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點了下頭，便向著凍結(jié)成冰原的德維納灣走了過去。

    付遠卓甕聲甕氣的問道：“成默，誰想出來的這么可恥的暗號啊！”他壓低了聲音，“不會是……”

    成默微微點頭，什么也沒有說跟上男子向著不遠處的斜坡走去。

    付遠卓偷偷看了眼雅典娜高挑的背影，打了個寒顫，落后了幾步，不敢和成默繼續(xù)并肩走，轉(zhuǎn)而和關(guān)博君站到一起去了。

    一行人熱熱鬧鬧的穿過了一條已經(jīng)被冰雪覆蓋的馬路，一步一滑的從斜坡上下了冰原。站在雪坡上能夠看到三架哈士奇拖拽著的雪橇車已經(jīng)在雪坡下等候，一群毛發(fā)旺盛的黑白色雪橇犬哈著熱氣在冰天雪地上蹦蹦跳跳。

    兩個人一架雪橇，坐好之后在駕駛?cè)说闹笓]下，雪橇犬就拉著車飛快的朝著冰原深處奔馳。

    冷風(fēng)呼嘯，世界一片純白，像是來到了極地。

    “這也太浪漫了吧！早知道應(yīng)該把我老婆也帶來的。”顧非凡一邊大喊，還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給奔跑中的雪橇犬拍了照片。

    關(guān)博君嚴肅的說道：“顧非凡，我們這可是機密行動，你可不要亂發(fā)照片，導(dǎo)致我們暴露了位置?！?/br>
    顧非凡冷笑道：“老子不比你個見錢眼開的逗比嘴嚴的多。倒是你，可千萬不要為了錢，出賣革命同志！”

    “我關(guān)博君可是有底線的人，絕不會為了金錢出賣朋友，就是我關(guān)博君的底線！”關(guān)博君義正辭嚴的說。

    “如果對方色誘呢？”顧非凡問。

    “你看誰不起？我關(guān)博君可是人稱‘滬上柳下惠’的男人?！?/br>
    “昨天是誰說恩諾思的女人實在是太可了，還問是不是可以買一個金發(fā)小羅莉回家！”顧非凡說，“就你在群里發(fā)色圖發(fā)得最歡了，我看你不是‘滬上柳下惠’，你是‘滬上海狗王’……”

    ……

    雪橇犬拉著一群人在茫茫無際的冰原上跑了大約半個小時，終于看見了一架老舊的紅色水上飛機，飛機引擎沒有熄火，保持著怠速在運轉(zhuǎn)，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嗡嗡的轟鳴聲。

    在雪橇車快要到達時，萊蒙托夫打開艙門從飛機上跳了下來，他笑著向成默揮手，愉快的大喊道：“親愛的成默，能夠這么快見到你，真是令人喜出望外！你不知道公主殿下有多高興！”

    成默在冷風(fēng)中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他像是沒有聽明白萊蒙托夫在說什么，下了雪橇車就說道：“有什么事情上了飛機再說，這鬼天氣，簡直要凍死人?！?/br>
    付遠卓又悄咪咪看了看沒有什么表情的雅典娜，心中默默祈禱：“要人死的絕對不是天氣??！成默，為了革命事業(yè)你可千萬不要倒在了柴刀下！”

    ……

    刷著蘇維埃旗幟的水上飛機載著一群人又飛了大約兩個多小時，在劇震中飛出了德維納灣，在全機人的心驚膽戰(zhàn)中降落在了波濤起伏的大海之上。萊蒙托夫帶頭鼓起了掌，隨后拿起通訊器發(fā)了訊號，不多時，一艘黝黑的潛艇就如同鯨魚般浮出了浪花涌動的海面。

    艦橋的頂門掀開，露出了顏復(fù)寧那張恐怖和俊美并存的臉孔。接著三、四個穿著制服的恩諾思男子爬出了潛艇，在水上飛機和潛艇之間架起了浮橋。

    最先走過去的付遠卓先是激動的擁抱了一下顏復(fù)寧，隨后在凍人的海風(fēng)中，問道：“寧哥，你的臉怎么了？”

    顏復(fù)寧毫不介意自己的笑容如今萬分滲人，微笑著說：“這個事情說來話長，等下再說吧！”

    ……

    下了潛艇，顏復(fù)寧給成默他們弄了一些罐頭、點心還有紅酒、咖啡。說起來大家都算是熟人，除了關(guān)博君對于顏復(fù)寧來說比較陌生，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過交集。尤其是成默和付遠卓。

