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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的大魔王 第1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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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默才回過神來,他完全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尷尬的抽了一下手指,卻沒有抽動。

    “你也要說。”謝旻韞又重復(fù)了一遍。

    “說什么?”成默不明所以的問。

    謝旻韞白了成默一眼,“笨蛋,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壞蛋!”

    成默忍不住發(fā)笑,“變小壞蛋?”

    “不許笑!快念?!敝x旻韞認(rèn)真的說。

    “好吧!”成默無奈的搖晃著謝旻韞美如玉石的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壞蛋?!?/br>
    兩只手在茫茫大雪中輕輕搖擺,這種并不算親密的觸碰仿佛是種儀式,幼稚的念白如同咒語,給兩個本已遠(yuǎn)離的人,重新建立了連接,那是來自命運之神,神圣的,權(quán)威的,具有神性的應(yīng)允。是一次穿透時間和空間的契約。

    成默念完了魔咒般的承諾,依然忘記了放下手,也許他是故意的,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總之,他就這樣勾著她的手指,無聲等待,等待著一段契約的建立,又或者結(jié)束。

    在雪還沒有停之前。

    但謝旻韞卻仿佛沒有感受到他內(nèi)心混亂的留戀,忍著笑意取笑道:“你還準(zhǔn)備拉多久?”

    “哦~”成默連忙松開手,卻突然被謝旻韞反手握住。周遭陷入了靜默,只剩下雪花撲簌撲簌降落的輕響。他感覺到手心中有冰涼的雪在融化,牽住的雙手像是原點,時空在坍縮,他和她之間的引力在增大,直到距離歸于零。

    成默聽到了謝旻韞的急促有力的心跳,他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其他的聲音在心跳聲中放大,世界又喧鬧了起來,雪落在頭發(fā)上,冷風(fēng)吹著冰凍的花枝,河水在冰塊下流動……還有遠(yuǎn)處的引擎和警笛,廣播和空調(diào)的響動,全部像是一枚又一枚圖釘,釘在了他的心上。

    他感覺到謝旻韞將她尖尖的下巴擱在了他的肩頭,在他耳邊呢喃,像是穿過凜冽寒冬的春風(fēng),于是世間的萬事萬物都在融化,變得溫暖了起來。

    “上個月,mama給我發(fā)來短信,說外公去世了,她告訴我一聲。”

    成默腦海里閃過了擺著殘局的棋盤和王山海熟悉的親切面容,這意外的消息讓他像是一腳踩空般的失措,雙手抱緊了謝旻韞。他這時才記起懷抱里的人兒,比他失去的不會少,他想要安慰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只能抱著她,再給她多一點溫度。

    “小時候,我爸媽總是很忙,陪我最多的就是我外公和外婆,他教我走路、教我說話,教我寫字、釣魚、打籃球、還教我下圍棋……然而,我連他的葬禮都沒有能夠參加。我mama不想我去,其實我自己也沒有那么想去,我實在是不想再看到親近的人死去了。而且,說實話,我有點害怕葬禮。即使我知道死亡這種事不可避免,也沒有什么可怕。我知道人總有一死,誰也無法避免,從科學(xué)的世界觀來說,人類不過是一團暫時的原子聚合體,所有喜怒哀樂都不過神經(jīng)元對化學(xué)元素的反應(yīng)??汕宄@一切就能避免眼淚嗎?人類的感情如果真的全都不過是化學(xué)反應(yīng),那么一定有藥物能讓我們不在意所有的愛與恨,不會傷心難過,對吧?”

    成默嘆息了一聲說:“你應(yīng)該高興我們還能感受到喜怒哀樂,你應(yīng)該慶幸沒有這種藥物,如果真有這種藥物,那么虛無主義將無法反駁,恰恰是眼淚,無論是快樂的眼淚,還是悲傷的眼淚,都證明了我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要不然我們跟機器有什么區(qū)別呢?”

