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diǎn)多，酒店還沒下班，不過已經(jīng)過了高峰段。他給大師傅打了招呼，又發(fā)了煙，換下衣服，提前走了。

    看定位，蘇雪青在城市中心，離他不算太遠(yuǎn)。夜里車少，高毅加快車速，半個(gè)小時(shí)趕到了定位的地方。他正準(zhǔn)備打電話問人在哪兒，就看見了路邊椅子上單薄的人影。

    冬夜里的人影顯得格外孤獨(dú)。高毅一腳踩停剎車，開車門下去，橫過馬路，到了蘇雪青跟前，才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穿外套。

    他的到來一點(diǎn)也沒驚動蘇雪青，對方還是垂頭坐在涼椅上，雙手垂在膝蓋中間，像是睡著了，但這個(gè)姿勢又不太可能。

    高毅伸手，握著他肩膀輕搖兩下：“還好嗎？”

    蘇雪青這才緩緩抬起頭，泛紅的眼睛和鼻頭，也不知道是難受的，還是凍的。

    他眼神迷迷地盯著高毅：“你來了……”說話吐出的白霧，帶出一點(diǎn)酒精的味道。

    高毅下意識用手背貼了一下蘇雪青的臉，冷得像冰。再一看那臉，更像是傷心難過的買醉。他趕緊脫下自己的羽絨服外套，裹在蘇雪青身上，把拉鏈拉到頂，攙起他：“先上車?！?/br>
    把人塞進(jìn)車?yán)?，高毅拿過自己的水壺，灌了蘇雪青幾口熱水，又把車?yán)锱瘹忾_到最大，駕著車開出這條街。

    “回家？”

    蘇雪青歪著腦袋，半張臉都埋在他衣服領(lǐng)子里，閉著眼睛，像是睡死過去，沒有回答。

    高毅自作主張把定位換到紅樹灣，往他家的方向開。路過一家藥店，高毅下車買了點(diǎn)感冒藥。上車后他又伸手背貼了貼蘇雪青的額頭，體溫終于恢復(fù)了些，不知道人有沒有感冒。

    在封閉的空間里，蘇雪青身上的酒氣揮發(fā)出來，整個(gè)車廂里都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兒。

    他一直歪著頭，縮在高毅厚實(shí)的衣服里，表情倒挺舒適安然。只是頭發(fā)亂了，松散地堆在額前，身上那種冷淡端正的勁兒也散了，整個(gè)人都松松的，好似可以隨意親近。

    高毅第一次看見蘇雪青這樣，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邊看邊揣測，這是遇到什么傷心事？蘇雪青這樣的人，也會有不順心到如此買醉的時(shí)候？

    車子停在紅樹灣小區(qū)門口，高毅在車?yán)镬o坐十來分鐘，一直看著蘇雪青，對方卻沒有丁點(diǎn)醒來的跡象。

    高毅又輕輕推他：“到了?！?/br>
    蘇雪青鼻腔里不耐煩地哼嗯兩聲，睜開眼，眼神仍然是松散迷離的。

    高毅再次提醒：“你到家了?！?/br>
    “……”蘇雪青皺眉、囈語，“唔……什么……”

    見他尚不清醒，高毅下車，轉(zhuǎn)到另一側(cè)拉開門，把蘇雪青給扶下來：“你家門牌號？我送你上去?！?/br>
    蘇雪青這時(shí)才看見紅樹灣大門，后知后覺高毅把他送回來了。繼而想起剛發(fā)生的一切，他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重影的屏幕里，顯示的全是邵庭的未接來電和信息。

    他往后一撤，從高毅手里掙脫，同時(shí)腳下一軟，又險(xiǎn)些摔倒，幸好高毅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蘇雪青按了按額頭：“不……不回去……”

    “那你去哪兒？”

    蘇雪青不回答，扭開高毅的手，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高毅跟上去：“要去哪兒，說個(gè)地方，我再送你。”

    蘇雪青仍然不語，腦子里只有一個(gè)想法，邵庭正在家里，他不要回去，現(xiàn)在他不想看到他。越是這么想，他走得越快，越是走得快，越是走不穩(wěn)，腳下生風(fēng)，東倒西歪。

    高毅又去扶他，被蘇雪青反手推開。遇到行人，對他倆投來奇怪的目光。抬頭看見一塊酒店的招牌，高毅又去拉他。蘇雪青照例要把他扔開，高毅突然提高聲音：“蘇雪青，你別鬧！”

    被他這么一呵斥，蘇雪青停下推開他的手，抬起臉看著他，眼里有點(diǎn)恨恨的，還有些委屈。

    見他這眼神，高毅又覺得自個(gè)過分：“……小心感冒，你喝多了酒，很容易著涼?！闭f著拉他胳膊往酒店里走，“不想回家，去酒店住一晚吧?！?/br>
    蘇雪青終于跟他走了。

    在前臺開房間，蘇雪青渾身上下就一個(gè)手機(jī)，高毅只好用自己證件給他開了間房。到付房費(fèi)的時(shí)候，蘇雪青劃拉著手機(jī)大概是想自己付，奈何半天沒打開，高毅也一塊兒給他墊付了。

    進(jìn)了房間，他把蘇雪青放在那張雪白的兩米大床上，替他脫了鞋。

    蘇雪青人軟軟的，像是累極了，倒在床上便閉了眼。

    高毅幫他脫了外衣，又順手替他解開皮帶，打算脫掉他的外衣和外褲。

    但剛解開皮帶扣，一竄電流通遍高毅全身，他打了個(gè)哆嗦，停頓了片刻后，手指不很靈活地又幫蘇雪青把皮帶扣給扣好。原本想要擰來毛巾給蘇雪青擦擦身體的打算也就此作罷。只把自己那件羽絨服外套脫下來，就把蘇雪青囫圇個(gè)塞進(jìn)了被子里。

    高毅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見蘇雪青睡得挺安穩(wěn)，便關(guān)燈離開。

    走到門口，他又改了主意，退回來拿了房卡。

    下樓拿了車上的感冒藥，把車停好后，他重新回到房間，在衛(wèi)生間給余曼麗打電話。

    剛說他今晚不回家，余曼麗就掛了電話，跟著她的視頻請求就發(fā)了過來。

    屏幕里，余曼麗一張不快的臉：“你干啥晚上不回來？給我看看，你在哪兒？”

    “我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