    八個人包括萊蒙托夫一起坐在船員休息艙里寒暄了一陣，言談間得知成默先去了德意志和西臘，顏復(fù)寧也沒有感到驚訝。他也沒有避諱自己臉是如何受傷的，大大方方的將在倫墩經(jīng)歷的危險說了一遍。聽到潛龍組成員在海外所經(jīng)歷的故事，一眾人皆唏噓不已。

    顏復(fù)寧說完了自己的故事，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成默和雅典娜，“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為何而來呢！”

    成默喝了一口咖啡，從容不迫的說道：“為了你我的安全?！?/br>
    顏復(fù)寧手指敲打著不銹鋼桌面，像是在彈奏鋼琴。潛艇在水下行駛，只有機械運轉(zhuǎn)的轟鳴聲不絕于耳，象征著白天的白熾燈亮著，休息艙里被照耀的如同白晝。忽然間，船艙里就這樣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坐在長桌邊的人面容都變得凝重了起來，只有雅典娜沒有太多表情。

    關(guān)博君率先繃不住，在這艘略顯老舊的潛水艇里左顧右盼，還嘖嘖有聲的說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還有乘坐德爾塔－4潛水艇……”說著他還拿出了手機拍攝了起來，過了一陣，又詢問萊蒙托夫能不能去駕駛艙觀摩一下。

    萊蒙托夫自然是看向了顏復(fù)寧。

    顏復(fù)寧點頭，萊蒙托夫便帶著關(guān)博君前往駕駛艙，其他人見狀也起身跟著去參觀了，只剩下成默和雅典娜坐在顏復(fù)寧對面的椅子上。

    雅典娜閉著眼睛像是在閉目養(yǎng)神，從上艦艇到現(xiàn)在，這個看上去美麗異常的女人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可顏復(fù)寧卻憑借直覺感受到了一種危險。那種危險就像是手無寸鐵的人面前佇立著一片風(fēng)景優(yōu)美的森林，看上去它是那么的平靜而優(yōu)美，但懂行的人清楚，它能輕而易舉的吞噬掉你的性命。

    顏復(fù)寧并不是因為顏亦童的關(guān)系才這么想，眼下他覺得頭疼，他著實不知道成默哪里來的勇氣敢把雅典娜帶到冬宮來。

    不過假如兩個人打起來的話，他覺得雅典娜再厲害，也不可能比天克載體的顏亦童厲害。就算雅典娜貴為天榜第一，在不明白顏亦童虛實的情況下，應(yīng)該也討不了太大的便宜。想到此處顏復(fù)寧心下篤定，轉(zhuǎn)念又想，這事應(yīng)該成默頭疼才對，關(guān)他什么事情？他肯定站meimei這邊。

    他又看向了成默，成默坐在桌子前鎮(zhèn)定的模樣讓他懷疑自己收到的訊息是否真實，他原本以為成默此際應(yīng)該焦頭爛額才對，可成默姿勢放松的坐在明亮的燈光下，眼角眉梢沒有半分不安。

    “渣成這樣，還真是個王八蛋！”顏復(fù)寧盯著成默心道，“我雖然也渣，可從來沒有腳踏兩只船過！這貨遲早有一天會從劈叉變成劈開……”

    成默見顏復(fù)寧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面色陰晴不定，說道：“寧哥，不只是我，你也沒有太多選擇?！?/br>
    顏復(fù)寧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可真的希望不大。如果我們不沖動，以不變應(yīng)萬變，還有回旋的余地，真要在這個時候做決定站邊加入戰(zhàn)斗，很可能會萬劫不復(fù)?！?/br>
    成默笑了笑說道：“你當時在核彈控制室可不是這么說的?！?/br>
    顏復(fù)寧也笑了下，“今時不同往日。再說了，你也知道，我本質(zhì)上并不那么喜歡冒險?！?/br>
    “你覺得發(fā)射核彈，這件事能輕易的混過去嗎？”

    “我覺得大概率是混過去了?！?/br>
    成默搖頭，“等伊甸園的這件事完，無論是星門、太陽花旗幟還是太極龍，第一件事就是要清算‘冬宮’……”

    顏復(fù)寧聳了聳肩膀說道：“無非是找個靠山而已，憑借‘冬宮’的技術(shù)，沒有人會拿我們怎么樣?！?/br>
    “繼續(xù)仰人鼻息？”成默冷笑，“所以掌握‘冬宮’，并不是為了找到安全與自由，而是為了找一個不一定能靠得住的靠山？”