    謝旻韞沉默了幾秒,輕聲說:“從來沒有人這么安慰人的?!?/br>
    “你也知道的,我并不擅長安慰人。”成默笑了一下,“畢竟這個世界上比我慘的人也沒幾個?!?/br>
    謝旻韞也呡著嘴笑了一下,她將臉完全靠在了成默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仿佛進(jìn)入了全然沒有防備的睡眠,“我以前總覺得爸爸mama不喜歡我,我出生的時候,我爸就不在醫(yī)院,我媽休息了兩個星期,吃了斷奶的藥,就上班去了。一直到我六歲了,我爸才斷斷續(xù)續(xù)抱過我?guī)状危苌僭诩?,不是在出差,就是在開會。我mama也很忙,雖然她已經(jīng)盡量把我?guī)г谏磉吜?,可大部分時間,仍是阿姨在帶我。阿姨們對我總是謹(jǐn)小慎微,而我媽則對我格外嚴(yán)厲,我小時候最長聽到了兩句話就是:你是謝家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明是非懂道理。后來我長大了一些,我品學(xué)兼優(yōu),無論哪一方面都挑不出毛病,我媽則對我說:你沒資格驕傲自滿,你所有的成就都是你所擁有的資源帶來的,作為謝家的女兒,你做的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我的人生變得無比矛盾,周圍人鋪天蓋地的夸贊和怎么努力似乎都得不到父母的認(rèn)可,這讓我覺得,我必須成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姓名?!彼nD了幾個呼吸,“變得完美——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zé)任?!?/br>
    “你已經(jīng)很完美了,謝小進(jìn)?!背赡\懇的說,“我這不是安慰你,而是由衷的這么認(rèn)為?!?/br>
    “是么?可是……可是……就是這樣完美的謝旻韞,她的叔叔死了,她還拯救了那些殺害她叔叔的人。她的父親死了,她似乎輕易就原諒了那些犯下罪孽的人。而她的丈夫恰恰是在復(fù)仇,是在懲罰,可她卻阻止了她的丈夫。好多人不能理解她,包括她的mama……父親的葬禮他們都沒有通知她參加,他們覺得她不該去阻止你,不該去拯救那些侵略者,更不該成為不分是非的圣母。還有一些人,覺得她不過是在沽名釣譽,獻(xiàn)祭了父親和丈夫,贏得了無與倫比的名聲,登上了圣女的寶座?!敝x旻韞像是崩潰了一樣在成默懷里泣涕如雨,“我mama告訴我,我爸爸留給我最后的話,說是希望我隱姓埋名做個快快樂樂的普通女孩。”

    謝旻韞的聲音比凄切的風(fēng)雪還要哀傷,眼淚像是止不住了一樣浸潤著成默的肩膀,他因此體會到了久違的疼痛,他一直認(rèn)為,以自己的強大,已經(jīng)不可能再產(chǎn)生這種痛感,事實卻是那些在心上的人,始終還是在心上,他最柔軟的地方,過往的記憶和感情并不能一筆勾銷。

