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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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被白恒一一提,荊白心中一凜。 不止這個,方才的第八聲鑼響也不對勁。 明明唱到七月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門口了。這個送葬的隊(duì)伍卻不進(jìn)來,只管往下唱到八月…… 荊白心中警惕頓生,低聲應(yīng)道:“我現(xiàn)在就去開門——我們最好不要讓他唱到十二月?!?/br> 白恒一也是這個意思,應(yīng)了聲“好”,兩人不再停頓,荊白走上前去,用力拉開了院子門。 白恒一瞧不見,荊白卻不禁呼吸一滯。 村子里的夜是漆黑的,但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里沒有人造的光源,卻有天上的月亮灑下的銀輝。雖然光色偏冷,但今晚又格外清亮,足以讓荊白看見門口究竟站了多少人。 太多了,多得都數(shù)不清。 穿著白色孝服的人密密麻麻站了一地,把出門的路全都堵死了。 這些人站了好幾排,月光雖然清亮,卻究竟不是白天。荊白只看得見第一排的人的臉,但就這樣看,也足夠看清楚了。 月光照著他們的臉,個個都是白慘慘的,再加上身上的白孝服,簡直混成一片色。五官還都是畫上去的,荊白乍一看,覺得長得都差不多,再仔細(xì)一看還真是一個樣! 眼睛鼻子嘴,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還很敷衍。線條極簡單,在如出一轍的圓臉上勾一勾畫一畫,眉梢眼角都是向下的,是一張張哭相。 體型更是薄得不成樣,光看肩就知道,都是紙片兒。雖然看著人多,但后頭這些顯然就是來充數(shù)的。 黑漆漆的夜仿佛無邊無際,白茫茫的紙人站了一大片 ,但這些都不是最顯眼的。 最顯眼的,是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夜里這么黑,黑色的棺材,原本也不那么容易被看見,但它所在的位置實(shí)在是讓人無法忽視。 這口棺材,正正好好地擺在院子大門口。 荊白和白恒一一打開門,就站在了它面前。 棺材兩頭,一左一右站著一個人,和后頭那些只穿孝服的人不同,這兩個人渾身的打扮是標(biāo)準(zhǔn)的披麻戴孝。 他們的身形也和后面的不同,左邊的略矮,右邊的卻高大,和荊白差不多,體型也是正常人的身形。 荊白的目光從他們倆臉上一掠而過,再看了一眼身邊的白恒一。 白恒一此時臉的“紙”感很明顯,只是五官高低錯落的輪廓還在,他又沒有眼睛,就使得非人感降低了許多。 但棺材旁邊這兩個人就并非如此了。 他們雖然也被畫上了五官,但是臉是平的。慘白的臉因?yàn)闆]有輪廓,看上去寬而扁,像一個圓圓的餅。 眼仁不會轉(zhuǎn)動,也不眨,卻并沒有看著人,而是直勾勾地目視前方。 棺材左邊那個稍矮的人拿著一口鑼,右邊這個,則撐著一個比院墻還高的巨大的白幡。 如果不出所料,唱詞的應(yīng)該也是這個打幡的人。 荊白這才仔細(xì)瞧了瞧這個幡。幡的主體其實(shí)就是三根竹竿,一根筆直的竹竿高高豎著,兩根短的橫放交叉,掛了一大塊白布在上面。 白布上畫了些黑色的花紋,花紋中又寫了兩行字。 荊白方才離得遠(yuǎn),看不清,這時盯住了,才瞧見左邊是“金童接引西方路”,右邊寫的是“玉女隨行極樂天”。 中間……中間就很奇怪了,上面寫了個顯考,下面竟然是一片空白。 趁九月還沒開始唱,荊白悄悄湊到白恒一耳邊,問:“顯考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了的爹的意思。”白恒一也悄聲回答。 他頓了頓,道:“你在哪兒看見的,這里……這里現(xiàn)在又是什么情況?” 這地方給白恒一感覺很奇怪。 人的注視,其實(shí)敏感的盲人在心靜的時候是能感覺到的,白恒一在荊白開門的時候也著意感受過,但這次的感覺,和任何時候都不同。 他剛走出來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有很多人在看他,但停下來仔細(xì)感受時,又感受不到任何人。 荊白簡短迅速地把看到的東西都轉(zhuǎn)述給白恒一,白恒一的重點(diǎn)同樣落在白幡上。他急促地回道:“你說的東西應(yīng)該是送葬的時候掛的引魂幡,可這不對。寫完顯考,下面就該是姓名,你說下面是空白?” 荊白剛要應(yīng)聲,就見右邊的紙人用力揮舞了一下引魂幡,高聲道:“九月墳頭掛白紙,白紙茫茫淚雙流。” 這聲音此時當(dāng)真是如泣如訴了,帶出無盡悲辛不舍,極富感染力,聽得荊白心頭發(fā)緊。 但不等他有什么動作,紙人隊(duì)伍反應(yīng)更快! 前面的紙人唱完,引魂幡猛一點(diǎn)地,復(fù)又定住。后面的紙人紛紛舉起雙手,往空中一揮。 這動作整齊劃一,只聽“呼”地一聲,白色的紙錢頓時在空中紛紛揚(yáng)揚(yáng),漫天飛舞。 紙人極多,灑出的紙錢更是多不勝數(shù)。雪白的紙錢在白蒙蒙的月光下輕飄飄飛向半空,被夜風(fēng)吹拂,像是原地下起了一場茫茫的大雪。 荊白伸手接了一片,在手中一捻,見是普通的白紙,又隨手扔掉。 白恒一聽唱的詞和接下來的動靜,大概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著急地抓著荊白的手,正好荊白這時也說話了。 “我去和那個唱戲的人聊聊?!?/br> “不能再等了,能不能……” 兩人說的話不同,卻是同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