    顏復(fù)寧沉默了須臾，嘲諷道：“你有自信戰(zhàn)勝星門？”

    成默搖頭。

    顏復(fù)寧攤手說道：“那你跟我說什么？”

    “對我們來說并不是戰(zhàn)勝星門就是贏。”成默淡然的說，“而是只要這個世界足夠亂?！彼D(zhuǎn)換了語氣冷冷的說，“世界越亂，我們就越安全。”

    顏復(fù)寧虛了下眼睛，凝視著成默，“你有什么想法？不要打核彈的主意，再發(fā)射核彈那不是亂，那是毀滅世界。”

    成默拿出手機，點開了地圖，他的手指從北極圈劃到了白令海峽，然后在太平洋上的四個位置點了點。

    顏復(fù)寧不置可否的說：“你憑什么保證一定成功？”

    成默點了點頭，沒有情緒的臉上表情嚴肅，“我有百分百可靠的內(nèi)應(yīng)，他已經(jīng)全盤知悉了我的計劃，并且答應(yīng)協(xié)助我?！彼昧饲梦挥谔窖笊系哪硞€位置，“現(xiàn)在只要冬宮愿意幫助我，恩諾思太陽花旗幟就一定會被迫動手，這樣世界將陷入長久的動蕩不安。”

    顏復(fù)寧感覺到雞皮疙瘩爬到了他的背上、手臂上，嘴巴也忽然變得無比干澀，他滾動了一下喉嚨潤了潤嗓子，“你真是個瘋子?！本驮谒f話的瞬間，休息室里的燈光切換到了淡紅色。

    象征著夜晚的橘紅色頂燈，染紅了休息艙。

    成默關(guān)掉了手機屏幕，藍色的地圖沉入了黑暗，他低聲說：“到了這個時候，勇氣根本靠不住，只有完全的瘋狂才有意義?！?/br>
    ……

    京城時間，2024年12月23日，下午7時30分。

    謝繼禮坐在掛著“xxxxxxxxxxxxx”橫幅的下方，會議室里全是一眾來自jrbm的高層。

    坐在座位上的人每個人都表情肅穆，面對此刻的局勢，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整場會議都死氣沉沉，幾乎沒有人愿意發(fā)言。謝繼禮也知道眼下除了進行強制管控，已經(jīng)別無他法了，只好沉著臉宣布散會。一眾人如釋重負的走出了會議室，每個人都腳步匆匆，像是在逃離。

    散會后，鄭長恩走進了會議室，彎腰在謝繼禮耳邊說道：“校長，今天七點新聞報道了各地超市出現(xiàn)了哄搶物質(zhì)的情況，還有美金暴漲的事情。他們這是在逼宮?！?/br>
    “我知道?！敝x繼禮點了點。

    “還有，杭康那邊給您打了電話，希望您能出手援助?！编嶉L恩說，“他們說如果我們不出手，不出三天杭康股市、樓市以及匯率就會徹底崩盤……這是他們出給我們的難題，保還是不保？不保的話我們決定硬抗到底，那么杭康經(jīng)濟會徹底崩潰，勢必有很大影響。如果保的話，想要損失別太大，就只能談和，不然就是給星門送錢……”

    謝繼禮揉了揉太陽xue說：“何占輝呢？”

    “他今天沒有來……就是下午向于高遠辭職了?！?/br>
    “混賬！謝繼禮低聲喝罵道，“真是混賬！”

    鄭長恩苦笑了一聲說道：“還有一件事沒跟您說呢！這件事更嚴重……”

    “什么事？”

    “您不是要工作組對我們太極龍物資部門做徹底清查嗎？下午就在您開會的時候……”鄭長恩滾動了一下喉嚨，小聲說道，“錢德明跳樓自殺了，就在清查小組進駐太極龍物資管理大廈總部的前幾分鐘，據(jù)說賬目一塌糊涂，計算機也被破壞了，很多物資的儲備情況已經(jīng)無從查起……”

    “陪我去看看！”謝繼禮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也顧不得椅子摔倒在地。

    在鄭長恩扶起椅子的時候，他鐵青著臉快速的向著門口走去，在臺階處一腳踏空，直挺挺的摔了下去，旁邊的安保人員高喊這“小心”立刻撐住了要砸在地面的謝繼禮，沒讓他如砸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謝繼禮在安保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嘴上說著“沒事，沒事”，搖晃著身體向著門口走，沒有走兩步，又再次栽倒，徹底昏迷了過去。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潔白，謝繼禮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身處醫(yī)院。他側(cè)頭望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他又看向了另一側(cè)，王晉妍坐在他的身邊，像是睡著了一般握著他的手，他看到王晉妍的手表，猛得直起身子，滿頭大汗的問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時候了？”

