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狗搖著尾巴，散步過來，在葉子面前側(cè)躺下。

    葉子摸了摸它。

    校狗四腳朝天，露出肚皮。

    “吃雞肝么？”葉子問它。

    狗當然不會回答。

    葉子進超市買了兩袋塑封熟食雞肝。

    趴著曬太陽的校狗立刻站起身，尾巴搖成螺旋槳。

    “不要急。”葉子撕開包裝袋，鹵汁濺出幾滴在柏然的短袖上。

    “完了、完了。”葉子一邊喂狗，一邊望著短袖叫：“完了?！?/br>
    校狗吃了一塊兒雞肝，盯向另一塊兒，“嗚——~”

    遠處人聲沸騰，籃球賽結(jié)束了。

    葉子顧不得將另一塊兒雞肝喂校狗，攥著短袖匆匆跑向水房。

    水龍頭調(diào)到最小，對著細水流一頓猛搓，醬汁顏色也只是變淡了些。意識到需要些清洗劑，葉子又跑回教室拿便攜式香皂片。

    走廊里，籃球賽散場的同學們朝里走，葉子向外走。

    “哪班贏了？”

    “咱班唄！柏然打的可猛了?！?/br>
    “真好?！?/br>
    葉子跑到水房，將香皂片融化在醬汁處，對著細水流搓啊搓、搓啊搓。搓出了泡沫，泡沫暈開，沖水的面積越來越大，漸漸變成了洗衣服……

    額前垂下一縷頭發(fā)，葉子手濕，就用手腕往后撥了撥。沒撥過去，又垂了下來。

    水房進來一人，那人將葉子垂下的頭發(fā)輕輕掖到耳后。

    葉子傻傻抬頭，見柏然在對她笑。

    “對不起啊，我把你衣服弄臟了?！比~子拎起濕透了的短袖，齜牙道：“洗掉了，但是也全濕了。”

    “沒事兒?！卑厝荒眠^短袖，擰盡水，又甩平褶子，“太陽大，用不了兩節(jié)課就干了?！?/br>
    葉子在校服褲子上擦干手，摸出雞肝，遞給柏然。

    柏然接過來，正反兩面看了看，“你還愛吃這個？”

    “我不愛吃?！比~子實誠道：“買來喂狗的?！?/br>
    “……”柏然撕了一半的手頓住。

    開學后的第一次月考馬上來臨，籃球賽只打了兩場，班主任便強制一班退賽。

    同學們多有不滿，遍地哀嚎。

    “有那時間多看看書、多做做題，比啥都強！不用一個一個不樂意，你等這次月考考的不好，我把你們?nèi)珤旎@球架上！我讓你們天天打籃球、打籃球。”班主任摔了手中的書，直指后排：“把柏然給我叫起來，這一天天不夠你睡的，覺怎么那么大！”

    葉子回頭看柏然。

    柏然臉上長長一道睡覺壓的印子，配上他沒睡醒時標志性上門要債的神態(tài)，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葉子覺得有趣，抿嘴笑了。

    上一秒柏然雙眸空洞，見葉子笑了，下一秒也垂眸笑了。整個人懶洋洋的，還掐了掐臉頰。

    葉子知道他是昨晚和柏叔叔扛著器材，去幾十公里外的野山頭上拍流星，今天才會困成這樣。

    流星劃過，點亮夜空那一瞬間的美麗。葉子沒能親眼所見，卻也托柏然的福在視頻中看到了。

    月考如約而至，下午考完直接回家。

    有人送葉勝平一只大鵝。

    葉子進門時，錢佳麗正在廚房磨刀。

    “媽——”葉子駭然：“你行么？等爸爸回來，讓爸爸弄吧！”

    “我行！”錢佳麗大包大攬，“我殺過雞，鵝沒問題，都一樣?！?/br>
    大鵝被麻袋捆著，只露出脖子，還能生龍活虎到錢佳麗腳邊叨她。

    錢佳麗‘哎呦’一聲。

    大鵝抻著脖子，囂張道：“該呀——”

    “媽?！比~子渾身發(fā)麻，退到廚房外，“我覺得……不行?！?/br>
    “沒問題?！卞X佳麗揚了揚菜刀，“害怕就別在這兒杵著了，上樓看看小然然回沒回來，叫他一會兒吃燉大鵝?？剂艘惶煸?，得浪費多少腦細胞，媽給你們好好補補。”

    “你自己真行？”葉子還是不放心。

    “嘖！”錢佳麗嫌她啰嗦，肯定道：“必須行！”

    葉子拿了手機，捧著一大桶芝士球，扣響柏然家的大門。

    柏然打開門，垂眸芝士球。

    葉子將芝士球藏于身后，探頭問：“一個人在家？”