    這同樣也不是他想象中和謝旻韞再次重逢的劇情,解釋辯白、陳述過往又或者懷念往昔,他預(yù)備好的話語,一句都派不上用場。眼下的情景,幾乎讓他無從應(yīng)對。他想了一會,才將她抱的更緊,低聲說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父親和丈夫,一定是理解她的。畢竟殺戮只會制造仇恨,仇恨又反過來推動殺戮,人類不能陷入這樣無休止的仇恨與殺戮的循環(huán)。他們都理解。她成為圣母,肯定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宗教在當(dāng)下確實是完成人類和解的最佳方式,他們也都理解。她阻止她的丈夫,她的丈夫非常理解,只不過她的丈夫也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才走上了和她殊途同歸的道路。她的丈夫并不想這樣做,卻不得不這樣做,我想她也是能夠理解的。并且她也一樣,她并不想成為圣女,卻不得不成為圣女,這一點她丈夫也是理解的?!?/br>
    謝旻韞沒有回應(yīng)成默,成默也不再說話,只是擁抱著她,在大雪中,如同互相依偎的候鳥。隨著雪勢漸歇,謝旻韞的哭聲漸漸地平復(fù),震顫的身軀也歸于平靜。但世界仍雪白寂靜,那種曠古的荒涼感并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知道嗎?成小默,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嫉妒過別人,唯一嫉妒的就是雅典娜。我多么希望在危機四伏的時候,是我和你并肩戰(zhàn)斗,我多么希望在被全世界追殺的時候,是我陪你亡命天涯。我其實也想和你一起經(jīng)歷末日,做末日世界里的苦命鴛鴦。這些年,我千萬次的幻想過,要是世界毀滅了,我和你一起,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荒原,沒有信號,沒有人跡,開著車一直漫游,就像是芬蘭,就像是在丹麥,我們就像是冰原上的狼,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中奔馳,世界就像是被凍結(jié)了一樣,就連時間也停止了轉(zhuǎn)動,只有我們兩個在其中放肆的奔跑。白天我們尋找食物,捕獵、采摘野果、搜索商店像是搜索寶藏。晚上我們點亮篝火,喝著啤酒仰望星空,我們蓋著一床被子,擁抱、親吻,不在乎明天還能不能活著。這種絕望感讓我好快樂?!敝x旻韞在成默的懷中抬起了頭,再一次看向了成默,“其實……其實……我根本不想聽到什么一年的約定,我只想你對我說:謝小進(jìn),我?guī)闾优馨?!?/br>
    雪花在路燈的照射下飛舞,在她湖泊般的瞳孔上飛舞,明暗之間,燈光隱約投射其上,如大雪中的燈塔,閃爍不歇。她的聲音仿如跳上唱片的唱針,從古老的音箱中悠悠的傳了出來,在冰寒的空氣中回蕩,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飛旋。

    成默頭顱中的幻夢、渴望和激情如潮水般涌動,他堅定的意志在這無可抵御的狂潮中,被銹蝕,被壓迫,被摧毀。他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唯科學(xué)派,也不是一個理性派,也許在真愛面前,人的身體之內(nèi),是不存在科學(xué)、理性,以及自由意志的。

    此時此刻,他整個人都在沸騰,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在竭盡全力的克制帶著謝旻韞離開的欲望,還是在竭盡全力的放縱這股欲望,趁著世界沒有發(fā)覺,讓自己帶著她離開。

    這一瞬,他的大腦中產(chǎn)生了無數(shù)的想象,仿佛又置身于通向機場的長長公路。

    “我……”

    謝旻韞沒有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用冷且柔軟的唇,囚禁了他。兩個人都在冰天雪地中發(fā)顫,仿似在經(jīng)歷一場孤注一擲的冒險,行船在暴風(fēng)驟雨中緩慢行駛,抵抗著每一次席卷而來的驚濤駭浪,他們徜徉其間,只覺得快樂和溫暖。成默沉溺其中,失去了所有的感官,他前所未有的感到安慰,就像是流離失所的迷途者,找到了回家的路。

    即使唇分,這種溫暖縈繞心中,也久久無法消散。

    謝旻韞環(huán)繞著他的脖頸,又靠在了他的肩頭,“時間真奇怪,它竟然能調(diào)轉(zhuǎn)兩個人的位置?,F(xiàn)在我竟變成了那個勾引你逃跑的壞蛋……”

    “嗯!時間不止奇怪,還詭計多端?!背赡f,“我總以為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卻沒料到,時間確實回不到原點,卻又成為了新的起點?!?/br>
    “你剛才不是說《秒速五厘米》的結(jié)局就是這樣嗎?什么等待是結(jié)局,但也是開始?”謝旻韞用疑惑的語氣說,“難道說都是敷衍我的?”

    “電影總會留給人一點好的念想,但現(xiàn)實往往很殘酷?!?/br>
    “殘酷的還在后面呢。”謝旻韞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我看你那么多女人,和沈老師、白教官連孩子都有了,該怎么給我交代?”

    “那你呢?”成默又嫻熟的將問題拋回給了謝旻韞,一語雙關(guān)的說,“你打算怎么審判我?”

