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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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時候動了。這個送葬的隊伍七月的時候就到了院子門口,八月的時候卻不進(jìn)門。 等數(shù)完了八月,白恒一和荊白開門出來,他們既不予理會,也不停下,自顧自地數(shù)到了九月。 兩人不可能坐視他們從年頭數(shù)到年尾,既然按兵不動起不到作用,那就只能主動出擊。 荊白雖說的是“我”,白恒一卻沒放開他的手,反而側(cè)首沖他笑了笑。 荊白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拒絕,拉著他走到了右側(cè)唱詞的紙人面前。 他握了握白恒一的手,示意自己先開口,白恒一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荊白站在紙人面前,他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因為他發(fā)現(xiàn),雖然他就站在紙人面前,但對方的目光還是直勾勾的,似乎……并沒有在看他。 對于畫上去的五官,說“看”好像有些奇怪,但是荊白覺得它有“注視”的能力,只是現(xiàn)在沒有看著他。 難道是要達(dá)成什么條件? 思索的瞬息,荊白腦中閃過無數(shù)念頭和可能性。但表面看上去,他只是停頓了片刻,便問眼前的紙人:“你是誰?” 他靜靜等了一瞬,紙人卻不答。 沒等荊白動作,白恒一忽然伸手,輕輕推了一下眼前的紙人。 紙人原本直勾勾盯著前方的漆黑眼睛猛地一轉(zhuǎn),盯住了白恒一。 條件試出來了! 荊白心頭一跳,顧不得別的,他也伸手拍了紙人一下。 那黑漆漆的瞳仁骨碌一下轉(zhuǎn)了過來,毫無感情地注視著荊白。 荊白現(xiàn)在確切無比地感受到了它的眼神,那是一種強(qiáng)烈無比的注視。 月光灑落在青年清雋的面容上,這顏色的光線是冰涼的,甚至有些朦朧,卻不會讓他的臉隱沒在這朦朧中。那五官實在是極明顯、極清晰的俊美,只是月色清寒,難免將這張臉襯出一種出塵的冰冷。 他說話時,甚至神色和語氣都沒有發(fā)生絲毫變化,顯然凜然不懼,只是再次發(fā)問:“你是誰?” 紙人停頓了片刻,像是在費(fèi)力地思考著什么。 荊白隱隱意識到這東西似乎腦子并不好使,果然,好一會兒,他才答道:“我、我是金童?!?/br> 那旁邊那個就是玉女了。荊白往那邊瞥了一眼,他方才沒看出來左邊這個拿著鑼的紙人是女的,因為披著的麻布遮住了她的發(fā)髻。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問:“你來做什么?” 金童的臉上似乎顯出了些許困惑,他又頓了一下,才說:“我——我來接我爹?!?/br> 荊白面上不顯,心中卻震動了一下。這隊伍果然不是送葬的……是來接靈的! 難怪在他們門口停下了,估計接的“爹”就是他們。 可“爹”通常只有一個,難道是只需要接走一個人? 荊白大腦轉(zhuǎn)得飛快,可在他思考的間隙,金童已經(jīng)接著唱道:“十月江邊打盂蘭,無爺唔敢睇盂蘭——” 已經(jīng)數(shù)到十月了。 第297章 陰緣線 金童話音剛落,玉女緊接著便敲了鑼,“當(dāng)——”地一聲,余韻悠長,響徹夜空。 白恒一從荊白方才對金童說話起就一直沉默著,這時卻忽然問金童:“你說你來接你爹,可是你爹在哪兒呢?” 荊白心頭一緊。這話原是他打算問的,卻被白恒一搶了先。 金童的黑眼仁骨碌一下,又轉(zhuǎn)到了白恒一處。 那個眼睛的轉(zhuǎn)動極不正常,和人眼的運(yùn)動軌跡完全不同。兩個黑咕隆咚的東西在畫得又大又白的空洞眼眶里,平平地挪移過去,顯得分外瘆人。 金童正用這雙黑眼睛盯著白恒一。 他的紙人臉原本看起來呆呆的,但白恒一這話一問出來,他平直的嘴角頓時翹了起來,咧開一個很大很大的笑容。 荊白看得眉心不由自主皺了一下,因為金童這張臉……笑起來太奇怪了。 他只有兩片畫出來的唇線,沒有一張真正意義上的嘴。說話時只是張張合合,還不顯得很怪異,但大笑起來就很夸張了,兩條唇線不斷延長彎曲,一直擴(kuò)展到臉頰上。 與其說是笑,更像是整張臉都撕裂了。 情緒上來說更不對。 金童的唱詞句句都在哭他死去的爹,白恒一這話要真是問了個來接靈的喪父的人,那就和罵人沒有兩樣。 白恒一這么問,明擺著就是試探,結(jié)果還真試出來了他的反常。 果然,等笑完了,金童就道:“歌唱完了,爹就來了?!?/br> 他語氣平平的,荊白心中卻不禁咯噔了一聲。 這話乍聽挺正常,但是結(jié)合唱詞,就非常詭異了。 唱詞中聽著是句句凄切,從年頭數(shù)到年尾,每個月都?xì)v數(shù)了當(dāng)月生活的細(xì)節(jié),充滿了對已逝之人的真摯懷念。甚至越是往后,就唱得越是悲痛無限。 但金童此時說,歌唱完了,“爹”就來了。 棺材在這里,“爹”卻還沒有來……這可能并不僅僅是人不在棺材里頭的意思。 更有可能的是,歌沒唱完之前,“爹”還活著。 等歌唱完,也就死了。 難怪這對金童玉女帶著隊伍,早早到了門口,卻一直不進(jìn)來;哪怕荊白和白恒一開門站到他們面前,他們也不聞不問。 因為他們的第一要務(wù)其實是把歌唱完,唱完了,“爹”自然就出現(xiàn)了。