種物體的觸感以及復雜的香氣……

    毫不夸張的說，這些細節(jié)與現(xiàn)實世界沒有差別，甚至從體驗上來說，還遠比現(xiàn)實世界好上很多。你無法想象沒有蚊蟲的花園草甸是多么美妙，也無法想象適宜的溫度不受污染的大自然多么美好。

    將“理想國”描敘成天堂一點也不過分，實際上成默覺得，在未來，“理想國”就是人類的終極天堂，靈魂的歸宿。

    按照諾斯替教派的說法，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就是成為“精神體”。

    成默覺得“數(shù)字”就是一種精神體。

    也許此時已經(jīng)生活在“理想國”的人們就是人類進化的方向？

    假設要是以前，飽受病魔折磨的成默，會為發(fā)現(xiàn)“理想國”這樣地方歡呼雀躍，他終于找到了避世的桃源，永恒的原鄉(xiāng)。但現(xiàn)在他清楚“理想國”的背后是無比龐大的資源支持，是無數(shù)程序猿早禿的頭頂，是注定只有少數(shù)人才能享受的到的夢境。

    為此成默感到疑惑，了解的越多，就越覺得人類的未來是一團看不破的迷霧。

    但他相信不會像是《賽博朋克2077》那么糟糕，但肯定也不會像gczy那么美好……

    ……

    一個星期后的七點半，成默再次來到“黑夢”，沒料到這一次顏復寧竟比他來的要早，剛跳下船艙，就聽見了顏亦童的歡呼聲。

    “成默！”

    在尖叫中，成默還沒有在船員室站穩(wěn)，就看見穿著水手服的顏亦童向他撲了過來，藍色的水手服配白色的帽領，讓幽閉的船艙都熠熠生輝，橘色的油燈在她的背后仿佛變成了太陽，風中蕩漾起了夏日氣息。成默看到顏亦童的臉上帶著兩抹淺淡的紅暈，無論是面容、肌膚還是纖細的身線都自帶濾鏡，有種夏天海邊美少女的純美，叫人心曠神怡，仿佛回到了年少時光。

    可惜顏亦童這樣能殺死絕大多數(shù)男人的清純美少女，不是成默的菜，看著顏亦童乳燕投林般的撲過來，他其實是想躲的，然而船員室里本就狹窄，大部分面積還都被床占據(jù)，真要躲床上去，又被顏亦童撲倒在床上，成默懷疑會被顏復寧當場手撕。

    避無可避的狀況下，只能在顏復寧冷漠的眼神中任由顏亦童先是將他壁咚，接著抱著他又叫又跳，快活的像個小孩子。

    見氣氛越來越“治愈”，一旁的顏復寧陰沉著臉變幻成了快要噴發(fā)的火山，成默不得不將顏亦童輕輕推開，拉開一點距離嚴肅的說道：“喂！童童，你可得注意影響，我是已婚男人?！?/br>
    顏亦童嘟了嘟嘴說道：“我只是好久沒有看到熟人了一時興奮而已，再說，我也沒有收到你結婚的邀請，你在我這里就不算結婚了?！?/br>
    成默無語，不知道說什么好。

    顏復寧抬手將顏亦童扯到了他身后，開口說道：“童童，你別鬧，我要和成默談正事?！?/br>
    “不就是越獄嗎？”顏亦童無所謂的說，“我覺得這里也挺好的啊，出不出去我無所謂?！?/br>
    顏復寧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前幾天你都還要死要活的，說沒有游戲玩、沒有番劇看，還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快要活不下去了……”

    顏亦童笑嘻嘻的說：“現(xiàn)在不是有認識的人了嗎？”

    “這就夠了？”顏復寧問，“難道你就不想出去玩游戲，追番劇了？”

    顏亦童笑呵呵的傻樂，“想是想，但我這個人很容易滿足的，現(xiàn)在有……朋友就很開心了?！?/br>
    成默忍不住插嘴道：“閑聊還是等會吧，顏復寧你先說你的決定?！?/br>
    聽成默這么說，顏亦童立刻安靜了下來，摟著裙子坐在了床邊，乖乖的看著顏復寧和成默。

    等空氣中安靜了一會，顏復寧才開口說道：“我基本上同意你的想法，但是要在可控的情況下進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為了我們自身也好，為了超越世界線的研究成果也好，還有為了活在其中的已逝科學家也好，我們都不能讓‘理想國’出現(xiàn)致命的不可修復的損壞，這個損失我們自身承擔不起，人類也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