    “難道你忘記了?”謝旻韞淡淡的說,“我許多年前就對你說過了,你若成魔,我便化身為佛點化你,你若與這世界相安無事,我便做你的四壁……圍困你,保護你……讓你知道……”

    “這人間不值得你在意,但我值得?!?/br>
    第十七章 愛、死亡和機器人

    “你不許看。”雅典娜站在風(fēng)帆大樓的頂端,俯瞰著在大岡川步道上相擁的兩個人。蜿蜒河流上每隔一段就有一座燈光閃亮的橋,與掛在兩岸幾百株櫻花樹上的燈珠和凍成水晶的粉色櫻花,將凝結(jié)成冰的長河照的如同粉色的鉆石河。燈光之下,密密麻麻的雪花飄落,如同數(shù)不清的星星在隨風(fēng)墜跌。群星的葬禮之中,兩個相擁的人如同亙古的雕塑。

    和雅典娜并肩站在天臺水泥圍欄上的希施,雖磕得正起勁,但雅典娜開口,也只得無奈轉(zhuǎn)身,眼見最精彩的畫面不能觀賞,忍不住嘟噥道:“看都已經(jīng)看到了,還有什么不能看的?”

    “因為我說不能?!毖诺淠让鏌o表情的回答道。

    “好吧~老板娘,你說怎么樣就是怎么樣?!毕J┞柫寺柤绨颍翱赡憔椭皇窃谶@里看嗎??”

    雅典娜緘默了幾秒說道:“我之所以喜歡數(shù)學(xué),就是因為你一旦證明了一個定理,這個定理就永遠(yuǎn)成立?!?/br>
    和雅典娜背身而立的希施點了點頭,“數(shù)學(xué)就是這樣簡單直接,如同您的刀。”

    “后來我遇到了成默,懂得了一些愛情和一些人情世故。又發(fā)現(xiàn)數(shù)學(xué)并非全然像我想象的那樣。在那之前,我其實從來沒有以類似的想法看待過數(shù)學(xué)?!毖诺淠鹊恼f。

    “什么想法?”

    “數(shù)學(xué)是屬于特定群體玩的關(guān)于抽象精確度的奇妙游戲。它盤旋于日常生活的無常本性之上,需要你擁有超常的洞見,才能窺視到其中超越俗世的精彩?!毖诺淠忍魍笱┲孪鄵淼膬蓚€人,緩緩的冷冷的說,“地球之上,人類是唯一知道愛的生物,其他生物也會有類似愛的行為,但它們對愛的意識完全局限于繁衍的本能,將它們的行為用數(shù)學(xué)表達(dá)出來,是件不那么復(fù)雜的事情。但人類不一樣,人類因為‘愛’而產(chǎn)生的行為千奇百怪,無法量化,無法計算。比如我丈夫和謝旻韞,他們是很不可思議的樣本,當(dāng)你想要用數(shù)學(xué)來詮釋一個人的行為時,你會發(fā)現(xiàn)一部分人遵循著單調(diào)和枯燥的行為邏輯,而另一部分人則遵循著復(fù)雜和多變的行為邏輯,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是趨向于動物性的可統(tǒng)計行為。然而當(dāng)你研究他們兩個時,會看到超乎常理的世界。在人類社會中,他們是兩個反方向的極點,證明了人類之所以是人類的獨特性?!?/br>
    “老板娘是認(rèn)可了……圣女冕下?”希施驚訝的張大了嘴,很快又被寒風(fēng)冷雪灌得閉上了,卻仍咀嚼了一嘴的冷氣。