    被謝繼禮驚醒的王晉妍，睜開惺忪的雙眼，語重心長的說：“你??！太不愛惜身體了，昏迷了一整天?，F(xiàn)在已經(jīng)24號了，平安夜……”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至暗時刻（16）

    多少事，從來急；天地轉(zhuǎn)，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獂xx。

    ……

    恩諾思時間，2024年12月22日，晚上8時47分。

    冬宮。

    潛艇基地。

    成默從德爾塔4潛水艇中爬了出來，被燈光照得透亮的水下潛艇基地，立刻響起了夏國著名的樂曲《茉莉花》。他站在艦橋上向下看去，碼頭的墻邊站著個七、八個人組成的管弦樂隊，他們穿著克格勃制服正在吹奏著悠揚而古老的民樂，在回聲的加持下，不過幾個人的樂隊也顯得氣勢磅礴。

    穿著燕尾服的小矮人保羅十四世正跳著腳的向他揮手，完全沒有一國之主九五至尊的氣場。

    相比之下，站在保羅十四世旁邊的蘇格拉底·奧納西斯盡管只穿了件簡單的金屬扣布雷澤配灰色羊毛褲，卻更像是一位睥睨天下的領(lǐng)袖。

    他的丈母娘克洛伊·德洛姆當然也在這里。出乎成默的意料，她今天竟脫掉了常年不換的白大褂，穿了件米黃色的高領(lǐng)毛衣和長裙，這搭配盡顯六七十年代的復(fù)古情調(diào)，要穿在一般人身上也許會讓人覺得陳舊且過時，但穿在依舊年輕貌美的丈母娘身上，那就是知性而優(yōu)雅。此時她正抬頭仰望著艦橋，看到了成默也沒有太多表示，神情保持著冷峻。

    最后成默的視線落在了最令他擔(dān)憂的角色身上，那就是可愛又迷人的大反派顏亦童的身上。也不知道她在整什么幺蛾子，自己的丈母娘沒有穿白大褂，她卻穿了件實驗室白大褂，還抱著個翻白眼的咸魚抱枕站在克洛伊·德洛姆的身旁朝他做鬼臉。觀察到顏亦童和丈母娘站得有些近，似乎關(guān)系不錯的模樣，成默憂心忡忡，暗自猜測這小妖精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在成默從艦橋跳到站了不少身著橙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員的艇背上時，雅典娜也從艦艇內(nèi)部登上了艦橋。

    當滿頭金發(fā)身材高挑的雅典娜出現(xiàn)在明亮的燈光下時，老丈人蘇格拉底·奧納西斯頓時熱淚盈眶，他生怕別人不知道雅典娜是他女兒般的大喊道：“寶貝！我親愛的寶貝！爸爸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這聲音飽含著感人肺腑的爆發(fā)力，縱觀整個畫面，這里更像是高鐵車站，巨大的潛水艇基地里，一盞盞燈光映照在水上影影綽綽，潛艇浮在列車站臺般的碼頭間恍若巨鯨，人在其間顯得分外渺小，但雅典娜卻如冉冉升起的照明彈，超有電影大片的既視感。

    至于蘇格拉底·奧納西斯的表演也感人肺腑，他老淚縱橫的俊朗臉龐足以讓聞?wù)呗錅I見者傷心，就連《茉莉花》的樂曲都哀怨了幾分。

    雅典娜卻絲毫沒有理會老丈人的意思，當她的視線鎖定了克洛伊·德洛姆，便如輕盈的飛鳥般，徑直從高高的艦橋跳到了碼頭之上，落在克洛伊·德洛姆的面前。

    雅典娜的目光流轉(zhuǎn)，在母親未曾老去的美麗容顏上徘徊了幾下，才輕聲喊道：“mama?！?/br>
    從來不茍言笑的克洛伊·德洛姆臉上綻放出了一絲如月光般的微笑，她抬起手想要摸摸雅典娜的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雅典娜已經(jīng)比她高了不少，于是手中空中僵硬了一下，改為撫摸雅典娜的臉頰，低聲感嘆道，“你都長這么高了?！?/br>
    “二十一年了，mama……”雅典娜低聲說，“我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