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27節(jié)
“我只是想讓你出去散散心?!卑罪w鴻又嘆了口氣,“太華山上實在太冷了,又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但是一直住在這種地方對你的病情可沒有什么好處?!?/br> 說著,她的目光便飄向宮殿之外。 這里一直都在下雪,便是沒有雪的日子,也很少能見到晴天。不要說土地,有時她甚至會覺得,就連這里的巖石也已經被冰雪凍透了。 “為什么雪從來不停呢?”她喃喃。 “沒有從來?!?/br> 希夷忽然開口,回答了她那句自言自語。 “咦?” 白飛鴻回過頭來,看著希夷。男子蒼白而修長的手指無意識轉著茶盞,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須臾,他仰起頭來,“看”著某個方向。 “以前……這里不下雪?!?/br> 他輕聲道。 白飛鴻沿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了一具慘白而巨大的骸骨,無聲地盤踞在宮殿的上方。那骸骨是如此的龐大,僅僅是一根肋骨,也需要一人環(huán)抱,上百條森森白骨在他們頭頂張開,如同一場無邊的夢魘。 前世她第一次來這里時,那具骸骨便已經盤踞在那兒了,剛見到的時候還會被嚇一跳,時日久了,她也沒有什么可奇怪的,只覺得它本就該在那兒。 那看起來像是某種巨蛇的遺骨,卻生著四翼六足,其中一只翅膀的白骨垂下來,近得仿佛一抬手便觸得到。 “這是……肥遺?” 白飛鴻回憶著自己曾閱讀過的典籍,尋出了一個最接近的答案。 “是它?!?/br> 希夷坐在坐榻上,緩緩傾身探出手去,指尖觸碰到那白骨的末梢。像是在感受遺骨上所殘留的溫度一般,他沉默了很久,方才繼續(xù)說了下去。 “肥遺……見之則天下大旱?!彼p聲道,“它還在的時候,這里從來都不下雪。” 她實在無法想象……太華之山上沒有風雪的日子。 白飛鴻佇立于此,望著那巨大而森然的殘骸,不由得恍了恍神。 那實在是過于遙遠的往事。遙遠到今時今日的人,連遙想一下昔日的景象都做不到。 滄海桑田,物轉星移。 如今,只有凝視著曾經盤踞于太華之山的巨蛇的遺骸,她才能窺見一鱗片爪——那個神鳥異獸們尚且繁盛的過去。無論是帝江還是畢方,都隨意自在生活的日子。那些早已埋葬在太華風雪之中的往昔。 “是因為天地靈氣衰微嗎?”白飛鴻回憶著巫羅在學堂上的教導,“我記得像是肥遺這樣的靈獸,僅僅是呼吸就需要許多靈氣,但是這數(shù)千年來,天地之間,靈氣日漸衰微,所以像是龍鳳之類的神鳥圣獸都漸漸絕了蹤跡?!?/br> 那時候,巫羅拿來舉例的是鯤鵬。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鵀轼B,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 如此強大,如此美麗,光是只言片語,便令人不由得暢想起它的身姿。 像這樣龐大的異獸,僅僅只是維持生存,便需要常人難以想象的龐大靈氣。 所以,在天地之間剛剛出現(xiàn)靈氣衰微的跡象之時,鯤鵬便是最先消亡的。 翼若垂天之云的巨鳥,在南徙之時,驟然從天穹之上墜落。當它落在大地之上的瞬間,整整一洲的城池都在它的身軀之下破碎、覆滅。 人間的修士們想了無數(shù)的方法想要挽留這異獸的生命。但無論他們做什么都無濟于事。 最終,那棲息于大海,翱翔于天空的神鳥,在所有人的不甘與惋惜之中,永遠閉上了雙目,葬身在內陸的土地上。 一個隕落的時代就此拉開了序幕。 “都過去了?!毕R闹皇沁@樣說,“不必感傷,只是一些無關的舊事罷了?!?/br> 于是,白飛鴻忽然明白了。 希夷是那個被留下來的人。 屬于他們的世代已經結束了,無論是帝江、畢方還是肥遺,這些曾經與人修們度過了漫長的歲月……或者說,在人修出現(xiàn)之前,便已經縱橫于天地之間的神鳥異獸,都已經隨著靈氣衰微消亡了。 只有希夷還留在此處。 白飛鴻忽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些什么。 她看了希夷一會兒,忽然從桌上的蜜餞里拿出一枚來,強硬地塞進他手中。 “雖然你餐風飲露慣了……” 她稍稍移開了視線。 “不過,藥那么苦,還是應該吃點蜜餞才對。” “……” 希夷捏著那枚蜜餞,有些訝異似的朝她“看”過來。 “我去練劍了?!?/br> 白飛鴻抿緊嘴唇,握住了腰側的小劍,簡單交代這樣一句之后,她匆匆向外走去,像是要迎接外界的風雪一樣,站在宮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 而在宮殿深處,希夷慢慢握住了手中的蜜餞,好一會兒,才抬起手來,試探著在上面輕輕咬了一口。 而后,他捂著唇,許久都沒有下一個動作。 “……太甜了?!?/br> 他喃喃。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從那天起, 白飛鴻便偶爾會見到碟子里的蜜餞少一兩個。 因她從來沒有親眼瞧見希夷吃東西,便也故作不知,只是時不時拿些別的點心小吃來, 用深深淺淺的碟子裝好, 放在小幾上。