    “這是純粹的學(xué)術(shù)研究,并不能改變我對她的討厭,和認(rèn)可不認(rèn)可沒有關(guān)系。”雅典娜淡漠的說,“只不過是我在面對她時,通過自我觀察和對她的觀察,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人類幾乎所有的情緒,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直接或間接的與愛相關(guān)。愛和死亡,是專屬于人類的勇氣與恐懼。所有的宗教信仰、所有科學(xué)研究乃至所有的哲學(xué)都是出于愛與死亡。這對我很有啟發(fā),我在研發(fā)電子生物人時,時常萌生出一種想法,寫一篇論文,闡述隱藏在人類行為之下的邏輯與規(guī)律——這將是對‘人工智能’真正的突破與釋放,而這些規(guī)律將會與歷史上所有偉大的數(shù)學(xué)公理不相上下?!?/br>
    希施先是輕笑道:“老板娘,現(xiàn)在的電子生物人已經(jīng)很厲害了,雖然偶爾還需要遠(yuǎn)程干預(yù)cao作,但已經(jīng)超過了想象……”她的笑逐漸干涸,變成了苦笑,“你別真搞出個‘新人類’來,這太嚇人了?!?/br>
    “人類的夢想不是一直都是創(chuàng)造出真正的人類嗎?”

    希施搖著頭說:“自己生的不也是一樣?”

    “不,制造和生育是兩回事?!?/br>
    “我還是建議您就此止步?!毕J┛嗫谄判牡恼f,“還是多把精力關(guān)注在老板身上吧!可別讓圣女冕下把老板搶走了。”

    “不會的?!毖诺淠容p聲說,“對于成默來說,有些人是人生必要的公式,有些人是想要求得的答案,兩者同時不可或缺,又誰都不能替代誰?!?/br>
    “那是公式重要?還是答案重要?”希施意味深長的問。

    “你這就像是在問,對人類而言,是數(shù)學(xué)重要。還是物理重要。”

    “那……那……”希施忍不住回頭偷瞄了一眼,遠(yuǎn)處大岡川步道上的兩個人已經(jīng)分開了,他們并肩向著海邊走去,那場景很美很浪漫,“那您打算怎么處理?”

    “也不是沒思考過從物理上徹底抹除她?!本}默了好一會,雅典娜說,“但這是最差的解題思路?!?/br>
    希施輕撫胸口,替成默暗中松了口氣,“人生最糟糕,也是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在于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br>
    “但是……一定會有答案?!毖诺淠绒D(zhuǎn)身,凌空走下了水泥圍欄,她像是走下一截不存在的階梯,輕盈落在蛋糕似的積雪上,隨后緩步向前,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像是正步入深海,在走出大雪覆蓋的天空,進(jìn)入樓宇之時,她輕聲說,“……還會有終點?!?/br>
    ……

    覆蓋了東京灣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被積雪覆蓋的城市仍沉浸在超乎尋常的寂靜中。唯獨港未來的和平會議中心一片喧鬧,成百上千輛閃著燈光的警車和防爆裝甲車,將橫濱和平中心圍得水泄不通,十多架直升機和數(shù)不清的神風(fēng)天選者在天空盤旋,保護著一個又一個大人物從和平會議中心出來,隨后乘車離去。

    隨著刺耳的警笛聲向著寂靜深處蔓延,原本一片潔白的雪國,被長長的車隊破壞,閃爍著的燈光就像是染料桶意外被打翻了一樣,沿著街道向著東京方向流淌,留下了長長的車轍。

    橫濱皇家花園酒店附近的葉櫸樹路尚處在寧靜之中,長街堆滿了積雪,在沿街的店鋪和路燈照耀下,彷如水晶球中的一塵不染的冰雪世界。

    穿著黑色羽織的西園寺紅丸手持折扇,站在幾叢碧綠的竹樹前,微笑凝望著顧非凡、付遠(yuǎn)卓、顏復(fù)寧和顏亦童從橫濱皇家花園酒店的方向,一邊打著雪仗一邊笑鬧而來。

    幽寂冰冷的長街因為他們的笑聲,尤其是顏亦童銀鈴般的笑聲,顯得溫馨又熱鬧,渾然不似橫濱剛剛差點就被人道毀滅。

    “好了!好了!都已經(jīng)到了,就不要再鬧了!”眼見已經(jīng)到了門口,滿頭碎雪的付遠(yuǎn)卓第一個舉起雙手了,掛起了免戰(zhàn)牌。

    顏亦童喊著:“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卻順手從路邊的護欄上抓起一蓬雪,捏成雪團,笑嘻嘻的從付遠(yuǎn)卓后背衣領(lǐng)處塞了進(jìn)去,然后跳到了西園寺紅丸背后,“這下真不打啦!”