    “嗯。”室內(nèi)黑乎乎的，柏然側(cè)身讓她‘檢查’，“在看驚悚片。”

    “哦——”葉子拉長語調(diào)，莞爾一笑，“我可以加入么？”

    柏然拿了拖鞋給她，“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們換個片?！?/br>
    “不怕、不怕?！比~子換上拖鞋，懷抱芝士球桶落座客廳沙發(fā)。比起自家殺大鵝的恐怖現(xiàn)場，她寧愿坐在這里觀賞驚悚片。

    柏然拉開窗簾，讓夕陽照進客廳，“稍等，我去弄點兒吃的?！?/br>
    “我?guī)Я酥ナ壳颉！比~子擰開桶蓋，“聞聞，可香了?！?/br>
    “只讓聞？”

    “吃啊，一起吃啊?！?/br>
    柏然笑笑，徑直去了廚房，“你進來前，我就瞅一眼，還把零食藏身后了，我以為你要吃獨食。”

    “不吃獨食是我的高貴品格?！鳖D了兩秒，葉子又補充道：“之一。”

    廚房傳來柏然的聲音：“之二是什么？”

    葉子蹙眉思考，感到棘手。好在她從不為難自己，“我不說，免得有王婆賣瓜的嫌疑。”

    西瓜一劈兩半，柏然再要下刀遲疑了，揚聲問：“西瓜切瓣兒，還是切塊兒？”

    “我瞧瞧?！比~子嚼著芝士球，小跑過去。瞧了西瓜的大小，給出指導性意見：“用勺挖著吃?！?/br>
    柏然拿了勺子，一半西瓜插了一個勺兒，端到客廳茶幾。

    “謝謝?！比~子索性坐在地板上，背靠沙發(fā)，舀一勺西瓜心，“好甜?！?/br>
    柏然沏了一壺檸檬蜂蜜水過來，見她坐在地上，柔聲商量：“坐沙發(fā)吧。”

    葉子搖搖頭，除了覺得柏然商量人的聲線很動聽外，基本不為所動。

    誰知柏然立馬變臉，舉起手機威脅：“拍照片，告你媽?！?/br>
    聞言，葉子麻溜起身，感嘆道：“真恍然夢回七八歲，兄臺你今年貴庚??？”

    柏然得意的笑，滑著手機，問：“吃鴨貨么？”

    “不吃?！比~子說：“我媽在家燉大鵝，我們留點兒肚子，不要零食吃到飽?！?/br>
    “嗯?！卑厝蛔谌~子身旁，暫停的驚悚片重新開始。

    葉子把芝士球桶向柏然傾斜。

    柏然伸手進去，多抓了幾顆，手卡在桶里一下沒拿出來。

    “哈哈哈……”葉子笑得不行。

    柏然斜眸她，抿起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松手丟下兩顆，這才拿了出來。咔嚓咔嚓嚼，“有點兒咸?！?/br>
    “還有點兒膩?！比~子說著又吃了一顆，“但是很香?！?/br>
    “別吃太多?！?/br>
    “好?！?/br>
    電視里陰森的音效一出來，倆人便不再交談。

    柏然舀了自己那半兒西瓜心，填上葉子那半兒缺口。

    葉子抱著抱枕，一臉嚴肅，側(cè)著腦袋、瞇眼側(cè)目電視機。

    到了電視里主角們不斷尖叫的情節(jié)，柏然看葉子，葉子也看柏然，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

    柏然按下暫停，朦朦朧朧的尖叫聲依舊在持續(xù)。

    “壞了?！比~子猛然清醒，“我媽和大鵝打起來了?！?/br>
    “阿姨在家里殺大鵝?！卑厝活D悟，意外道：“現(xiàn)殺現(xiàn)燉?。　?/br>
    二人跑下樓，葉子沒帶鑰匙，邊敲門邊急道：“媽——”

    錢佳麗一把拉開門，頭頂鵝毛、身上血跡斑斑。

    葉子、柏然大吃一驚。

    “媽，你沒事兒吧？”

    “阿姨，你還好么？”

    錢佳麗喘了兩口粗氣，捫心自問：“我為什么要在家里殺大鵝？”

    她原本是準備了一個大洗衣盆，要在洗手間送走大鵝。

    但那大鵝受到重創(chuàng)后，垂死掙扎迸發(fā)出神力，一翅膀掀翻錢佳麗，撲騰到客廳。

    現(xiàn)如今鵝被就地正法，墻上、地上、家具上也都濺上了鵝血。

    好好一個家，成了慘不忍睹的‘兇案現(xiàn)場’。

    “我為什么不花點兒錢，把鵝送到餐館收拾？”錢佳麗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費解，“我差這點兒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