杯盞碗碟自身的繽紛的色彩, 再加上糕點各異的造型和顏色, 遠遠望去,倒像是一片盛開的花朵, 為冷冰冰的宮殿憑空添了幾分旖旎之色。 希夷似乎沒什么偏好, 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 也沒有特別討厭的東西。他看起來總是淡淡的,對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樣子。平時也很少與人說話,總是坐在一旁,出神似的想著什么。 所以那天,白飛鴻練劍歸來, 發(fā)現(xiàn)希夷正靠在隱幾上, 掰碎了一塊點心喂鳥的時候……好懸沒把手里的劍給掉地上。 “那什么……”她張了張口,伸手比劃了一下, “這是什么?” 她呆呆地看著希夷懷里那只鳥。 前前后后兩輩子, 白飛鴻都沒有看過希夷如此親近活物的樣子……不, 更讓她震驚的是……原來太華之山還是有(他們兩個以外的)活物的嗎? 這山上冷得別說是鳥了,連蟲子都沒一只! “蠻蠻?!?/br> 希夷將酥餅在手里揉碎了,細細捧到那鳥的嘴邊, 看著它小腦袋一點一點叨走,雖然吃得很慢, 他也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溫柔得讓白飛鴻更加震驚。他卻似乎將她的震驚當成了對“蠻蠻”這兩個疊音字的不解,稍稍頓了頓, 還是對她解釋起來。 “蠻蠻,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比翼鳥?!?/br> 說到比翼鳥,白飛鴻頓時就明白了。畢竟,有幾個人沒有聽過“在天愿為比翼鳥,在地愿做連理枝”這句詩?她頓時湊上前來,好奇地看著這傳說中的靈鳥。 傳說中的比翼鳥,看起來倒有些像是鳧鳥,只是羽毛是青赤色的,因了伏在希夷的臂彎里,所以遠遠看的時候,除了羽翼格外豐麗華彩,與別的鳥兒也沒有特別大的不同。只有像這樣湊近了看,才會發(fā)覺…… “它只有一只翅膀和一只眼睛嗎?” 白飛鴻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了一下那青赤色的比翼鳥,指尖滑過侈麗的羽毛,像是滑過上好的絲綢,又像是滑過山間的流泉。那只鳥似乎是不喜歡別人碰它,不重不輕地叨了一下她的手背。不怎么痛,但白飛鴻還是收回了手。 “蠻蠻都是這樣?!?/br> 希夷用空著的手輕輕梳理著比翼鳥的羽毛,和對待白飛鴻不同,比翼鳥并沒有去叨希夷,反而舒服地閉上了眼睛,鳥喙埋在酥餅的渣子里,喉嚨里發(fā)出微微的咕嚕聲。希夷替它理毛的動作很熟練,一看就做過許多次,比翼鳥也抬起下頜,示意他去替它梳理頸下的羽毛。 白飛鴻站在一旁看著,一時之間,心情頗為復雜。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為傳說中的比翼鳥這么親人感到驚訝,還是該為看到希夷與活著的生命如此親昵感到詫異。 不過…… “它真漂亮。”白飛鴻彎下腰,湊近了些看,“我一直只是在書冊上見,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來著……居然真的有比翼鳥啊,感覺好神奇。” “嗯。”希夷微微垂下頭來,繼續(xù)用點心去喂那只鳥,“這是最后一只?!?/br> “最后一只?” 白飛鴻的微笑漸漸斂去了。 蠻蠻,比翼鳥,顧名思義,是相攜而飛的鳥兒。 一翼一目,相得乃飛。 比翼鳥,不比不能飛。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兩只鳥一起,只有一只眼睛和一只翅膀的比翼鳥,無論如何都是飛不起來的。 這只鳥,或許從出生以來,一次也沒有飛過。 “我從崇吾峰把它的父母撿回來,一百年前,它的父母死去了。就只余下它一只了。” 希夷理著它的翼羽,語調也是淡淡的。 明明有著為了飛翔而生的羽翼,卻一次也不曾真正飛起來過。 明明是為了相伴而生的比翼鳥,卻注定等不到屬于自己的另一半。 “明明以前有很多。”希夷的聲音,聽起來倒像是一個有些茫然的小孩子,“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都不見了?!?/br> 聽到這樣的話語,白飛鴻心中也不由得掠過一絲哀傷。 她看著希夷,忽然想到了一個詞。 孤獨。 在這個曾經熟悉的一切都漸漸消失與遠去的時光之中,這個人到底守望了多久,又將守望何時為止?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一些理解……為何他總是什么也不做了。 或許對于希夷來說,昆侖墟也好,這里的人們也好,與其他從他生命之中消失的生靈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他是如此習慣于失去,在這樣漫長的時間里,他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是因果。 隱隱約約,白飛鴻有些明白他那兩句話的意思了。 只是…… “別露出那副老子已經死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