    付遠(yuǎn)卓摸了下后背,無奈的搖了搖頭,“你贏了!你贏了!”看見顏亦童鬼鬼祟祟的又從立在竹叢邊,寫著“茶禪華”的燈箱上,抹了一把雪,小心翼翼的朝著西園寺紅丸的衣領(lǐng)塞去,他欲言又止的“呃”出了聲。卻看到西園寺紅丸像是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反手打開扇子,用一個很是詭異又帥氣的姿勢,遮住了脖頸。

    顏亦童的雪團塞在了寫著“茶禪一味”的折扇上,在燈光中如螢火般散落。詭計沒有得逞,她翻了個白眼說:“西園寺桑,你讓下我會死啊?”

    西園寺紅丸收起扇子,淡淡的說:“會死?!?/br>
    對方不給面子,顏亦童也絲毫不尷尬,拍了拍手,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般的說:“那沒事了!”

    “顏小姐,圣女和雅典娜搶人,你怎么不去呢?”

    顏亦童古靈精怪的一笑,“我派了副作用去,他去了,就是我去了?!?/br>
    西園寺紅丸看向了付遠(yuǎn)卓,“原來是你?。「缎??!彼⑿χf,“感謝你拯救了日夲,而你,我的朋友,是真正的英雄?!?/br>
    付遠(yuǎn)卓連忙擺手,“別!別!別!”他說,“其實學(xué)姐和雅姐也沒有真打。要不然我也阻止不了。”

    “沒有真打?”西園寺紅丸恍然大悟,“原來如此?!?/br>
    “你又領(lǐng)悟了什么?”走到三人跟前的顏復(fù)寧,停住了腳步像是隨口問道,“對了,你們那個大統(tǒng)領(lǐng)怎么又活了過來?”

    西園寺紅丸搖頭說,“這可不敢隨便領(lǐng)悟?!彼麤]回答顏復(fù)寧后一個問題,瞥見顧非凡也到了,正在撥掉頭發(fā)上的雪,他沒等顏復(fù)寧繼續(xù)發(fā)問,做了個請的手勢說,“略備小菜薄酒,請諸君品嘗?!?/br>
    顧非凡打量了一下西園寺紅丸,“你可是欠我們一個解釋?!?/br>
    西園寺紅丸握扇拱手,“在下就是要給諸位一個解釋。”

    顧非凡點頭,“雖然態(tài)度不錯,但還沒有獲得我們的原諒。”他帶頭向著竹叢中間的小徑走去,“那就姑且聽聽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樣?!?/br>
    顏復(fù)寧也沒有再問,跟在了顧非凡的身后。

    一行人沿著竹叢小徑走了大約只有幾米遠(yuǎn),就看到了一扇原木色格子的障子門,門邊掛著毛筆草書的“茶禪華”白紙燈籠。身著繡著金龍的黑色和服,烏黑的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斜貼在額前,幾枚玉簪呈扇形插在腦后丸子般的垂髻之上,沒有傳統(tǒng)的日式發(fā)髻那么浮夸,又比現(xiàn)代簡約的丸子頭驚艷,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她雙手交疊握在束腰帶前,巧笑倩兮的躬身說道:“いらっしゃいませ!”直起身子之后她抬手,左手挽著袖子,右手推開了障子門,“歡迎諸位光臨?!?/br>
    顏復(fù)寧、付遠(yuǎn)卓和顧非凡都是第一次見到西園寺葵,為兩人的相像與驚人的美貌吃了一驚。

    顧非凡看了看西園寺紅丸又看了看西園寺葵,忍不住問:“她不會是你的載體吧?”

    西園寺葵微微頷首,“妾身是紅丸的jiejie,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br>
    “抱歉。你們實在是太像了。”顧非凡說。

    “沒關(guān)系,您不是第一個誤會的?!蔽鲌@寺葵笑著看向了顏亦童,“童醬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還說紅丸,你怎么穿著女裝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